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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通過「圖鑑—書籍」閱讀已收集到的各類書籍。

提瓦特遊覽指南

提瓦特遊覽指南·蒙德篇
冒險家協會主辦的旅行雜誌,每一期都會介紹提瓦特大陸各地值得遊覽的景色。這一本登載了旅行家艾莉絲在蒙德的簡短行記。

——蒙德篇——
提瓦特地理雜誌特刊—艾莉絲的蒙德行記

達達烏帕谷

這座谷地中三個丘丘人部落人丁興旺,假如在山谷中心的窪地建立起一座巨大的球形旋轉牢籠,把周邊所有丘丘人抓來關進去的話,產生的動量或許能驅動蒙德城所有磨坊運轉至少五年。而假如把太老和體力耗盡的丘丘人送入磨坊加工成飼料,餵給那些強壯的丘丘人的話,或許還能夠更持久地產生動能,說不定能夠輕易驅動像至冬國那樣的龐大工廠!
這在我看來完全可行。
但當我向圖書館的麗莎小姐提起這個想法時,她看着我沉思良久,然後優雅地岔開了話題。

摘星崖

要說起來,風神可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神吶。假如我是神的話,怎麼能受得了大地上遍佈着這樣粗心隨意的地形!如果在合適的位置安放足夠多且強力的炸彈,即使摘星崖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會轟然倒塌,蒙德的地形也會比現在要規整很多。
可惜那位看起來很油滑的騎兵隊長直接否決了我的提議,還建議我不要在摘星崖閒逛了。

風起地

這裏是全蒙德唯一一處地勢稍微平坦的原野,靠近中央的地帶生長着一棵格外龐大的橡樹。據說這裏是溫妮莎登天的地方,我圍繞大樹尋找了很久,並沒有發現任何發射設施遺蹟。
我從周圍抓來了幾個丘丘人試驗猜想,但最遠也只是飛到清泉鎮那邊的獵人小屋,失望。

鷹翔海灘

由於不成功的實驗在清泉鎮引起了大恐慌,我被騎士團的小姐安排專人監護,只能在鷹翔海灘閒逛,這片地方無聊死了,無論天上傻傻轉圈的鷹,還是鼓鼓脹脹的風史萊姆都平淡無奇…最無法忍受的是我什麼都不能做!
監視我的偵察騎士小妹倒是和小孩子玩得挺開心。

低語森林

蒙德的又一座森林,那位名叫安柏的偵察騎士似乎對這裏非常熟悉。安柏隨身攜帶的爆炸玩具非常有趣,經我改進的話不僅可以一擊將這座森林化為灰燼,甚至能動搖周遭的山石。
我的提議好像把她嚇壞了,但爆炸毛絨玩具的確是一個我此前沒有想到的好點子。
下次一定要試試。

明冠峽

終於甩掉了騎士團的跟蹤狂,我在果酒湖的西北岸找到了這處峽谷。古老的關卡依舊把守着這裏,但為烈風之王鎮守關隘的士兵早已不知所蹤。時間之風無心地刮過,只把毫無智能的丘丘人和沉默的機械守衛留在這裏。
使用丘丘人操控遺蹟守衛的實驗也失敗了,遺蹟守衛四分五裂,綁在上面的丘丘人更是慘不忍睹…原本完好的遺蹟也損壞了大半。

風龍廢墟

明冠峽通向這座龐大的古城遺蹟,乖僻的烈風之王迭卡拉庇安建造的都城。古城整體呈環形。在內環與外環之間,似乎所有人民都被事先安排好了各自的位置。正中央坐落着過於高大的塔樓,那裏就是烈風之王的宮城。
企圖為人民設計生活的冷酷君王,其盛大的遺蹟卻無人問津。
為了方便後來人登上高塔,我炸掉了幾座長廊。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更有古蹟的味道了。

提瓦特遊覽指南·璃月篇
冒險家協會主辦的旅行雜誌,每一期都會介紹提瓦特大陸各地值得遊覽的景色。這一本登載了旅行家艾莉絲在璃月的簡短行記。

——璃月篇——
提瓦特地理雜誌特刊—艾莉絲的璃月行記

荻花洲

北流的碧水河在這裏形成了一片濕地,通過高大的石門繼續向南,目力所及遍佈荻草。最南端是一座建立在巨石上的客棧。「望舒客棧」是荻花洲的最高點,從這裏再往南能夠眺望到歸離原與遙遠海面上的孤雲閣。客棧頂層有一個奇怪的年輕人,我幾乎從沒見過他說話。
客棧的午餐非常豐盛,廚房設備齊全,正好適合煉金實驗。
說到煉金實驗。關於爆破催化物我有幾個新點子,假如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在這多待幾天再去歸離原。

歸離原

我提前來到了歸離原,比預計的早了幾天。
古籍上曾說,歸離原在魔神戰爭前是一座繁榮的集市。
這裏的小狐狸和野團雀很好看,毛色油亮。聽說璃月人供奉岩神的供品被這些壞傢伙偷吃了不少,獵來烤着吃的話也會有果香味吧?
大道上的檢查站雖然很嚴格,但衛兵非常友好。我用本地的藥材配了些藥劑,治好了一位衛兵的口吃,只是留下了一點小小的副作用——他開始不受控制地重複別人說話了,甚至連語調也學得惟妙惟肖。

絕雲間

聽說在絕雲間某處山頂,雲山霧海之間隱藏着仙人的居所。璃月的許多採藥人都曾見識過仙家府台的景象。就我的經驗來說,吃多了奇怪的蘑菇大概也會看到類似的景象。
這裏地形非常有趣,很多巨大的石柱看起來更像是地底深處才會出現的地貌,此處地下有大量水源蓄積,或許將地下水全部排入大海,絕雲間就會重新沉入地底了吧?
與我同行的鍾離先生一向很嚴肅,卻被我的想法逗得哈哈大笑。
真是個奇怪的人。

瑤光灘

聽說瑤光灘時常會起海霧,霧最濃時伸手難見五指。但我並沒有趕上海霧瀰漫的時刻,有點遺憾。
沙灘上散落着許多漂亮的貝殼,其中有多少是魔神戰爭時代的遺產呢?我用這些貝殼穿了一串項鍊,但後來全都被客棧那邊那個釣魚的傢伙一屁股坐碎了,連一個都沒剩下…
結果還要因為貝殼的碎片刺傷了他,賠償他醫藥費。
在碧水河的入海口處佇立着一個大海螺。在那裏居住的老婆婆很和善。據說她的家族曾經就是乘坐巨螺殼漂到這裏的,如今她一直在救助漂到岸邊的海難者。假如把海螺改造成利用自身動力驅動的船隻的話,應該能夠更方便地拯救更多海難者。
但在第三艘原型海螺船失控爆炸後,老婆婆還是決定不要再撈我一次了。

孤雲閣

這裏是岩神曾經鎮壓海中魔神的地方。深插海底、早已折斷的巨岩長槍高高矗立在海面上。岩元素聚合而形成的六稜柱狀結構十分有趣,從空中俯視的話會給人一種幻覺,仿佛這些岩柱是事先精心排列而成的,在海上組成了特異的圖案。不過說不定當年的岩神正是懷着這種惡趣味投下的長槍呢?
璃月港的鐘離先生似乎很熟悉這裏的傳說,但我從未見他來到過這裏。從這裏能遠遠望見望舒客棧,之前遇到的那位奇怪的年輕人應該一直在遙望這邊。
這裏的地脈流動非常有趣,比璃月的其他地方都要更加活躍,節律更亂…似乎海底隱藏着什麼不屈的力量正在虛弱地搏動。或許是那被鎮壓的魔神依舊在深海中蠕動吧。

提瓦特遊覽指南·稻妻篇
冒險家協會主辦的旅行雜誌,每一期都會介紹提瓦特大陸各地值得遊覽的景色。這一本登載了旅行家艾莉絲在稻妻的簡短行記。

—稻妻篇—
提瓦特地理雜誌特刊—艾莉絲的稻妻行記

影向山
鳴神島北方的這座大山上生滿了壯麗的櫻樹,這些櫻樹與山頂那株最大的神櫻樹擁有着共同的根系。
供奉這神櫻之樹的,正是稻妻最大的神社——鳴神大社。
近些年經營神社的是那位八重小妹,如今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一想到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輕易把她弄得大哭大鬧,還多少有點失落。
我以為她會像之前那樣很快就醉得胡言亂語、哇哇大哭,結果卻沒想到這次先醉的是我…不大不小地出了個丑,還被她奚落了一頓。嘖…搞得我好像什麼自取其辱的老女人一樣,不甘心呀。
…真是的,本來還準備多欺負一下那小傢伙的。

稻妻城
給長野原的老弟帶去了新的煙火配方。但是聽了我介紹藥效以後,治療耳聾的新藥他再三推辭,最後也沒有收下。
長野原老弟對爆炸物配方的認識太過保守,他總是將之稀釋到爆炸力無法對環境造成明顯物理改變的程度,只依靠不同金屬的燃燒來創造單調的視覺效果。
而且他只願意縮在工坊里搞實驗,那能有什麼意思!
真是浪費,太浪費了。

不過呀,他的女兒宵宮很有意思,我們在祭典上收集了許多糖果,試驗了很多新的配方,玩得超開心!
…結果很快便被火消隊護送去了冷清的海邊,聽說是因為稻妻城的治安新規還是什麼的,真是不知所謂。

一起討論了許多全新的方案。宵宮為我提出了一些建設性的想法,這孩子很有天賦。如果我為可莉打造的樂園中有她的煙火表演,簡直就是錦上添花!
只可惜那位臭臉將軍盯得太緊,我既沒來得及為她改進玩具,也沒能隨手把她帶走。
前不久在御膳所調配飛行藥劑,卻不慎把年輕的天狗大將炸傷,她左側翅膀的羽毛恐怕要半個月才能長好了。本來想幫她包紮一下的,可從那以後,那孩子就一直在躲着我了…
幫她留了些藥,正好可以測試一下藥效就是了。
那次事故發生後,似乎成天窩在天守閣里的那傢伙專門增派了軍人跟蹤我,真是太過分了。
我明明都當面道過歉了,可她還是糾纏不休。
更何況,出借御膳所給我做實驗這件事也是她先同意的!

另,神里小姐第六次婉拒了加入偶像團的提議,失落。

踏鞴砂
踏鞴砂是一座環形的天然島嶼,竦峙的山嶽從高處俯瞰海面,圍攏着中央宏大的鍛冶高爐。這裏是稻妻的「玉鋼」生產基地,為稻妻那些鼻孔朝天的大人物源源不斷地提供着最優質的武器材料——以戰敗魔神的血骨結晶和優質鐵礦煉成的堅硬鋼材。
這裏是那位天領奉行大人最值得誇耀的資產,因此他也對工人與技術人員照料有加。
在踏鞴砂遊歷期間,陪伴我的是名為鏡御前的女士。她似乎是本地工人的領袖,擁有幕府代官的職位。雖然她名為天領奉行大人的下屬,但在工人的面前似乎能與那個老傢伙平起平坐的樣子。
工人們似乎都很信賴和愛戴她,樂意聽從她的調遣甚至大於對將軍的尊崇…但鏡御前似乎總是眉頭緊鎖,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踏鞴砂的工人們皆是無根的住民,被歷史的洋流沖積在此地。以身上的刺青與勞動時的歌聲分辨彼此,卻又鞏固着彼此之間的聯繫。

與踏鞴砂的其他工人一樣,鏡御前的身上也有着被高溫與「祟神」灼傷的疤痕。在外界看來是短壽與病痛的標誌,在這裏卻是同屬家人的徽記。

我擅自修改了「御影爐心」的參數,把一些閥門和面板隨便拆掉丟進了海里,順便改進了原本幾乎聊勝於無的防護罩,說不定會給那些楓丹的工程師帶來點驚喜呢?
或許那個九條老頭子會因為產能驟降而大發雷霆吧…但至少「祟神」的運行不會因為過熱而失控了,即使面對不久後或許會爆發的戰爭破壞,也不至於發生太大的爆炸。
至少是以我個人標準來看是這樣的。

哼哼,但說不定經我妙手干涉以後,戰爭根本就不會發生呢?
我呀,還是很樂意看到那些占星師們預言落空時,會是怎樣一副表情的!

八醞島
八醞島上晴空萬里,十分愜意。
聽那些無聊的陰陽師說,雷電將軍曾在這座島上安置了許多「鎮物」,以防蛇神的殘渣泄漏污染…唔,大致意思是這樣的啦,我還是學不會那一套宗教說辭就是了。
經我觀察,那些燈柱非常有趣,儘管借用了雷神信仰的外貌,但其中所用的技術卻似曾相識。
哇,都快忘記自己是在寫遊記了,就不提這些無聊的學術問題啦!

在緋木村受到了村長鷲津的熱情招待,烤魚和飯糰很好吃。
另外,那片被稱為「名椎灘」的海灘上也居住着許多友好的海賊…真是可惜,沒能在這座島上多留一會。
島上的礦洞非常熱鬧,但礦工們的工具十分簡陋落後。雖然島上到處都由將軍那傢伙佈下了鎮物,阻擋了大部分蔓延的「祟神」,但長時間暴露在蛇骨結晶影響之下,礦工們大多患上了慢性疾病。

陰陽師們從鳴神大社帶來的櫻餅很好吃,但比起八重小妹自己做的差的還遠呢。

接下來也許會去拜訪淺瀨神社吧,不知那裏的大胖貓最近過得怎樣…上次嘗試用特製的貓籠誘捕它,卻被巫女喝止了,真是掃興。

蒙德高塔

蒙德高塔·第一卷

貴族暴政的沉鬱時代,異域少女與身負噩兆的孤兒在高塔前的相遇,兩人的邂逅是否預示着註定悲劇的結局?
瑰麗的歷史小說,《蒙德高塔》,大幕揭開!


在久遠的貴族時代,蒙德城廣場上矗立着一座高塔。雖然名義上為紀念風神巴巴托斯而設,實際上卻只是貴族們宣示自身權力的標誌。在那個黑暗的時代,平民在貴族的統治下飽受壓抑,只有在羽球節能夠享受到有限的歡樂。
這年的羽球節,高塔上出現了一位美麗的異域少女,她名叫伊娜絲,是遠方遊牧民族的流浪歌手。一時間,廣場上的所有人都被她的風姿吸引,無論貴族還是奴隸,老人還是孩童,都爭相觀看她拋擲羽球的姿態,傾聽她吟誦異域詩歌的歌喉。

「巴巴托斯的祝福屬於大家每一個人,這樣的日子裏還苦着臉才是罪過!」

這樣歌唱着,伊娜絲將節慶期間的收入散發給了城裏的窮人和孤兒。
一個瘦削的身影混跡在人群中,他便是當年的大主教。大主教對伊娜絲一見鍾情,但對神的忠貞信念令他為自己不可抑制的情感深為屈辱。看到伊娜絲任性的行為,他又為這異邦少女觸犯教會布施貧民的權利而心生惱怒。
眾所周知,在今日蒙德城的信仰中,風神巴巴托斯從來鼓勵人主動追尋所愛,投身自由。但在那個風神沉眠的壓抑時代,由於貴族的高壓統治,民眾的貧窮和魔龍的肆虐,自稱「正統」的傀儡教會主張禁慾清修,以此免受魔神的懲罰,象徵風的豎琴也只許演奏被認為「聖潔」的歌曲。然而事實上,「神罰」更多不過是貴族掩蓋自己橫徵暴斂,為限制平民的自由而編造的藉口罷了。

「如果讓這個女孩留在城裏的話,想必大家都會被她迷惑吧。這傢伙究竟是怎樣的魔女呢?」大主教這樣揣測着。

於是,大主教陰謀抓捕伊娜絲,打算把她囚禁在教會聽候處理。由於貴族時代的慣例,被選為拋球少女的女孩在慶典結束後需要在貴族宮廷服侍三天,三天內受貴族保護,大主教便設計讓養子奧克塔維潛入宮廷,劫走伊娜絲。
奧克塔維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剛出生時便被迷信的父母遺棄,卻被大主教撫養成人。他在幼時曾經被市民當成引來魔龍肆虐的噩兆而遭到毆打和排斥,只有主教願意保護他。奧克塔維飽嘗世間冷暖,只有大主教如父親般照料他,因此他近乎無條件地信賴着大主教。

「我要你把昨天那個拋球少女帶來,不要驚動任何人,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

在大主教的命令下,內心單純的奧克塔維趁着沉沉夜幕爬上了宮廷客房的陽台。但看到月光下哭泣的少女,這從未見過的景象在他的心中激起了一陣波動。只顧在陽台呆望少女的奧克塔維,恍然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直到貴族僕人們喧譁突起,將他和少女從純潔的靜默中驚醒……

丘丘人詩歌試作

丘丘語詩歌試作·朗誦詩
艾拉·馬斯克創作的丘丘語詩歌。據她說,這首「友好的朗誦詩」中蘊含着許多人的心血。但是,讀起來總感覺怪怪的…

Olah!Olah!
Yoyo mosi mita!
Nye,nye mosi mita,
Yeye mosi gusha!
Mosi gusha,mosi tiga,
Yeye kucha kucha!

第二卷
艾拉·馬斯克創作的丘丘語詩歌。據她說,這首「激昂的敘事詩」中蘊含着許多人的心血。但是,讀起來總感覺怪怪的…
第三卷
艾拉·馬斯克創作的丘丘語詩歌。據她說,這首「優美的抒情詩」中蘊含着許多人的心血。但是,讀起來總感覺怪怪的…

溫妮莎傳奇

溫妮莎傳奇·上篇
自蒙德城重建起,廣為傳唱的歌謠,講述了西風騎士團創始者溫妮莎早年,在蒙德受到奴役的故事。

蒙德城的酒友喲,痛飲莫停
敬自由,敬風之神!
敬溫妮莎,第一位騎士!
蒙德的子孫,切莫忘記風神的恩賜
不——自由不是恩賜,抗爭才是

故事始於很久以前
酒客們,原諒我離題亂彈
可各位應當明白,我們蒙德的光榮自由
正始於巴巴托斯拂動琴弦
詩篇歌唱英雄之名
可無名的自由更應受到紀念

那時的蒙德在貴族枷鎖下吁嘆
慶典是權貴虛偽的遊戲
於平民而言不過妄談
蒙德城是風中飄搖的牢檻
貴族肆意驅使奴隸
卻不知自己亦深陷囚欄

監牢中有一位少女
她來自南方的原野
生而自由,卻身負鐐銬
肉身雖被暴君所拘
虔誠的少女從未放棄祈禱
為族人、蒙德和虛妄的自由祈禱

溫妮莎傳奇·下篇
自蒙德城重建,就廣為傳唱的歌謠,講述了西風騎士團創始者溫妮莎早年,與風神巴巴托斯相識,戰敗魔龍,推翻貴族的傳奇故事。

蒙德城的酒友喲,痛飲莫停
終有一日,巴巴托斯回應了熱忱的禱告
追隨着少女的紅色髮絲,風神降臨在監牢
「萬物皆有名,」戲謔的精靈如是說道,
「讓我作一首歌,用你的名字,
「而我要你的友情作為酬報」
少女欣然應允,心中滿懷解放的預兆

就這樣,在巴巴托斯的歌聲中
少女擊敗了肆虐原野的魔龍
大腹便便的貴族亦為之膽裂
「蒙德即是自由」風為民眾詠唱道
林中孤獨的微風集聚,吹垮了暴君的高塔
幼獅在風中昂首,終於掙脫了鐐銬

就這樣,少女為自己贏得了名號
作為風神的助唱,少女心中充滿感激
但她的道謝卻被巴巴托斯拒絕
「在你的歌里,你才是主角
「我收下了你的友誼,得到了你的名
「自然當為你的自由歌唱」

酒友喲,我們再舉杯共飲!
這便是蒙德自由的源泉,
當時日昏暗無光,絕望再次襲上臉龐
切莫忘記大英雄溫妮莎的故事
莫放棄自由的希望!

丘丘人詩歌選

丘丘人詩歌選·上卷
丘丘語桂冠詩人代表作!通過一部詩集,學者泰斗雅各布·馬斯克帶你進入丘丘人的神秘精神世界!

蒙德生態學者雅各布·馬斯克整理的丘丘人詩歌選集。為了完成本書,馬斯克曾經走遍整片大陸的各丘丘人部落,潛伏進丘丘人可能生活的各處地點,甚至深入參與了丘丘人的生活。馬斯克因本書而被譽為「丘丘語桂冠詩人」,但顯然無論學者本人,還是他的研究對象丘丘人,都對這個稱號不太感冒。雅各布·馬斯克儘管熱心丘丘人研究,但直到晚年都討厭別人將他與丘丘人相提並論。

其一:
Mi muhe ye
Mi biat ye
Biat ye dada
Muhe dada

這可能是丘丘人在決鬥之前哼唱的戰歌,因為據筆者觀察,在兩個或以上丘丘人存在的場合,其中一個唱過這首粗鄙的歌曲後,大家就會很快全部扭打起來,場面往往無比火熱。

其二:
Eleka mimi-a-Domu
Mita domu-a-dada
La-la-la
La-la-la
Mimi mosi ye mita

丘丘人圍繞圖騰舞蹈時高唱的歌曲,可能是某種部落讚歌,氣氛歡樂,一般在丘丘人的祭典狂歡中聽到。

其三:
Mi muhe mita nye
Mi muhe mita nye
Muhe nye
Muhe nye
Gusha
Biat, gusha

筆者與一位年老的丘丘人薩滿交流時偶然聽到的憂鬱詩歌,儘管尚不知詞句含義,但詩中迸發出的憂傷靈魂足以令筆者家鄉最優秀的詩人驚訝不已(儘管老年丘丘人的體味同樣濃烈而令人憂鬱)。

丘丘人詩歌選·下卷
丘丘人的生活也有酒和詩嗎?丘丘人也會有虔誠的渴望嗎?丘丘人專家雅各布·馬斯克給你答案!

其四:
Celi upa celi
Sada shato lata
Kuzi unu ya zido
Unu dada

丘丘人薩滿的詩歌,就部落中丘丘長老的反應來看,似乎這首詩在丘丘人中間有特殊的哲學含義。儘管在主流學界看來荒謬萬分,而且筆者無意挑戰權威觀點,但不得不說,丘丘人中間是否存在哲學這一話題,依舊是一個浪漫的文學主題。

其五:
Nini movo muhe yoyo
Nini movo mimi tomo
Lata movo mosi yoyo
Celi movo celi yoyo

與蒙德人相仿,丘丘人中崇拜風的部落人也經常喝得醉醺醺,沒完沒了地唱些讚美風的歌曲。這首詩是丘丘人薩滿的頌歌,常常在大家喝得酣醉時聽到。

其六:
Unu, unu
Unu, unu
Unu, unu
Mita dada ya dala?
Unu, unu
Kuzi mita dada ye
Mita dada-a-mimi

這是一首虔誠的頌神歌,丘丘人只會在祭祀中演唱。演唱這首歌的時候,丘丘人往往還會配上打擊樂器——使用木板擊打部落中最弱成員的屁股,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很疼。

其七:
Mimi movo
Mimi sada
Mimi domu
Domu upa
Gusha dada

似乎許多丘丘人部落都會有在月光下圍着篝火交換歌謠的傳統。本詩就是其中一首篝火歌謠,是由丘丘人酋長歌詠的終曲。這首詩結束後,部落長老會高呼三遍「nunu!」大概是「睡覺!」的意思。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地中之鹽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留下的日誌。書頁間夾着少許亮晶晶的苦澀鹽屑。

——地中之鹽——
從荻花洲的河灘一路跋涉至此,我的鞋子已經濕透了,上一次脫下鞋子的時候,我甚至從裏面倒出了一隻青蛙。

從遺蹟的規模看來,這裏在數千年前應該是一座神殿和避難所。據說它是在魔神戰爭期間由鹽之魔神初建的。在璃月的傳說中,她是一個過於柔弱的魔神。在眾魔神無情的混戰中,人類是過於渺小的存在。而鹽之魔神卻並未參與鐵石心腸的競爭,而是收攏了那些戰火中無助流亡的人們,帶領他們在這裏建起城鎮,在天地翻覆的末世中帶給人們慈愛與安慰,試圖尋求與眾魔神重歸和平的可能。

看起來城市的其他部分早已深藏在碧水河的河床之下,只有這座神殿的基座尚且倖存了。

她聚集起了一群追隨者,在如今被稱為「地中之鹽」的聚落中苟安。這座城市矗立了數百年,直到魔神倒下的那一天,它才隨之分崩離析。

溫柔的魔神並非死於與神的對決,而是死於她所深愛的凡人的背叛。

他是這裏的第一位凡人之王,也是末代之王。儘管與族人一樣,他曾深愛着鹽之魔神,但以凡人的心胸,他終究無法揣測捨棄自我的神之愛。為了尋求守護與戰鬥的力量,為了證明溫柔的不合時宜,他以手中的長劍弒殺了孤獨的魔神。就這樣,鹽的聖殿隨着鹽之魔神的倒下而崩塌,凡人的城迎來了鹽塊般苦澀的結局。

至於那叛徒之後的遭遇,眾說紛紜,無人知曉。或許,他在城市的廢墟中又孤獨地統治了成百上千年,直到戰爭塵埃落定,廢墟被河水淹沒,王杖爬出蛀蟲,他才隨時光化為土灰。又或許,他在犯下弒神大罪後,便因無可承受的罪孽而自裁了。總之,那些曾受鹽之魔神青睞的族人在璃月大地上四散,帶着傳說遷入了岩之神治下的安全港灣,這段故事才得以流傳至今。

據說鹽之魔神的遺體依舊留在這片遺蹟深處,雖然早已化為鹽晶,卻依舊保持着被長劍刺穿那一瞬間的姿態。

天邊陰雲開始集聚,看起來要下大雨了。我得儘快出發。接下來我會前往西北方的輕策山,希望能趕在雨下得太大之前到達。希望不要趕路趕得太急,把這本日誌弄丟…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輕策山莊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在臨時營地留下的日誌,看起來還很新,散發着輕策山藥草的清香。

——輕策莊——
離開龍脊山脈,下到河灘,踏過遍佈荻花的沙洲,穿越遮天蔽日的竹林,我終於進入了輕策山。鞋子已經被水泡透了,衣服也濕了一半。雖說被瓢潑大雨淋成了落湯雞,不過幸好山莊長老們非常友善,讓我在集會大堂里晾乾了衣褲鞋子,還為我備下了全新的換洗衣物和乾糧。
輕策山莊有很多小孩子,很可愛,也很難纏;老人也很多,大家都無憂無慮地過着富足的日子。聽長老們說,年輕人大多去璃月港務工了,很多人已經在城市裏成家立業,每個月都會穩定地寄錢回來。後輩們見識了城市的繁華和便利,或許再也不會回來生活了。璃月港讓輕策山富庶安適,卻也令輕策山不可逆轉地漸漸老去。
根據傳說,「輕策」一詞來源於上古魔獸「螭」。當然,如今的通用語稱之為「螭」,而「輕策」是在蠻荒時代璃月先民口中的發音。
長老說,千年以前,摩拉克斯鎮服為害璃月的螭獸,螭死後身軀蜷曲轉為頑石,鮮血化為碧水,鱗片成為梯田,曾經的魔獸巢穴變成了如今的輕策山。
但在簡略勘察過後,我認為這片山區大部分由因外力衝擊而破碎的巨岩組成,並沒有水元素魔獸的生命痕跡存留。或許其實螭的屍骸早已朽爛淨盡,而魔獸化作山巒的故事只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接下來我要去絕雲間石林中的那座湖泊去瞧一瞧。璃月人傳說那裏有一座迷宮,據說仙人就隱居其中,希望我有發現它的運氣吧。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絕雲間·奧藏天池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落在水邊的日誌,其中描述了自己在奧藏山的經歷與之後的冒險計劃。

——絕雲間·奧藏天池——
上一本日誌又落在不知何處了。之前,還三次提醒自己:要保管好日誌本,要保管好日誌本,要保管好日誌本…但冒險中時候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每年都要浪費不少紙張,希望草之神不要太介意。

順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與古時採藥人鋪設的棧道爬上奧藏山,又攀上陡峭潮濕的岩壁,這才到達了這座天池。先前一些漁夫說其中水深千仞,但親身驗證過後,我認為這種說法顯然是誇張了。

輕策山莊的老人誠不欺我,天池的湖水溫暖甘甜,不愧仙境之名。初入絕雲間時,一位老農曾經告訴我,神通廣大的仙人能夠隨時隨地化為雲霧,匯入雲海漫遊。那時我並不相信這種鄉野傳說,但如今目睹湖面起霧,升入頭頂仿佛觸手可及的雲海,也不由得懷疑,一直以來尋覓的仙人是否此刻正在頭頂漫遊,而我卻一無所知?

向東下山離開奧藏山後,在錯綜複雜的山林中幾乎徹底迷失了方向。當視野再度開闊時,我發現自己又來到了碧水前。這裏視野良好,是個歇息的好地方。今天就在這紮營吧。

在營地里整理行裝時,遇到了看起來是出來尋寶的年輕姑娘,自稱愛德華多。據她所說,接下來打算向西走,去奧藏山下的仙湖。

「傳說在奧藏山的北邊山腳,在這裏以西的某處湖畔,住着一位仙人。既然如此,那自然也有仙人的秘寶了。哈哈哈,等我找到了寶藏,那就…」

她幡然醒悟似的嚴肅起來,說:「那就和協會聯絡、向協會報告!畢竟我可是冒險家協會的正式成員,和盜寶團絕對沒有關係!」

確實,有的人冒險,也只是為了單純的物質財富。正所謂璃月人所說的,「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但總體而言,感覺像是個正派的冒險家同僚。

雖然向西行,探索她所說的「仙湖」聽起來很不錯,但還是決定依計劃行事。不出岔子的話,接下來我會前往歸離原,將那裏的風景與寶藏發掘一番。當然,不出岔子的話,這本日誌也不會弄丟。千萬不能出岔子。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淥華池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在臨時營地偶然落下的日誌,似乎被水浸過,紙上留下了一隻狐狸濕濕的爪印。

——淥華池——
沿着碧水河的支流向西南行走,我在天衡山北麓發現了一座池塘,池水比天空還要清澈明亮,水溫與人體溫相仿,味道帶着一絲清甜的餘韻。

據當地的採藥人所說,千百年前這處池塘本是一處園圃。傳說在魔神混戰的時代,一對不受家族認可的戀人曾在這裏密會。然而動亂無情,男子追隨岩神而去,以凡人之身投入了神的角力之中…就像那個時代的無數凡人,從此百年杳無音訊。

女子徘徊在園圃之中,等待着戀人歸來。後來,鮮花被荒草取代,荒草在潮水中朽爛;當潮水終於退去,她也回歸土壤時,淚水匯成了這座池塘。或許正是因為浸淫了如此深刻的相思,這裏的池水才如此清澈溫潤吧。
我在這裏逗留了一下午,泡着澡不小心就睡着了。等到醒來時,夜幕中閃亮的星座已經清晰可見了。

一隻小狐狸在附近探頭探腦的,我一抬頭它就急忙逃走了。

過了一會我才發現一隻鞋子丟了,乾糧袋也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花了比預計更長的時間整理好行李,下一個目的地是東北方碧水河入海處的瑤光灘。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瑤光灘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留下的日誌,紙上有海風的味道。

——瑤光灘——
這裏是碧水河入海之處,河流攜帶的泥沙在這裏沉積成大片平坦的沙灘。當我終於到達的時候,海霧籠罩着這片海灘。我新買的鞋子又濕透了,附近迷霧中正傳來不知何種魔物的聲音…可我辨不清聲源的遠近。
既然如此,只好聽着霧中的喧鬧,紮下帳篷慢慢等待海霧散去了。
在望舒客棧歇腳的時候,一位商人曾同我講過「瑤光灘」得名的典故——「萬頃瑤光浮浪去,白沙海畔碧螺空」。
碧水河閃爍着美玉般的碎光匯入大海,瑤光灘上的「碧螺屋」卻空無一人。
此前我冒着迷霧尋訪那座小屋時,也沒有遇到此處主人。
漁民紛紛傳說「碧螺屋」是仙人的居所,而碧螺其實也是仙體的一部分。她曾為大霧中迷路的旅人提供歇腳的場所,照料和治癒遭逢海難的倖存者,也在此為討伐海中魔獸的仙人踐行。
不過年歲比較大的漁夫也有另一套說法:住在那裏的並非仙人,而是一個世世代代居住在巨螺中的家族。他們以救助迷途者為己任,許多曾遭遇險境的漁民都受過他們的恩惠。
海霧似乎快要散了,能隱約看見陽光。
接下來,我會借艘船去孤雲閣那邊,尋訪岩之魔神鎮壓海魔的遺蹟。
順風順水的話很快就能到達。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孤雲閣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偶然留下的日誌,紙面濕濕的,似乎被潮水浸泡過。

——孤雲閣——
避過幾個小島上丘丘人的視線,順風順水地到達了孤雲閣。在我登岸的地方,龐大的六棱石柱剛好阻擋了刺眼的陽光,石柱的陰影下格外陰涼。不知是不是因為有魔物殘骸千年來的滋養,沙灘上的螃蟹才如此肥美,烤來味道很不錯。

從今日明媚的風景看來,很難想像這裏曾是岩之神與海魔血斗的戰場。舊日的血水早已融入青藍的大海,無影無蹤了。或許一個人流下的一顆血滴,與無數英雄之血匯集的洪流,在廣闊無垠的海洋面前並無區別,永遠流動的風與洋流註定會洗清塵埃,直到一切如故。

據說岩之神曾經削岩塑槍,將巨槍投入這片海域,刺穿了深海中作亂的魔神。而巨槍隨着年月流逝逐漸風化,成為了如今的景象。

晚些時候,我回到大陸紮營。從這裏能遠眺從港口出發的航船。遠處,「南十字」船隊正浩浩蕩蕩揚帆遠航,那位傳奇的北斗大人又在執行七星商會的什麼任務呢?

夜裏睡得很不安穩,夢境總是黑暗潮濕的。我仿佛夢見自己是被岩神刺穿在海底的魔怪,正撲撲簌簌地掙扎、抓撓着堅固的岩槍,每一番動作都帶着極大的痛苦與憎恨…

看來孤雲閣不是個過夜的好地方,我點起篝火,等到天亮再出發。接下來我會回到璃月港修整一下,然後就動身去絕雲間。上次的訪仙之旅無果而終,這次我要攀上慶雲頂試試運氣。

註:千萬不要再弄丟日誌了!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絕雲間·慶雲頂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紙上有山壁岩縫間小花的芳香。

——絕雲間·慶雲頂——
開始撰寫這篇冒險日誌前,先寫一小段話,警醒一下。最近總結遊記的時候,發現自己經常不小心把日誌弄丟。羅爾德啊羅爾德,這樣的習慣不改可不行!

我幾乎忘了自己花了多長時間才爬到這麼高的地方。崖邊連着白茫茫的一片雲海,完全看不出自己曾在這片雲海深處的哪一點仰望山巔的「仙居」。

在這座山崖上,除了奇松怪柏幾乎看不到任何活物,只有高空的石鳶偶爾會尖嘯着向雲海俯衝下去,再也不見身影。頭頂就是傳說中仙人的居所了,但我在繼續前進之前仍需要修整一番才行。當務之急是修理先前摔壞的登山裝備,順便處理幾處小小的輕傷。初入絕雲間時,一位老農送了我一些藥膏,觸感辛辣,但十分好用。

在如此高的山巔過夜並不舒服,雲海上的寒風刺骨無情,一刻不停地順着帳篷的縫隙灌進來,根本讓人睡不好覺,即使點燃篝火也會很快熄滅。不知山巔仙居中寄宿的仙人會不會抱怨寒風的清冷,會不會感到孤獨呢?

一夜無眠,終於等到月亮沉入雲海的時刻。檢查一下包裹,等到天亮就繼續爬上頂峰,前往高空的仙居。希望在這麼高的地方不會下雨。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青墟浦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書頁中留下了星點青綠的苔跡。

——青墟浦——
為了防止再次丟失,這次我在日誌本的封皮上用苔蘚做了記號,在背包里很顯眼。很好,今晚入睡就放在枕邊,應該不會再丟了。假如再弄丟一次日誌,我可背不起「冒險家」這個大名了,「冒失家」還差不多。

穿過天衡山的山口往西前進,這裏有一座被本地人稱為「青墟浦」的遺蹟。遺蹟坐落在淺潭中央高聳的岩山上,四面圍繞着陡峭的山壁。幾座石造樓闕與岩之神成就的自然景物渾然一體。淡淡的晨霧正要散去,山岩與遺蹟剛剛被朝陽照亮。看起來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傳說,這些遺蹟在岩之神執掌璃月之前就已存在。璃沙郊一帶在魔神混戰的年代曾被大水淹沒。岩山在當時不過是露出水面的小小島嶼。待到戰爭平息,璃沙隨海流星散,先民留下的古老樓閣才顯露出來。

先前在望舒客棧,我遇到了一位名叫索拉雅的須彌學者。她對於璃沙郊的遺蹟頗有研究,一提起這個話題就停不下來。據她所說,這些廢墟是如今名諱已不可考的魔神與其部眾所留下的。然而滄海終於會桑田,不可一世的魔神也會被擊敗,先民們留下的高大古都堡壘與神殿也就此荒廢,成了如今的青墟浦。直到持續良久的大戰終於結束,遺蹟才水落石出。

或許這些殘垣斷壁對於長生的仙人、神明而言是某種可供追憶的舊日時光吧…總之,在此之後,這座遺蹟的靜謐氛圍並沒有被高速擴張的繁榮港城影響,也不受層岩巨淵的採礦活動侵擾,就這樣留存至今。倒是近來,因為層岩巨淵的開採活動被喊停,遺蹟被魔物佔據了。希望它們不要搞什麼破壞才好。

這是一個簡單的假說,但想要獲得更多佐證,我還需要繼續往北,去看看靈矩關與遁玉陵的遺蹟。

正準備出發時,我又遇到了愛德華多,她這次似乎帶了夥伴。她作為冒險者大概很忙,一轉眼就消失在遺蹟中間了。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龍脊雪山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遺落的日誌,有一些書頁已經殘破發皺了,些許發亮的冰晶附着其上。

——龍脊雪山——
從璃月的河岸平原登高而上,龍脊雪山南側的這片區域坡度較緩,風雪平和,而且水源尚未封凍,是個設立營地的好地方。等物資準備完畢,我就把這裏作為基地,繼續向頂峰出發。

佈置好營地後,順便勘察了周邊的遺蹟。這裏的遺蹟很有趣,建築風格與圖案細節與其他地區的無名古建築有着驚人的一致性。從這一點看來,傳說中那個古老的雪山國度很可能正在我的腳下。
只可惜沒有在遺蹟里發現任何連貫的銘文,很難確證古國的歷史。或許在更高的地方,更凜冽的風雪深處還隱藏着更多信息。

在這裏過夜很難受,寒冷刺骨的陰風總是順着溪流尖嘯而來,颳得帳篷嘩啦作響,催人噩夢。水源處的那座山洞裏一定有不小的空間,我聽到幽魂般的寒風正在其中迴響。但可惜洞口被一道柵欄封得死死的,從外側完全沒有辦法打開。

晚些時候,我繼續向山上前進。沿途有一些年代較近的遺物,似乎能追溯至蒙德的貴族時代。我發掘出了一些衣物碎片和破爛不堪的武器,厚厚的冰雪減緩了腐朽的速度,使掩埋其間的殘骸得以長年保存。
從遺物的分佈情況來看,似乎這邊的山徑上曾發生過一場追逐,甚或謀殺。

即使狂暴的風雪與險惡的異變也沒能阻擋人的野心。這片被神離棄的冰雪之地終究也沾染了後人的罪惡。

沿着山徑向上攀爬,風雪愈發強烈,氣溫驟降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我探查了東北方的一處遺蹟,難以置信的是,在這終年暴雪席捲的地方,遺蹟中竟有一片並未封凍的水域!從方位判斷,或許與下方那條溪流的水源是相連的。
但這片區域太過寒冷,沒辦法冒着凍死或溺水的危險探查遺蹟更深的內部。我粗略地留下了記號,希望風雪不會輕易將它掩埋。
這裏或許是古老國度的地下避難所,年長日久而被滲入的地下水淹沒。但我也曾聽說,在千百年前的古老時代,暴君們會將犯人投入監牢,鎖進囚籠,然後把大量的水緩緩注入。只為令犯人眼睜睜看着慢慢上漲的水位將自己逐漸淹沒,自腳踝直至口鼻,再到額頭…
此種刑罰漫長而殘忍,在此種嚴寒氣候之下,更難以想像有誰能夠從中生還。

偏東的山路有些崎嶇,我在這裏遭遇了一些愚蠢的意外,險些摔斷腿。幸好只受了點皮外傷,骨頭沒有大礙。但防寒服被冰凌撕裂了一個大口子,寒風一刻不停地往裏灌,簡直像刀刺一樣,非常不妙。
在傷口麻木之前及時找到了避風的角落,勉強縫補好了被撕裂的外衣…但繼續登頂是不可能了。
稍晚些時候,我終於趕在凍死之前回到了營地。在篝火前烤暖手腳,脫下襪子時才發現有三個腳趾已經被凍成了紫色…不管怎樣,起死回生的感覺真不錯。

風雪稍停時,我舉目仰望,破碎的巨岩圍繞着雪山孤寂的峰頂,在晴空中靜靜懸浮着。詩歌中那條被埋葬在山澗的古老魔龍,其腐朽的盲眼或許也正凝望着高天?
對於雪山下的許多居民而言,這座異變之山就像諸神目光之外的盲區,被不可理解的命運所統治。在蒙德的古舊童話中,這座雪山是被時間之風遺棄的懲戒之地,因而一切都被呼嘯的寒風凍結在了毀滅的一刻。
但山頂有什麼東西還在悸動,我在夢中感受到了它的呼召——像是細微的歌聲,悅耳卻不祥。

探險很不順利,但還好保住了性命。只是此日一別,不知以後還能否有機會重新攀上峰頂……
接下來我或許會繼續探索璃月,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補充先前損失的物資,順便換掉這本浸了水的日誌。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離島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留下的日誌,紙張上殘留着緋櫻花瓣的清香與煙葉的苦澀。

——離島——
來到離島已經有好幾天了,勘定仍然沒有一點放行的意思。不知還要在這裏滯留多久…希望久利須先生能找到門路,讓我早日離開這裏。

久利須先生是當地的商會會長。他來自楓丹,是一位穩重友好的紳士,似乎擁有一種能讓外人恍如歸鄉的奇異魅力。

曾經聽說稻妻並不歡迎外國人,但直到踏上離島的港橋才發現情況如此嚴峻。
「鎖國令」頒行已有了一段時間,許多外國人在島上滯留,大部分人來了又走,待不長久;也有很多商鋪的店主打包回國了。現在的離島,看起來十分蕭條。
據說數百年前,柊家的弘嗣公曾在荒島上奇蹟般建起商港,廣招能人商賈加以招待安置,又鼓勵自由經營貿易,令此地盛極一時…但假若那位弘嗣公看到如今離島死氣沉沉的景象,又會作何想法呢?
不過,他的後人,也就是如今的勘定奉行大人看樣子錦衣玉食,過得還是挺滋潤的。
真是讓人心生鬱憤。

又過了些日子,久利須先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聽說再過一陣子,南十字船隊將在稻妻稍作停留。這支大名鼎鼎的遠海武裝船隊應該有辦法把我偷渡到稻妻的其他島嶼,現在我只需要耐心等待。
雖然不知道久利須先生的消息門路是否準確,但早做準備總不是壞事。首先我得想辦法把露營火炊工具從百合華小姐那裏弄回來,用求的、用贖的都好…

好像幕府又襲擊了珊瑚宮方向的前哨,造成了很多傷亡…或者反過來?所剩不多的外國人都在交頭接耳,連奉行的役職也無不擔憂地談論着流言。
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又有些商人陸續打包回國了。很多兵船在港口來來往往,似乎是臨時軍事徵用…

或許我可以利用物資分配混亂的間隙,把我的東西從倉庫弄出來。

對了,還要提醒自己…這本日誌可不要再遺失了。
雖然稻妻這邊的筆記本確實有更加漂亮講究的花色封面…但這可不是喜新厭舊的藉口!

冒險家羅爾德的日誌·鶴觀
著名冒險家羅爾德留下的日誌,書頁間殘留着迷霧的潮氣與菌類的清香。

在鶴觀的探索不算順利。

此前多虧一個叫阿釜的當地青年幫了我許多忙,我才能成功從離島脫身,繞過重重監視來到鶴觀。在他的指引下,我也曾深入重重迷霧,在匆忙的一瞥中見證了島上的古老文明,以及夢一般的幻景,但現在,記憶中的景象已經像霧一樣消散了…
但我還清晰地記得,在這座本應死寂的島上,我竟遇到了一個小孩子

或許只是霧氣中漂浮的元素微粒催人產生幻覺,也可能是因為島上的蘑菇…那孩子也許只是一個幻象,或者虛假的記憶。雖然這樣想來更符合現實邏輯,但第二次登島時,我還是多帶了些食物…希望那孩子能收到吧,孤零零地在這座死氣沉沉的荒島上生活,一定很不容易才是。

再次登島時,我沒有通知阿釜。結果很快便迷失在了濃重的迷霧中間…用盡了方式也辨不清方向,就像這片霧氣在沒來由地拒絕我一樣。
假如不是那位金髮的旅行者和那隻名叫「派蒙」小精靈及時提供幫助的話,我可能就要兩手空空打道回府了吧。感謝他們為我採摘了當地的「幽燈蕈」,稻妻人傳說這種菌類乃是由鶴觀亡者們古老濃稠的記憶凝結而成的活物,因而閃爍着磷色的幽光,它們擁有明目健腦、增強記憶力的功效。

經過這些天的嘗試,這種菌類確實有平復心情、令人愉快的作用,似乎對消化也有好處…但記憶力並沒有明顯提升。一定要留下幾棵帶給須彌的朋友研究一下,千萬不要忘了。

另外,金髮旅行者與派蒙幫忙帶來的古代壁畫相片非常有趣,值得之後細細研究。此次能夠發現如此有價值的歷史遺蹟,還是要多虧了這兩位聲名卓著的大冒險家的熱情、智慧與銳不可當的冒險精神

誰人的日誌

給東東的信
輕策莊的東東珍藏的信件,似乎是他的父親寄回來的家書。

親愛的東東: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爸爸已經出航三個月了。想爸爸了嗎?每天有按時乖乖睡覺嗎?有沒有讓莊裏的爺爺奶奶們生氣頭疼呢?爸爸很快就能回來了。等爸爸從稻妻回來,就帶你去碼頭上看「南十字」的大船,爸爸這次一定說到做到。

東東你還記得瑤光灘嗎?爸爸在那裏淘到了好多好多金沙,一個人背都背不動。等我回來,我們可以買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後再把莊裏的磨坊盤下來,每天做最嫩的豆腐!不過,爸爸更想用這筆金子在璃月港買一處好房子,能把大海一覽無餘的那種。等我們回來,就由你做決定,好嗎?

對了,在歸離原的淥華池的對面有一座好高好高的斷崖,在那裏我撞見了一座遺蹟守衛。它就坐在那裏,呆呆地低着頭,動也不動。天外雷聲滾滾,大雨嘩啦啦地打在它身上,它都不為所動…看着看着,我這才明白,原來它是睡着了!於是我就大搖大擺爬上它的身子,抱住它的大腦袋用力一擰——只聽咔嚓幾聲,又是轟隆一響!腦袋就骨碌骨碌滾下了山崖,可惜那麼大的腦袋一落地就摔了個粉碎。不然的話,我一定要把這戰利品整個兒帶回家來,讓你好好瞧瞧它的模樣。

還有絕雲間。等你再大點,我就帶你去見識一下那裏的場面。那裏的雲霧像大海一樣,瀑布比輕策莊的還要壯觀百倍,仙家府台在山間若隱若現,你想像不到有多壯觀。爸爸還與傳說中的仙人相遇了呢!我們共席對飲,有說有笑。仙人送了我一個酒瓶,只要吹一口氣就能自己冒出酒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過這東西你可千萬別亂動,你還小,不能喝酒。等你長大了,爸爸的寶物都是你的。

在璃月的冒險告一段落,我去碼頭搭上「南十字」的大船,向着遠方揚帆而去。新的目的地一定還有更多更多的奇觀與寶物,爸爸已經迫不及待要與你分享了!乖東東,一定要每天按時睡覺,不要吃太多甜食壞牙齒,不要惹莊裏的爺爺奶奶們生氣,和大家好好相處,一定不要打架。爸爸很快就會滿載而歸。

愛你的爸爸

誰人的日誌·其一·瑤光灘
某人遺落在野外的日誌,描述了其人在瑤光灘的不幸遭遇。

——瑤光灘——
又起大霧了,早知道真的不該聽那些老礦工的話來這裏淘金。這群老頭子們幾十年前就退休了,給我的信息全都過時了…沒一條有用的!現在可好,大霧裏不僅淘不到金子,就連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了。不知道東東有沒有好好吃飯。

霧中不知方向的地方傳來了丘丘人的聲音,或許我應該往聲音的反方向走,這樣就能得救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霧還沒有散,看不出白天黑天。但好像前面有隱約的人影?岩王爺保佑我沒有走錯路,跟着他們走說不定就有救了!好,就這麼辦。

迷霧裏的人影看起來有點不妙,我在這裏扎了個營地,等它們離開再想想怎麼走。或許該往回走才對。

糟糕,四周都是丘丘人的聲音,我應該

【日誌內容在這裏結束了。】

誰人的日誌·其二·歸離原
某人遺落在野外的日誌,描述了其人在歸離原的不幸遭遇。

——歸離原——
真是倒霉!

好不容易逃出了丘丘人營地,又在歸離原被遺蹟守衛追殺!我看到傾盆大雨嘩嘩啦啦落在它身上也沒有半點反應,還以為它早就不能動彈了。哪知沒過一會兒,一道閃電正劈在它的頭上,它竟然咔嚓咔嚓地動了起來——它活了!

我毫無還手之力,像一隻小雞一樣被它抓起來從崖頂丟了出去…幸好我連滾帶爬,及時躲進崖腳的石穴,避開它的視線才沒有被追殺,否則我早就被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跺成…我也不知道什麼了。

現在它已經走遠了吧…可是我耳邊還是嗡嗡的,像好幾萬隻蜜蜂在裏面飛。可能有兩根骨頭斷了,胳膊使不上勁。不過我還撐得住…應該吧。都到這個年紀了,如果不努力一把的話,要怎麼跟東東和孩子他媽交待呢。

誰人的日誌·其三·絕雲間
某人遺落在野外的日誌,描述了其人在絕雲間的冒險經歷。

——絕雲間——
在山腳下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採藥人,幫我正了骨,痛死個人。聽他說遭遇遺蹟守衛又能倖存的路人很少有像我這樣完整的…這多少也算是好運吧。

從高處看,本來就罕有人跡的絕雲間被雲霧籠罩,俯視也看不出這片雲海有多深。石林深處傳來了不知妖物還是仙獸的悠遠吼聲,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在這裏說不定能挖到什麼優質琥珀或者名貴藥草呢?先前莊裏出來的不少窮哥們都靠販賣藥材在璃月安家立命了,我不信我沒有這個運氣。

傍晚下了大雨,岩壁太滑爬不上去。隨身的繩索和登山鋤也不知丟在哪裏了。奇怪,我不應該這麼冒失的,一定是這山裏的妖物搗的鬼!說不定是狐狸…

折騰了四五天,終於採到些不錯的藥材,該準備回去了。本來還想多探索一番,但是這鬼地方太嚇人了,一到晚上樹林裏好像總有影子跟在我身後,四面八方山巔上不知什麼妖物的吼聲也越來越近了。

下山路上撿到一個舊酒瓶,在泉水裏洗了洗,狀況還不錯。拿回去給東東玩的話,他一定會很開心。就說這是仙人送我的寶瓶好了。

誰人的日誌·其四·璃月港
某人遺落在璃月港的日誌,描述了其人在璃月港的經歷。

——璃月港——
在不卜廬賣出了藥材,不僅補回了虧空,還小賺了一筆。按照這個效率,大概再過幾年就可以在璃月擁有自己的房子,把東東接過來一起住了吧。正好,到那時候東東也要上學了。

如果我年輕時候好好讀書,就不會認識那群盜寶團的狐朋狗友,就不會把父親留下來的家財都敗光。想到這裏,就覺得一定要讓東東去找最好的老師念書,這樣才能結交正派的朋友。才不會落魄到他爸爸這樣的地步。為了東東,還不能放棄,一定還要再拼一把才行。

…雖然這麼說,還是抱着發大財的念頭,在解翠行試了試手氣。雖然原本不想把錢浪費在這種東西上的…可是耐不住石頭老闆巧舌如簧,哄得我把錢全都搭在裏面了。運氣還好,解出來幾枚品質不錯的玉石。可為了賭石,我已經把用來採藥的鐮刀和藥箱都當掉了。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賭石得到的寶玉雖然好,但這種東西也不那麼容易脫手。看來只能再搏一把了,去海外碰碰運氣吧。投奔南十字船隊的話,北斗大人會不會願意收我呢?

就算只是擦擦甲板也好,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誰人的日誌·其五·刃連島
某人遺落在野外的日誌,描述了其人在刃連島的不幸遭遇。

——刃連島——
從海賊的船上偷了一條小船,劃了三天三夜,終於上岸了。

從這裏能看到傳說中鳴神島上那座高山,與其上生長的巨大櫻樹。神櫻的色彩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寂溫柔…催人思鄉。

也不知東東在輕策莊會不會寂寞,不知我出來跑到這麼遠的地方謀生路這件事,究竟是不是正確。可能人歲數大了,就總會冒出些有的沒的念頭吧。

在這座荒島上兜兜轉轉,採到了一些紫色的甜瓜。澀澀的、沒什麼味道;連皮吃的話還會把牙齒和舌頭染成紫色,好久才會慢慢褪去…下次應該試試煮熟了再吃。
在島上搭了一個小營地,等明早天一亮就往南方走…聽那群海賊說稻妻城就在那邊。

城裏一定會有許多工作機會吧,不如就放棄冒險的傻念頭,在這個國家找份正經工作。等積蓄起了一筆錢,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可以把東東也接過來一起住了。

再怎麼說,這裏的房子總比璃月港便宜。

絕雲記聞

絕雲記聞·石獸
璃月流傳的諸多志怪傳奇故事合集,收錄了許多短小精悍,膾炙人口的軼事,大多為民俗題材。本篇記述了石獸的傳說。

——石獸——
璃月的大地上至今存留着許多石像,它們大多是璃月人為祈求風調雨順,山岩穩固而塑造的;但也有另一些石像來自璃月更加古老的過去。
有這樣一種傳說被碧水河的漁夫、荻花洲的采荻人與老礦山的礦工口耳相傳:在璃月的某些角落,古老的石獸會在秋季清冷的夜間驚醒,四下張望這個正在逐漸變得陌生的世界,傾聽應和它們的蛙叫與蟲鳴,從石化的喉中發出滄桑的低吼。然後,它們會在璃月的大地上漫行,巡視這片自己曾守護的土地。
幾乎從未有人親眼見證這些石獸活動時是何種模樣,但熟悉地理水文的老居民早已對每天石獸的移位、姿態的變化習以為常。而夜半露營的淺睡者,也時常聽到比流水的聲響更加低沉的和聲。
這些更為古老的石獸從何而來?據輕策莊的老人傳說,它們曾是隨岩王帝君征戰的仙獸。待魔神的混戰結束後,璃月大地上海潮退去,復歸和平。仙獸們從此失卻了在神的戰爭中守護凡人的意義,便紛紛隱居起來,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
然而,有一些仙獸依舊懷念着追隨岩之神的時光,依然渴念着守望璃月的歲月。仙獸雖是超凡的活物,卻依舊被壽限所羈絆。因此,它們向岩王帝君請願,將肉身化作永恆的磐岩。就這樣,慈悲的岩之神允准了它們的祈求,將它們化成了永不腐朽的山岩。

絕雲記聞·海神宮
璃月流傳的諸多志怪傳奇故事合集,收錄了許多短小精悍,膾炙人口的軼事,大多為民俗題材。本篇是關於遠古傳說的虛構軼事。

——海神宮——
迎親的日子到了。
威嚴的海神在硨磲中央端坐,手握兩頭螭獸的韁繩——在雄偉的車轅前,每一頭螭獸都可與天衡山並肩。他收下長老們獻上的珍珠,將小小的新娘接上硨磲。村莊收到了海之魔神的彩禮——一整年的風平浪靜。

遠離了節慶的人群與孤獨的母親,海神領着新娘深入海波之底。穿過巨鯨骨架組成的漫長柱廊,走過紫貝與珍珠裝飾的宮門,年幼的少女來到了海之魔神安排的寢宮。
「我本無意參與凡人的鬧劇。」海神用漣漪一般的聲音安撫新娘。
「這裏是許多女孩的新家,也是她們終老的地方。對於那些被鄉人驅逐的少女,大海是她們的避難所,是永遠不會攪擾她們睡夢的故鄉。」

但少女並不想要點綴着珍珠與螺螄的新家,磷光閃閃的深海與掩藏其中的生物只令她心生恐懼。在沒有日出與日落的海中寢宮生活日久,思鄉令少女愈發憔悴。
終有一天,海之魔神察覺了少女的心思。他失望於她的選擇,但還是允准了她的決定。
「在不完美的人世生活,總有一天你會追悔。」海神將法螺從腰間解下,贈予少女。
「總有一天,你會吹響它,那時你將回到這個地方。」

少女攜法螺回到了陸地。接下來的許多年裏,她也成為了母親。平靜的生活中,海宮似乎只是童年的舊夢,充斥着點點磷光與奇形的海怪,偶爾會闖進記憶中。她就這樣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再一年的迎親節日,長老帶領村人從她的懷抱中將女兒帶走,她才理解了海神的勸誡。
於是,在迎親的前夜,母親吹響了法螺。
海神如約從波濤中浮現,以巨浪擁抱村莊,長老與村人們未及驚醒便已被汪洋吞沒。龐大的螭獸拖着珠光閃爍的硨磲,如高山一般停在母親的面前。
像年幼時那樣,母親攜着女兒的手,登上海之魔神的硨磲,離開了消失在海面之下的村莊。

絕雲記聞·無妄
璃月流傳的諸多志怪傳奇故事合集,收錄了許多短小精悍,膾炙人口的軼事,大多為民俗題材。本篇記載了無妄坡的來歷。

—無妄—
在輕策山以北的山巒與丘壑之間,有一片名為「無妄坡」的山坡,此地陰氣濁重,多有異聞傳說。
璃月人傳言無妄坡的林木中間徘徊着已逝之人的魂靈,它們盤旋在破落的古村周圍,彷徨在枯木與腐葉之間,未曾遠離過其生前曾經執望的事物。這些飄忽的鬼魂往往會引誘無心的來客走入歧途,踏上通往危險的山路…任之墜入山澗、或被潛伏的魔獸啃噬。
「無妄」之名也正是來源於此——無妄而引咎。即便旅人不擅動妄為,山中稀薄霧氣般籠罩的惡意也會纏上他。
無辜的山民與無知的過客總有可能會被鬼魂誘騙,深入山霧籠罩中不見天日的樹林,走向未知的危險。無妄坡的妖鬼引誘凡人手段多端,或者化身成失去的思戀,或者化為成無法挽回的遺憾,以亡者的音容、離去者的溫情、反目者的悔恨為表象,致使山中的遊人無法拒絕它們的呼喚,因而追隨而去。
但無妄坡並非從來如此。僅在不久之前,無妄坡尚存人煙;而在更久遠的過去,這片山坡下的村莊中也飄蕩着閒適的炊煙、閃爍着點點燈火。如今這裏的屋舍已化為丘墟,居民只剩下了低語的魂靈。
在輕策莊的孩童之間,流傳着這樣的寓言:無妄坡的年輕人們被遙遠海怪的鯨歌誘惑,追隨着虛幻的許諾與幼稚的夢想紛紛投入碧水河平靜的流水中,任飄搖的河波將自己推向遙遠的雲來海,在那裏與大海中無數浪花融為一體,失卻了一切山林與村莊的記憶…而他們的夢,也成了海怪的歌。
一代代少年皆如此離去,直到最後,隨着無妄坡的老人們一個接一個在嗟嘆中離開人世,岩王帝君注視的宏大港城放射着絢爛灼目的光彩,吞噬了又一座沉默的鬼村。
但與短壽善變的凡人不同,永流的地脈銘記着一切。噴涌的元素化為靈體,復現着此方住民的一切舊日美夢與噩夢。就像失去孩子的母親,努力從已經逝去的過去尋求一切挽回的方法,無心的地脈一遍又一遍地塑造着往昔居民的身影,重複着每一聲嬰兒的啼哭,每一句老人的嗟嘆,重複着每一個喜劇或悲劇,就像海中巨獸的歌,無意識地引誘着每一個擅自闖入的懷舊靈魂。

絕雲記聞·山靈
璃月流傳的諸多志怪傳奇故事合集,收錄了許多短小精悍,膾炙人口的軼事,大多為民俗題材。本篇講述了神秘的山中仙靈的故事。

—山靈—
在璃月的山林中,飄蕩着許多無主的仙靈。這些發光的生靈永遠在山林的雲霧中,古老的城墟間,或腐朽廢棄的村莊裏彷徨,為攜着「神之眼」的旅人引路,將他們引向隱藏許久的寶藏,或巧奪天工的古老機關。
璃月人說,這些無聲的小小生靈是吉兆的象徵,是死去的仙人或未能留下名字的善良魔神所遺留的靈魂。也有人認為,仙靈其實是失去親人的陌客在山中留下的回聲,引導着孤獨的遊人走上歸途。
璃月的鄉里流傳着一個古老的傳說:據說山中徘徊的仙靈曾是比諸多仙人更加古老的存在,擁有優美的形體與偉大的智慧。它在山林中穿行、在古城的廳堂中漫步的年代甚至早於岩王帝君與諸多魔神廝殺的時代。
在某個無法追憶的時刻,仙靈的先祖與外來的旅人相識,於月宮三姐妹的見證中立下了結合的誓言。僅三十日後,災禍遽起,仙靈與戀人在崩裂的天地之間流亡,直至兇險的災厄攫住他們的腳步。無情的懲罰令他們永久離散,甚至就連記憶也支離破碎。
與摯愛決裂的柔美仙靈與姐妹們日漸憔悴,就連美妙的形體也崩落碎裂,散落在山林中、遺蹟間,化為了飄散的小小生靈,它們忘記了許多,遺落了許多,它們失去了自己的聲音與智慧,但依舊唱着哀傷的歌。正因如此,懷着對久已消逝的戀人的點點深情,它們引導着山林雲霧間駐足的旅人,借往日的丘墟、封存已久的妝奩或無法釋讀的詩文,追憶着遙遠年代的故事。
當然,這些僅是散亂離奇的傳說,是璃月鄉間對岩王帝君之前悠古時代的虛妄幻想,缺乏採信的價值。但至於這些山澗中徘徊的哀傷仙靈究竟為何,至今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絕雲記聞·麒麟
璃月流傳的諸多志怪傳奇故事合集,收錄了許多短小精悍,膾炙人口的軼事,大多為民俗題材。本篇講述了仙獸「麒麟」與凡人的淵源。

——麒麟——
在璃月山野之間的傳說中,麒麟是一種高貴而仁慈的仙獸。麒麟往往出沒於山林之間,僅在清露與星光交匯的夜晚循循而行,僅以純淨的甘露、清苦的香草為食。
麒麟是溫柔的仙獸,優雅與容儀流淌在它們的血脈之中。據說麒麟從來不會傷害活物,哪怕只是踏傷一隻小蟲,折下一縷草葉。人們說,麒麟的每一種習性、每一個動作,都遵從着古老雅致的禮節,千年以來從未改變。
在魔神混戰的蠻荒年代結束後,許多仙人不再適應凡人的喧擾,因而在岩王帝君的安排下,紛紛隱居竹林與群山,自此再不干涉人世,遊戲山水,各得其樂。
但也另有許多仙獸,在千年的合作中與凡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決定在人界貫徹岩王的意志,以仙力與仁心扶助凡人的城。它們或隱於山野村落,或行於繁華街市,與人類共同生活,互相結合,在璃月港的街巷府堂之間留下了獨特的血脈。

根據一則民間傳說,早在數千年前,優雅的麒麟一族中已有與尚且愚蠻的凡人相親者。
傳說在數千年前的蠻荒時代,人們以芰荷為衣,香葉為裳。
某個夜裏,一位採藥人在群山中的一處池塘沐浴,卻不料散落池邊的衣物被偶然經過的麒麟啃食。尚且年幼的仙獸並不懂得人的羞恥與私慾,也並未學會仙獸行走凡間的道理。
為補償自己魯莽的行為,也為了避免仙人的超凡外表驚嚇到脆弱的凡人,她便化為人的模樣,趁滿月的幽光遍灑池塘時,出現在採藥人的面前。
年幼的仙獸終究不懂得人的羞恥與私慾。在清冷的月光下,螢火點點的山林中,以露珠為衣、月光為裙,她與懵懂的凡人結伴嬉遊,遊蕩芳花與幽篁之間,向他介紹眾仙的洞府,與他解讀鳥獸的語言,又在靜夜的蟲鳴之中淺睡,共同沉入悠古的夢想…
待到第一縷晨光落在採藥人的臉上,將他驚醒時,高貴的仙獸早已不見蹤影。

那之後的故事,民話眾說紛紜。有人說,後來某天夜裏,麒麟銜來一個竹籃,放在採藥人家門前,便從此隱入月光與輕霧中,當採藥人出門查看時,才發現竹籃里正安睡着一個幼兒。
也有人說,麒麟從此與凡人一同生活,生兒育女,習慣了人間的煙火……

無論千年古事的真相如何,優雅的仙獸今日依舊與璃月的萬民同行,依舊隱居在熙攘的人海中,等待着終有一日岩王帝君的再次呼召。

絕雲記聞·玉遁
璃月流傳的諸多志怪傳奇故事合集,收錄了許多短小精悍,膾炙人口的軼事,大多為民俗題材。本篇介紹了被稱為「遁玉陵」的古老遺蹟。

——玉遁——
在璃月港西北方,南天門以南的山谷中,靜默地矗立着許多古老殘垣。
其中一處,璃月人慣於稱之為「遁玉陵」。此間的遺蹟據說遠在魔神混戰的年代之前便已存在。
根據人們口口相傳的古老傳說,「遁玉」之名的含義乃是「美玉遁逃之處」。
在無法追憶的古代,即使岩王帝君也尚且年輕的時代,璃月以西的荒原曾有天星墜落。隨着天星墮地,直面衝擊的荒原化作宏大深邃的巨淵,美玉金石從中生長而出,取之不竭,因而成就了璃月此後千年的採礦產業。
傳說那無名的星辰墜落之時,曾有一塊碎片迸濺而出,正落在璃沙郊北部的群岩之間。
眾所周知,無言的金石之內蘊含着靈氣與精神。在凡人無法盡覽,也無從理解的萬古中,它們以自己的節律傾聽和注視着地脈的搏動,山泉的迴響,岩巒緩慢而堅定的巡行。
但自天空墜下的隕星卻不同,相對大地上素樸堅定的岩石,它們擁有高傲而急躁的脾性。

後來,大地上無數魔神與君王在為天定的王座彼此爭戰,星空與深淵為之失色,悲劇與惡行阻遏了山岩與流水的呼吸。自天空而來的落星不堪其擾,不顧層岩巨淵的挽留,向高天遁逃而去。
自天而降的美玉回歸星天之後,留下了深深的天坑。人們在其中建起堅固的城市與要塞,偏安於隕星的遺贈之中閉關自守。
在數千年的風霜與動盪之中,遁玉之谷的堅城巍然矗立,直至五百年前依然與欣欣向榮的璃月港有所往來。
但隨着黑色的災異自深淵而起,遁玉的居民封閉了古城,背井離鄉流散各地。沒有人知道這些流民封存家鄉的原因究竟為何,即使見慣了世間千年紛擾的仙人和夜叉也緘口不言。
於是,被封閉的城塞化成了巨大而空洞的陵墓,空餘潭水與風聲久居其中。因而璃月人將之稱作「遁玉陵」。

丘丘人習俗考察

丘丘人習俗考察·卷一
蒙德生態學者,「丘丘語桂冠詩人」雅各布·馬斯克關於丘丘人社會習俗的考察,本卷介紹了丘丘人的社會形式與特徵。

丘丘人的社會

丘丘人顯然保持着簡單的部落社會生活。它們往往會以小部落的形式分散在荒野中聚居,似乎部落對於它們來說是大家庭一般的存在。

一般來說,丘丘人部落中最具權威的是薩滿。根據長期的野外觀察交流,筆者可以確定薩滿是部落內歲數最老的成員,如同部落的「大家長」一般,藉助豐富的經驗操持重大事務與決策,利用元素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部落。在野外的丘丘人部落中,薩滿的外貌特徵十分顯著。它們總是戴着獨特的帶角笑面面具,面具的開口處卻是露出眼睛的觀察孔,它們的手中始終握着簡陋的薩滿杖,嘴裏永遠在嘟囔着意義不明的歌謠或咒語。

丘丘人衡量地位的標準並非只有年齡。在許多部落中,那些塊頭更大、戰鬥力更強的成員會自動取代薩滿成為部落的領袖,而這些部落似乎也會在它們的領導下變得更加好戰。我們可以很容易地從巨大的體型和浮誇的面具頭角裝飾上分辨出那些好戰的部落頭目。

由於丘丘人對於外人的敵意以及語言的障礙,我們很難確切地研究丘丘人部落內部資源分配情況。但根據西風騎士團的巡邏報告,它們似乎會在部落內各取所需地共享資源。所有丘丘人既是採集者也是戰士,但有些更加重視戰鬥的丘丘人會通過磨鍊成為大塊頭的戰鬥主力,假如在惡劣的環境中活得夠久,這些專門的戰士將會是部落中最受重視的領袖。

有趣的是,儘管丘丘人的智能低下,社會形式與組織十分原始,但它們似乎對於元素力有獨特的掌控能力,此種掌控能力往往會突出在老年的薩滿身上體現。但對於一般的人類而言,元素的力量是只有通過「神之眼」才能發揮的。至於丘丘人為何能夠不藉助「神之眼」而掌握元素力,這個問題仍需要進一步的考察與研究來解答。

丘丘人習俗考察·卷二
蒙德生態學者,「丘丘語桂冠詩人」雅各布·馬斯克關於丘丘人社會習俗的考察,本卷探詢了丘丘人的信仰與精神世界。

丘丘人的精神生活

與提瓦特七國的居民類似,似乎丘丘人也有自己的信仰,但丘丘人並不會崇拜現世存在的七神,而是崇拜抽象的元素力量。以蒙德為例,其中一些部落的丘丘人會像蒙德的居民一樣崇拜「風」,但它們並不會尊崇風之神巴巴托斯,而是以自己的方式朝拜抽象的「風的力量」。同一個部落中可能會有不同信仰的丘丘人混居在一起,它們信仰的元素也會體現在面具的圖案和身體顏料的顏色上。

根據實地觀察,丘丘人中負責主持祭祀與崇拜儀式的薩滿會在自己的身上和毛髮上塗抹不同顏色的顏料,其顏色對應部落所崇拜的元素力量。薩滿身上的衣物與飾品比一般丘丘人更加精緻,但鑑於丘丘人低下的智能,很難想像這些相對精細的工藝品會是出於它們之手。

薩滿在丘丘人的信仰體系中扮演着精神領袖的角色。丘丘人的崇拜儀式以歌舞為主,往往會以薩滿作為領舞,歌唱關於元素的頌歌。假如獵物有結餘的話,丘丘人也會在祭壇上貢獻生肉作為祭禮。儘管丘丘人時常會拾取或搶劫金錢、寶石或其他亮晶晶的小玩意,但似乎只有肉才是唯一配得上崇拜對象的祭品。

丘丘人似乎沒有「過去」與「未來」的概念,而是僅僅生存在「當下」。它們不會有意識地為日後的生存專門儲存餘糧,也不會紀念逝去的先輩。儘管丘丘人的部落營地中不乏塗鴉,但多經考察便能很容易得出結論:那只是對古老遺蹟的拙劣模仿和重複,並無創造性可言。一些丘丘人部落會在古老的遺蹟中紮營,似乎它們天生對這些古老的遺物有某種無法解釋的親和力。但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還無法證明它們與那些失落的古代文明究竟有何聯繫。

丘丘人習俗考察·卷三
蒙德生態學者,「丘丘語桂冠詩人」雅各布·馬斯克關於丘丘人社會習俗的考察,本卷探詢了丘丘人中間的神秘獨居者。

神秘的獨居者

丘丘人的群落也存在着這樣一種神秘的龐然大物。它們既擁有巨大強壯的軀體,也能夠掌控元素,用以增強自身的能力——比如利用元素保護自身,或利用元素來增強戰鬥時的蠻力,使自己變得無堅不摧。

這些強大的成員被部落中其他丘丘人敬畏地尊稱為「Lawa」,根據筆者猜測,這個詞大概可以解釋為「王」或「頭領」。但事實上,似乎在丘丘人的部落中,它們並不作為頭領實行統治或帶領指揮部落進行活動,而是更喜歡獨來獨往,避開其他丘丘人敬畏與崇拜的目光。

一般冒險家很難遇見這些龐然大物。但即使經驗豐富的資深冒險家在它們可能出現的地點進行探索時,也不得不為將要面臨的風險多做斟酌。

丘丘人習俗考察·卷四
蒙德生態學者,「丘丘語桂冠詩人」雅各布·馬斯克關於丘丘人社會習俗的考察,本卷以蒙德為例,探究了多元化的丘丘人習俗。

丘丘人習俗的多元化——以蒙德的達達烏帕谷為例

「好肉族」喜好大吃大喝,它們在部落中搭建了蓄養野豬的豬圈,並且有專門的「豬倌」負責看管。它們會以火史萊姆為天然的爐灶,支起一口大鍋用以烹煮肉湯,部落成員均可按需分食。
在它們的部落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龐大的擂台。似乎無論任何人只要登上這座擂台,就會被默認為接受部落的挑戰,而被趕下擂台者會遭到全部落的嘲笑。

「好睡族」更傾向於抓住一切可能的時機打瞌睡,它們甚至會專門為更舒適的睡眠而搭建簡陋的房屋,挑選柔軟暖和的獸皮作為床鋪。可能由於睡眠充足的優勢,它們是丘丘人中最狡猾和精明的。

「黑日族」是蒙德丘丘人部落中最神秘的一支。比起肌肉和小聰明,它們更重視信仰的神秘力量。與一般丘丘人信仰的自然元素力量不同,它們崇拜的對象似乎是一個仿若黑色太陽的簡陋符號。它們的薩滿比其他部落的薩滿擁有更強的力量。在部落營地的中央,黑日族為地位最高的薩滿準備了最高大的「御座」。

侍從騎士之歌

侍從騎士之歌·上篇
自舊貴族時代流傳至今的詩歌,據說是「晨曦騎士」萊艮芬德的自述。講述了他還是騎士侍從時的經歷。

我漫步走過蒙德的每一條街道
空氣中流散着不幸的氣息與迷醉的味道
我看到最高傲的權貴,
我看到最悲慘的貧民。
蛛網般的黑暗街巷把他們分隔兩半,
暗夜中丁零作響,那是心靈的鐐銬。

在蒙德的街道上巡夜時,
同僚與上司曾經呼喝道:
「我們是星光的騎士,儘管抬起頭來!
星輝中的高貴旗幟,才是守護之道!」
但我未曾抬頭仰望星辰,也未曾注目旗幟,
我只是無法忽視那些骯髒的街角。

破落商販無聲的抽泣,
年老士卒帶血的嘆息,
在午夜死寂的街道上,
被貴族拋棄的少女祈求巴巴托斯的善意。
淒涼的群風搖撼了教堂,
卷挾着哀怨,刮擦着華麗的宮牆。

每一個母親的每一聲呼號,
每一個幼兒的每一聲哭叫。
足以在最堅固的盾牌上刻下裂痕,
足以折彎最鋒利的長矛。

這些聲音令我瑟瑟發抖。
但在高大的宮殿與城堡,
在西風呼嘯的宏偉聖所…
螻蟻的呻吟無人聽到。

侍從騎士之歌·下篇
自舊貴族時代流傳至今的詩歌,據說是「晨曦騎士」萊艮芬德的自述。講述了他與一位劍舞者的緣分。

在某個晨光初露的日子,
以劍為歌的舞者在蒙德落腳。
儘管全身被枷鎖與鐐銬束縛,
但在她的沉默中有歌聲環繞。
那是自由的歌,是高牆外更加明亮的晨曦,
與無羈的人民肆意歡唱的民謠。

她是流浪樂團的晨光,
也是弒殺貴族的兇手。
我曾詢問她:「為何推翻我們的貴族,
你可知道,他們是我們的魁首?」

「為何他們命你們築起高牆?」
她的聲音帶着輕風的氣息,
「若你自認以風為友伴,
「若你們曾經擁有自由?」

她為孤獨的傾聽者講述過去的故事,
講述着貴族們擁有神力的先祖,
講述着舊日的天使、諸神與惡龍,
講述着每一片國土上的神靈及其子民,
所有傳奇被她一一化作歌謠,
歌謠又隨風傳遍整個國度。

在貴族的競技場中,她再次用劍歌唱。
那是她的最後一首歌謠,但再不會是絕唱。
無名的騎士將她的劍帶離濺血的大競技場,
埋葬在和風集聚的地方。

清泉之心

清泉之心·一
清泉鎮獵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故事,講述了泉水精靈與不知名少年的相遇。

如水的月光下,流淚的少年對清泉許下願望。
遠來的精靈客居無心的泉水之中,靜靜地傾聽着無聲的心願。

泉水中的精靈並無悠遠的記憶,也無深沉的夢想。她們來自水的精華,是無面目的天使之後裔。
因而,當好奇的精靈從清泉中現身,從淚滴中聽到少年的心聲,便立刻對這更加年輕而脆弱的生命產生了興趣。
沉默的精靈伸出無形狀的手指,輕觸少年的額頭與臉頰。同夜露一般冰涼,如失去的祝福一樣柔軟。

少年為陌生的感觸驚醒,抬起頭,正迎上精靈的目光。
「你能替我實現願望嗎?」少年問道。
泉水的精靈為唐突的發問驚訝不解,但她無法發聲,只是輕輕點頭。
少年心滿意足地離去。

他未曾知道,泉水精靈是孤獨的。她沒有友伴與親人,也失卻了大部分智慧。
只有在泉水源源不斷從石縫湧出,匯入池塘時,望着被漣漪擊碎的月亮,她才漸漸獲得思索的能力,漸漸能夠模仿破碎的話語。
好奇的精靈張望着這個世界,帶着純淨的愛與無知,帶着幼稚的靈性。她為偷吃漿果的狐狸與松鼠而欣喜,也為遮蔽銀河的烏雲哀傷。

對於那夜的少年,一種複雜卻不成熟的感情在她的心中涌流。
孤獨的她既無力量也無智能,終究無法實現他的心願。
但她可以分擔願望,從他的煩惱中汲取生命,與他一同分享。

清泉之心·二
清泉鎮獵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故事,講述了泉水精靈與少年的相識。

望着漣漪中破碎的月光,少年向泉水傾訴真心。
從他的話語中,她得知了他的許多故事。
而從她的沉默中,他為自己堅定了信心。

泉水的精靈懵懂地明白,這世界上的美好不僅有月光與漿果,令人嘆惋的黑暗也不僅有遮蔽夜空的層層烏雲。
少年向她講述森林、城市與高牆,同她分享他的歡樂、哀傷與恐慌。
而在傾聽中,她為自己所新生的這個並不完美的世界日漸着迷。

當少年為自己的無力煩惱時,泉水的精靈溫柔而沉默地替他拭去淚水。從他的淚水中,她對清泉之外的世界又多了幾分理解。
淚水匯入池水,精靈將之淨化,轉變成為少年帶來好夢的醴泉。少年則忘記了清醒時的一切傷痛,在夢中的清泉與沉默的精靈相會。

每當此時,月光溶融的池水中,安睡的精靈也展露笑顏。
清露滋潤着少年的美夢,少年的夢想也潤濕了孤獨的精靈。
在夢中,泉水的精靈為少年講述着遙遠的水之國度,講述着藍寶石般的家鄉,淺唱着流放者的鄉愁,嘆息着離鄉與歸宿。而少年則成了沉默的傾聽者,為她的遭遇而流淚,為她的幸福而欣慰。

就這樣,泉水精靈在少年的記憶與夢境中獲得了言談的能力。
就這樣,她與少年成為了無言不歡的朋友。

清泉之心·三
清泉鎮獵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故事,講述了泉水精靈與少年許下諾言的故事。

當夜風停止吹拂,池中的月亮復歸圓滿,少年第一次聽到了精靈的聲音。
精靈生來便是比人類更加纖細而敏感的生靈,少年不禁為她哀歌一般溫柔的語言入迷。

但精靈畢竟生來便是比人類更加纖細而敏感的生靈,透過少年的眼眸,她望見了無法隱瞞的思慕,與即將脫口而出的諾言。

突然間,精靈驚慌失措。

凡人的生命頑強卻短暫,少年終將成長,終會老去。等到他褪去青澀與純真,又將如何對待元素的純淨後裔?等到他年歲將衰,是否會自我責備,因一個幼稚的諾言而枉度一生?

泉水的精靈純淨而善良,但她並不懂得人界之愛。她未曾見識過人的奇蹟,而只將千百年的變遷視作等閒。也正因此,她格外恐懼離別。

在人類看來奇蹟般的守候,於元素之精靈看來只是短暫的美好。
而所愛之人的衰老,即使精靈的力量也無法挽回。

纖細的泉水精靈不忍目睹那一日不可逆轉地降臨,於是用一吻制止了少年。
少年何其愚鈍,竟將精靈冰涼的拒絕之吻誤以為對諾言的認可。

在那一刻,精靈下定決心終會忍心離開少年。
而少年則立下了永遠陪伴在清泉旁邊的誓言。

清泉之心·四
清泉鎮獵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故事,不再是少年的少年與不老的精靈終於面對苦澀的缺憾結局。

後來,再後來,少年漸漸成長,交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經歷。
泉水的精靈依舊如同年輕時那樣,為他安靜地唱着每一首溫柔的哀歌。

直到那一天,她終於離去,不再望向少年的方向。
泉水叮咚作響不再匯成語言,漣漪中破碎的月亮也不再在水面的腳印中複合。
泉水的精靈突然意識到,儘管找到了歸宿,儘管經歷了短暫的幸福,她仍然是孤獨的。

不再是少年的少年沒能意識到精靈的逃避,卻將孤獨歸咎於自己。
「或許她只是一個幼稚的幻夢。」
聽着清泉潺潺,他有時會這樣想。

但那冰涼的一吻是真實的,就像曾戲弄她長髮的夜風一般真實。
突然間,他意識到,即使與無數新朋友相交相別,經歷過無數冒險與歸鄉,他仍然是孤獨的。

於是,像多年前那樣,少年的眼淚落入清淨的池塘,打濕了破碎的月亮。
但這次,泉水精靈沒有應約而來。
她固執地背過身去,寧願自視為一個童年純潔的夢,一個自遙遠異鄉流浪而來的暫居客,也不願以近乎永恆的壽命辜負愛慕之人的約定。

傳說每當大雨降下,落入池塘的雨滴中間總會混雜着泉水精靈的淚滴。
當少年終於老去,他依然對這樣的無稽之談深信不疑。
不幸的是,逃避真心的泉水精靈同樣對這等事實無法質疑。

浮浪記

浮浪記·潮起
璃月被海獸侵擾的時代,無名船師的傳奇故事。

——潮起——
皓月當空時分,船歌徐起。

璃月港曾有駕艨艟巨艦獵殺海獸者,被人們稱為「船師」。
船師們在船體裝飾着海中巨獸的骨骼,以示無所畏懼。但船員們悠揚的船歌中卻罕有關於獵殺海獸的內容。這並非因為船師們不喜沽名釣譽,吹噓獵績;而是因為在大海尚不平靜的年代裏,船歌中出現血水之辭實屬不祥。

有這樣一位手執大劍的船師,在遍佈礁岩、暗流洶湧的遙遠海域出入自由,在風暴和海獸的咆哮聲中肆行無忌。冥冥諸海之下的黑暗世界,於他而言是了無邊際的獵場,作亂一方的海中巨獸往往成為他的戰利品,高懸在船舷邊上。

但橫行波濤的船師卻似乎從來不懂常人的苦樂,他的日子裏只有漫長的搜尋與獵殺,與腥澀的海風、陰鬱的鯨歌相伴。船員們對他畏懼大於愛戴,往往為他身上虬纏海草一般的氣息而惴惴不安。狂暴的遠海中,船師的快船永遠在沉默而冷酷地前進。

只有那永遠坐在高聳船艏上的少女能夠令船師的目光稍稍溫柔。沉迷濤聲的少女是他的領航,共鯨歌同唱,引導斬風破浪的大艦航向巨獸出沒的海域。

領航的少女以歌祭海,向每一絲海風與每一縷波濤致敬——

「與我共傾聽那巨鯨沉吟,同聽濤響。
「待到海流風向正確時,向深海起航。
「敬那早已故去的神靈,敬我的舊主,
「請讓我將紛亂的洋流編織成為海圖,
「指引每一個魂靈,皆安然重返故鄉。」

歌聲既落,船師欣然呼號起航。巨艦緩緩離開港灣,向着晨曦投下的碎光逐浪而去。

如同此前的每一日,這便是船師浮浪故事的起始。

浮浪記·狂濤
在不息迴蕩的海歌中,船師與命運的強敵搏鬥至最後。

——狂濤——
「與我同行入風暴淵藪,聽那冥海沉吟。
「待到海流風向正確時,向大漩渦徐航。
「我聽見故主的囈語,祝福着她的後嗣:
「請讓她們安然渡過烈風與旋流的狂舞,
「令海獸的巢穴,向勇士們的魚叉動搖。」

在翻覆海天的風暴中,恆久的船歌未曾被遮蔽。少女的嗓音與驚濤同調,指引着船師避開危險的暗流,直向風暴中海獸翻騰之處衝去。

穿越滾轉的漩渦,在雷電與風柱之間穿梭,巨艦闖入巨獸肆虐的領海。在映天的雷光中,船師舉起大劍,毫無畏懼。

順着船師的目光,船員們這才注意到,黑暗的濃雲中未被雷光照亮的暗影,正是那連攜遠山的龐大之軀。與大漩渦中央如山脈般可怖的身影相比,艦上裝飾的獸類骨骼仿若幼崽。

仿佛要向如幕牆般宏大的魔軀上發泄凡人的一切恐懼與妄想,隨船師的命令,艦側巨弩陸續擊發,磐岩彈丸與帶倒鈎的玄鐵魚叉在海獸的軀體上留下了可怖的傷痕。

海中惡獸因劇痛而狂嘯,翻騰起赤紅的巨浪,猛力拍打艨艟船身。巨艦險被海獸的衝擊掀翻,甲板因洶湧的赤色潮水而難以行走。水手們浸沒在腥臭的洪流中,咒罵着司掌一切元素的諸多神靈,徒勞地將磐岩與利矛向巨獸射去。

冷酷的船師從不為命運交付的敵手恐懼,船艏的少女亦以歌聲回應海獸的咆哮。巨艦圍繞着巨獸、順着亂流旋圜;承受着利齒與毒爪的衝擊,用弩炮、魚叉、投石,乃至凡人的血肉之軀發泄着懼怖與怒火。

待到海獸的巨軀傷痕累累,海面上觸鬚與利爪斷裂殆盡;船師的大艦也已經疲敝不堪——半數桅杆已然折斷,半數弩炮已經支離,半數船員成了惡獸的晚餐,甚至他引以為傲的大劍也已折為兩半。這是一場必敗的挑戰,如同幼童挑戰巨人那般。

重傷的海獸深知敵手已失去威脅,於是浮上海面,旋開利齒滿布的巨口,欲將動彈不得的巨艦一口吞下。

浮浪記·潮息
待到一切復歸風平浪靜,海風輕輕吟唱着歸鄉的故曲……

——潮息——
月亮被黑雲遮蔽的時刻,船歌未息。

暴風漸止的海面上,破碎的巨艦緩緩滑向深淵。
海獸螺旋狀的巨口大開,體腔內傳出沉雷般低吟。海中惡獸心滿意足,張開堅硬的礁岩眼瞼,想要最後一見不自量力的對手,卻將脆弱的巨眼暴露給垂死的船師。

他望見了絕佳的機會,而透過他渺小的雙眼,海獸望見了比海淵更為黑暗的心。
風暴的最後一道閃電點亮天空,巨艦的船艏在巨獸的旋齒之間裂成兩半,又被攪成碎片,就連龍骨的尖叫也被浪聲淹沒。

接着,一切復歸黑暗——直到狂怒的咆哮又在黑暗的海面上響起。

船師將斷劍深深刺入海獸的眼中,一次接着一次,直至穢毒的狂潮濺滿他的全身,直至斷劍的利刃也斷在巨獸破裂的眼球里。
當船師被無數鋒利的指爪掣住,面臨兇險的命運之時,他依然在用拳頭、牙齒和指甲戰鬥着。直到他將被海獸的利爪撕成碎片時——

熟悉的船歌隨着咸腥的風而來,海獸暫緩了動作。

「與我同詠唱海洋的離歌,我喜悅的歌。
「待到海流風向正確時,我將與他別離。
「我聽見故主的召喚,源泉正待我歸去。
「請記住我與失卻的主人,重複這旋律。
「終有一日,你會尋得我,沉睡於淵底…
「——或許在那時,你也已被深暗漩渦吞噬。」

海中巨獸的觸鬚如御座般盤虬升起,歌唱的少女正仰臥其中。任利爪刺破皮膚,觸鬚鉗緊手腕,任衣裙在海面飄散,她仍向船師唱着告別的歌。

然後,少女被海獸溫柔地擁入黑漆的海中。

在海洋被無常災禍統治的時代,浮浪之人朝生暮死。
船師在陌生的商船上醒來,他已失去了自己的船與所有船員,徒留滿身瘡痍,與一個永遠迴蕩着空靈船歌的深海舊夢——

「待到海流風向正確時,我便出海為她尋仇,沉迷濤聲的人兒……」

竹林月夜

竹林月夜·一
來自山莊的少年志在離開一成不變的家鄉,卻迷失在竹林夕照之間。他將遇到怎樣的舊夢?

在簌簌作響的翠綠幕牆之間,蛙聲與蟬鳴交織之處,山岩缺口下的潮濕地帶,是竹林枯敗的一角。

輕策山的竹林中,多有鬼狐故事流傳。

霪雨過後,竹葉間露滴奏鳴。少年急匆匆走過林間小道,左曲右轉,攀上潮濕的山岩,又走下覆着青苔的石板路。任草藤牽絆他的步伐,葉片划過他的皮膚。在輕策山的綠竹之間,在山岩缺口下的角落,少年來到一小片枯敗的地界,稍事休息。

莊裏的長輩說過,霪雨霏霏的季節是狐狸娶親的好時節。只有小孩子能看到送親隊伍和狐狸新娘的大紅轎,聽到一路上吹吹打打的鼓樂,在竹林中好不熱鬧。

長輩還說過,小孩子可不能靠近那隊伍

「若是靠得太近,會被狐狸把魂攝去的!」
村裏的長輩這樣說過。
「把魂攝去了,又會怎麼樣呢?」
「若是被狐狸把魂攝去了,那可就永遠也不得翻身了呀…說不定就讓狐狸做了嗩吶、做了鐃鈸,敲啊,打啊,從此不得安生……」
這樣說着,長輩還不忘作出敲鑼打鼓的姿態,嚇唬後生。

等到稍稍長大,少年不再相信無稽的鬼故事。在飄蕩的仙靈指引下,他穿越翠色的迷宮,沿途卻只聽得幾聲狐鳴,這些深藏竹林的狡黠生靈幾乎從不會在草率路過的來客面前現身,更不用提熱鬧的送親隊伍了。

少年頗感失落,踢開腳邊的卵石,踏過天成的石階,繼續向竹林深處走去。

長輩曾說過,這片竹林生長的地方,曾是被岩神的偉力征服的故國。可岩神生得什麼樣子?岩神是否有手有腳,有人的面目?或者,岩神是否與遍佈河邊的石人石獸一番模樣?

定期進城販賣藥材的採藥人們每年都會帶回請仙儀式的消息,為大家講述一年一度岩神降世的盛景。但好奇的孩子們總是希望能親得一見那尊山莊祖祖輩輩崇拜的巨神。

輕策山的永固是岩神的恩賜嗎?祖祖輩輩在平靜中老去的生活,也是岩神的先定?

這些疑問的答案只在山莊之外,與山中那個逐漸老去的世界隔着一片竹林。

懷着疑問與期待,志在波濤的少年在竹葉分割的碎影間迷了路。

竹林月夜·二
明月漸升時分,出自山莊的少年與來自竹林的女子偶遇。是仙人的神遊,或是妖鬼的陷阱?

翠綠的竹幕間,迷路的少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同伴。

「怎麼,迷路了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嘲諷的輕佻。

少年轉過身去,卻看見一個修長的白衣女人。她站在汩汩的清泉邊,蓑衣上珠光閃閃,金色的瞳眸與夕陽投下的散碎光彩相融。

莊裏的長輩說過,清泉中曾有白馬躍出,化作仙人助岩王征戰。
但從沒有誰說過,那是何處的清泉,一躍而出的優雅仙獸名諱為何。
更何況,面前的這個女子並不像是什麼仙人,除了那雙攝人的金色眼睛。

再說,從來沒有聽說過仙人下雨也要披蓑衣的。

「原來是個傻子。」
白衣的女人狡黠地笑起來,金黃的眼眸彎成了兩輪新月。

「你才是傻子!」
少年生氣地回擊道。
這傢伙果然不是什麼仙人,哪有說起話來如此難聽的仙人!

「我想要出門冒險,出去做水手,親眼看看帝君的巨岩槍是什麼模樣!」

「……結果剛出門就在竹林裏迷了路。」
女人波瀾不驚地接道,眼睛帶着淡淡笑意,格外令人氣惱。

「我不是……」
「少嘴硬了,來,我帶你出去。」
女人笑着,伸出手來,她的手纖細潔白,映着竹葉間漏下的點點暮光。

「……謝謝。」
少年牽起她的手,觸感冰涼濕潤,就像山中的清雨,就像被露珠打濕的竹筍。

夕陽漸漸隱入山脊,餘暉在青色的天空一閃即逝。

莊裏的長輩說過,當夕照消逝,山林陰氣濁重寒涼,最易孳生妖鬼。
眾妖鬼生自早已死亡的過去,是亡者的怨憎與不甘凝成的惡靈。被它們纏繞的竹木會漸漸枯敗而死,被它們纏上的人也將憔悴昏沉。
「有些時候,它們會請求路人做不可能達成的事,然後令他們自陷絕境……
「還有些時候,它們會給無辜的過客引路,終點卻是妖魔的巢穴。
「所以啊,小鬼頭,出門遠行可千萬不得掉以輕心!」
莊裏的長輩如是說着,教訓般拍拍他的腦袋。

這麼想來,她莫不是山林里的妖鬼?
少年心中忐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怎麼了?」
女人回過頭來,背着月光的陰影中,金色的瞳眸閃閃發光。

竹林月夜·三
皓月高懸的竹林之夜,是舊日之夢與現實交匯的終點。少年在古老的故事中沉入了難以言喻的睡夢。

輕策山的竹林,夜晚總是來得很快。
從竹林下仰望,銀色的月亮被鋒利的竹影切割得支離破碎,在蛙聲漸歇,蟬鳴漸隱的地方,在銀色月光照亮的角落,幾棵新筍剛剛冒頭。

輕策山的竹林中,多有鬼狐故事流傳。

入夜時分,白衣的女人為少年講述了許多故事。都是些很古老的故事,但少年未曾聽過。

「在久遠的過去,夜空曾掛着三輪明月。她們是三姐妹,壽限比岩神更長,生辰比璃月港的基岩更為古老。
「月亮是詩與歌的女兒們,也是月夜的君王。她們駕着銀色的高車巡遊,每過一旬,便由一位姐妹接替另一位的王位。如是周而復轉,直至大災禍降臨的那一天。
「三輪皓月有同一個愛人,是司晨的星辰。只有白晝與夜晚相交的一刻,三姐妹之一才得以穿越漸隱的星斗,臨幸晨星的寢宮。之後,隨着曙光初現,夜的君王又匆匆駕着高車隱去。
「三位姐妹對唯一的愛人付出同樣的深情,就像她們對彼此的深情。那是顛覆天地的大災降臨之前的事情了。
「後來,災禍掀翻了君王的高車,摧毀了星羅的宮闕。夜空的三位姐妹反目成仇,不得不以死作別,卻只有一位留下了蒼白的屍身,放射着清冷的光芒……」

女人仰頭望向竹海間的皓月,修長的脖頸被鍍上了銀光,金色的眼眸閃亮。

「狼群是月亮的孩子,它們始終記得大災禍與隨之而至的悲愴。因此每逢月圓,它們便為主母的命運哭訴……也正因此,那些與狼群生活的孩子們,會將晨星——月亮倖存的愛人,稱為慟星。」
「這樣嗎……」
少年一時無語。
那是莊裏的長輩從未講述過的故事,或許即使最年長的長老也從未聽聞過這些傳說。它們比狐狸娶親、妖鬼纏人的故事要更宏大,卻又不如岩王鎮妖之類的傳奇生動。更像是一場虛幻荒唐的大夢。

「這是沒有發生過的故事,是被人們遺忘已久的傳說。」
白衣的女人輕輕撫過少年的頭髮,垂下眼瞼,眼中的黃金色彩黯淡了一些。
「在仙祖定乾坤於一尊之前,曾有眾神漫步大地,諸多仙人也曾在此立命。但在那之前呢?
「只有殘破的記憶,記憶的碎片又化作故事,故事變成口口相傳的傳說……
「這些超越凡世的古老記憶,即使是神靈或仙人聽聞,也會為之感傷吧。」

女人深嘆了口氣,卻發現身邊的少年早已沉入夢鄉。
「真是……」
無奈地笑笑,女人將蓑衣解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夜,少年夢見了三輪明月的夜空,與高車停靠的星闕。

竹林月夜·四
天色漸明,兩人的命途分道揚鑣,但古老故事的餘韻依舊迴蕩在山林之中,等待着少年再度歸來。

當天色漸明,少年被輕輕喚醒。

被鬼狐故事纏繞的竹林,曦光中閃爍着白霧的影子,仿佛飄逸的馬尾。

女人牽着少年的手,向着日光穿破竹林的方向走去。左曲右轉,穿過蚊蟲孳生的草叢,登上濕滑的青綠石板,攀下隱藏在竹影中的山岩,她引領着他來到了竹林的出口。

「我還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的,姓甚名誰?」
少年問道,他對昨夜的故事意猶未盡。

「……」
女人轉過頭來,背對着晨光,瞳眸閃爍着金色光芒。
她只是對他笑笑。沒有說話。

多年後,不再是少年的少年重又回憶起這一刻,那時他才會明白:她與他的分歧有如山淵。他命中注定要離開故鄉前去璃月港,尋求岩神所賜的財富;她的命運則是避世隱居,遠離威嚴慈愛的岩之巨神的目光,守護那些甚至被她自己逐漸遺忘的古老故事。

於是,少年與白衣金瞳的女人分道揚鑣。
他打點行囊向繁華的港城走去,而女人默默佇立在竹林邊緣,攝人的金瞳似乎已預見少年許久以後的命運——當他老去,厭倦海面或人世的一切風波,終有一天會回到這座慢慢步向安樂終末的山莊。

晨陽的朝霞中,少年聽到嘶鳴與遠去的蹄聲。
轉頭觀望,身後空無一物,只發現肩頭落了一縷白色鬃毛。

醉客軼事

醉客軼事·一
蒙德傳揚的酒客故事之一,講述了誤入狼林的醉漢與飢餓的孤狼之間的故事。

在蒲公英酒的國度,大話與流言隨醉氣遠揚。
在胡鬧的醉鬼中間,那些誇張的傳說總能流傳到更遠的地方,就像醺醉時的胡言,或七歪八斜的步態那般,雖笨拙卻也有趣。

傳說在過去的某個年代,蒙德曾有一位著名醉漢。像趕上休獵期的清泉鎮獵人那樣,他酒量不小,但每飲輒醉。不把口袋中的酒錢花光,絕不會離開酒館的吧枱一步。

某夜,醉漢方暢飲完畢。正踉蹌歸家之際,頭暈眼花的他誤入了狼的林地。

今日的奔狼領是王狼的領土,有理智的外來客大多會被這片森林肅殺的氣氛嚇阻。據老獵人們說,那是因為北風的王狼聚集着群狼的魂靈,防止外來者闖入不屬於他們的土地。
但在那個遙遠的時代,群狼的領主尚未隨北風降臨那片森林,為狼族帶來秩序與安寧。那片森林曾是野狼自由爭鬥的場地,在人類所未知的樹影間隱匿着它們血腥的遊戲。

就這樣,蒙德城的知名醉漢闖進了狼林。

黑暗的林影之中,醉漢不顧絆腳的草藤與惱人的樹枝,蹣跚而行。
很快,一雙綠光閃爍的眼睛盯上了他。
那是一條孤狼,它靜靜地跟隨在醉漢身後,一邊心裏暗暗嘀咕着:
「怪哉,怪哉!」

數百年來,從未有人敢進入狼林,無論是全副武裝的騎士,還是衣裝襤褸的逃犯。即使恣肆的貴族也不願將奴隸流放在這片森林,生怕此種冒犯會激怒野蠻的狼群,為自己的領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傢伙竟然敢獨自一人跑到這裏來,實是怪哉!」
孤狼嘀咕着,一邊忍受着醉漢熏天的酒氣,一邊在他身後緊緊跟隨。

醉客軼事·二
傳揚蒙德的酒客故事之一,講述了飢餓的孤狼與醉客的相遇。

眾所周知,狼的嗅覺比人類更加敏銳,也更敏感千萬倍。
在追蹤獵物的同時,濃重的酒氣也把孤狼熏得幾乎窒息,綠色的雙眼很快便眼淚汪汪了。

「哼…」
生於原野,長於森林的孤狼從未接觸過人類的文明,儘管曾隔着果酒湖偶然嗅到淡淡的酒香,但卻並不能完全理解這氣味所代表的東西對於人類有何意義。

「這傢伙或許和鼬鼠是同類,他早就發現了我,現在正放毒屁逃命呢!」
孤狼這樣想着,忍着熏天的酒氣,稍稍加快腳步,在醉漢身邊的陰影中觀察着他。

狼是謹慎周全的野獸,但喝醉的人不是。
酒令人昏沉暈眩,有時卻又會讓人格外敏銳地察覺到風向的細微變化。
也不知怎麼的,醉漢發現了一直跟隨左右的孤狼。
或許是因為孤狼被醉漢的酒氣熏得暈頭轉向,再也顧不得腳下松針斷裂的聲響,才會失態被獵物發現。

「你是誰,你也在這裏找廁所嗎?」
醉漢揉揉惺忪的眼睛,問道。
「人類,你又是誰?身上如此臭烘烘的!」
狼聳聳鼻子,呲着牙,威脅般地答道。

聽到孤狼沙啞的嗓音,醉漢非但沒有畏懼,反而來了興趣:
「朋友,雖然我不知怎麼惹到了你…不過我們蒙德人的老傳統是喝酒最忌無聊,趁着今夜的月光,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了。」
說罷,他打了個醉嗝。

孤狼本想不顧這些醉話,一口咬斷醉漢的喉嚨。
但聞到刺鼻的酒氣,它便難以提起胃口,於是不情願地答應了下來。
「哼,轉念一想,我也不是那麼餓得慌…不如聽你廢話一番。」

醉漢伸個懶腰,驚動了幾棵小小的蒲公英。
然後,他開始了今夜的故事。

醉客軼事·三
傳揚蒙德的醉漢故事之一,本卷是醉漢為孤狼講述的久遠故事。

相傳在遙遠的荒原上,有一條獨狼遊蕩。

它曾是狼王,曾經率領自己的部族尋覓家園,捕獵與戰鬥…那時的生涯在它的身上增添了數不盡的傷疤。

它帶領自己的種落越過原野,途經古老的宮闕廢墟,穿越魔怪與仙靈的領地。
荒原是殘酷的,隨着狼王日漸老去,群落隨之漸漸流散。年長日久,整個種群只剩下了一條衰老的孤狼。

傳說中的荒原是沒有神的土地,這裏只有古老的魔神留下的鬼魂殘跡,與往日仙靈空空如也的宮廷。當孤獨的老狼經過一座灰色宮殿時,一陣樂聲吸引了它。

「我從未聽過如此悅耳的鳥鳴或蟲叫,甚至忘記了腹內空空之苦。」
於是,狼步入灰色的廳堂,踏過遍生的雜草,又途經破碎的石棺,其上舊主的肖像依然清晰可見。

走進一方內室,孤狼遇到了奏樂的少女。
她的肌膚如同灰燼一般蒼白,眼眸低垂,纖細的手指撫弄着脆弱的魯特琴弦,正在彈奏一首早被遺忘的哀歌曲調。

狼坐在蒼白的少女面前,一時間忘記了饑渴與孤獨的滋味,靜靜傾聽着少女無聲的歌唱:

「往日秋夜的蟬鳴,是放逐者的吟唱,是人類最早的歌。
「他們失去了一切形與神寄宿的家鄉,只剩下歌與回憶。
「最後的歌者,最初的仙靈,彈奏着終曲,坐在天使的廳堂。」

森林中遊戲的小小仙靈也被她的歌聲吸引,紛紛向她致上敬意。

「那是什麼歌?」
狼不解發問,它聽得懂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音符;但她的語言是它從未聽過的,與任何生靈迥異。

「是仙靈的歌。」
蒼白的少女輕輕答道,
「在久遠的曾經,這是我們為蠻荒的人類作的歌,但如今卻用來嘆息我們自身的命運。」

於是,狼跟隨少女的旋律,笨拙地應和起來。
狼的聲音蒼涼破碎,充滿了悲哀。

「你在唱什麼?」
蒼白的少女問道。

「這是我們的歌。」
狼回答。

「真難聽。」
撩撥着魯特琴弦,少女不留情面地評價道,
「不過,你可以和我一起唱。」

就這樣,狼與少女的合唱迴響在舊日宮闕的廳堂之中。據說今日的冒險家們在經過此地時,依然能夠聽見特異而和諧的音律迴蕩。

「就這樣?」
孤狼有些失望地舔舔嘴唇,
「不如我為你講個故事。」

於是,孤狼清清嗓子,開始了自己的故事——

醉客軼事·四
傳揚蒙德的醉客故事之一,本卷是孤狼為醉漢講述的,關於酒與狼的故事。

傳說蒙德最初的酒,是在北風呼嘯的年代釀成的。

在冰霜列王相爭的年代,冰暴中飄搖的先民將野果粗釀成酒,為了躲避凍瘡的痛苦,也為了增添直面冰霜的勇氣。在那個時代,冰雪依然覆蓋蒙德大地,蒲公英也尚未探出頭來。

據說在蒙德,第一個發明酒的人是一位冒失鬼。

在冰雪圍困的部落中,冒失鬼為艱難耕獵的部族看管糧食。
畢竟,儘管冰天雪地之中人跡罕見,但還總有些耐寒的小動物會打通隧道,從地下冒出來偷吃地窖中的糧食。因此,部族總是需要有人巡查存儲糧食的洞穴、堵上鼠類打出的地洞,或把盜竊糧食的鼠輩抓個現行,為族人增加餐食。

在那個時代,陰濕的洞穴總需要格外細心看護,否則堆積其中的食糧便有可能變質腐朽。但也有些時候,潛藏的小小生靈會給人們施加一點小小的惡作劇。

趁着冒失鬼又一次玩忽職守,風的精靈化成狐狸模樣,潛入成堆的野果之中,令酵母孳生,將之催熟發酵。
而冒失鬼腹中空空,前來取食野果,正被發酵果子的醇厚口感迷醉。於是用獸皮將之榨出漿來,所以為酒。

雪原之中發明釀酒的冒失鬼也是最初的醉鬼。傳說他是第一個因醉酒而迷失在夢中的人。

在他最初的醉夢中,他化成了一頭孤狼。在很久以後、或者很久以前的某個時代,他與其他群落的同類拼死撕咬、與風雪中的人類競奪食物,又與最初的仙靈相遇。

群居的人與群居的狼,都是無法忍受孤獨的生物。而新釀出的酒,令他們的夢互相連通。

但他們對待夢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只見過風雪的人嚮往孤狼馳騁的荒原,而孤狼卻對於人類的欲望心生恐懼。它無法理解為何人類會迷醉在危險的幻覺里,從中尋找希望。
而更令狼忌憚的是,在人類的夢中,他再也無法辨清自己究竟是那頭孤狼,還是一個懷有狼靈的凡人。

於是,孤狼誓言遠離人類的毒物,隔絕酒的誘惑。
因為狼並不是風的子民,它們的家鄉並不屬於酒和牧歌。因此,狼離開了人類的領地,轉而在荒野與山林中的酒香罕至之地安家。

「這就是你們稱之為酒的東西,與狼的淵源。」
孤狼得意地對醉漢說道。
一轉頭,卻發現醉漢在柔軟的松針床上酣睡已久。

孤狼無奈地噴出鼻息,將這坨酒氣熏天的傢伙丟在一旁,自顧自離開了。

帝君塵遊記

帝君塵遊記·一
璃月的幻想小說,講述了岩王帝君化為凡形行走人間的舊事。天下珍寶盡來的時代裏,或真或假的故事與舊夢在商港匯聚。

璃月乃天下奇珍薈萃之地,有寶物,便自然有識寶的明眼人。

「希古居」的首代店主玟瑰,便是這樣的一位特立獨行的藏家。

緋雲坡的古董店「希古居」時常有雅客光顧。這家字號白日閉門謝客,僅在月升時分開張。接待的絕非尋常顧客,而是眼光超群的名玩。

不論是楓丹的精密鐘錶、須彌的薰香、蒙德舊宗室留下的酒壺,還是仙人坐過半時辰的木凳、岩王爺曾品過一口茶的玉石杯盞、鄰國風神失手打破的青瓷酒瓶……皆在店中陳列妥當,只等有緣的顧客光臨。

是夜,一位貴公子在店中偶然停駐,細細觀賞着陳列架上的諸多古物。

店主注意到他身穿山岩般肅穆的黑色長衫,雙眼如同金珀。

這位貴公子絕非凡俗之輩。玟瑰一眼便知。

「歡迎光臨,客人看上了哪件古物,請盡情自行挑選。」
店主輕柔的聲音打破了深夜寂靜的氛圍。
「嗯…哦,不好意思。」
貴公子笑了笑,語氣略顯為難。

「我只是對這件精巧的贗品頗感興趣。」

他所注目的是一枚殘缺的古老玉牌。

月光落在圖案稍完整的一面上,透出絮狀玉瑕的陰影,又沿着玉牌表面滄桑縱橫的溝壑流瀉而下。這枚玉牌表面磨損嚴重、邊緣殘損,已經看不出其上曾勾勒了怎樣的筆跡或畫面。似乎它經歷了一段並不安逸的時光。

「贗品…?何以見得?」
玟瑰對客人的挑釁本習以為常,但如此直白的嘲諷還是讓她心內惱火。

更何況這件古物曾由一個冒險家從深淵的廢宮之下捨命發掘而出,當年她磨破嘴皮、幾乎花費了大半家當才勉強買下。若它真是贗品,不僅資產蒙受虧損,而且「希古居」識寶的名聲也要大打折扣。

於是,玟瑰暗自決定,不僅要打發走這位砸場子的生客,還得想辦法把這枚玉牌出手賣給他才行。

「希望客人能細細評價。」

————————

「眾所周知,兩千五百年前,提瓦特大地橫遭災異,魔神率眾混戰,今日凡世七國之境皆遭波及。在那時雖無七國,凡人亦有自己的聚落、城邦和國度…
「在漫長的遺忘中失去名字的魔神,曾經也被他們的子民紀念、崇拜,甚至愛戴。因此,先民們以海灘的珠貝、深山的軟玉,草間的頑石,地中的鹽晶,各自塑造神的形象。
「此種玉牌就是那個時代的遺物,來自一個崇拜岩王帝君的古老部落…當然,在那時,我們的岩王爺或許還不叫岩王帝君。
「在那個諸神在凡人頭頂廝殺的時代,岩王帝君尚未為七國定立貨幣,創生摩拉。因此,該部落便以偶然發掘而出的金石作為中介物,以岩王肖像作為價值穩定的擔保。
「如你所見…凡人的智慧竟如此神奇。甚至提前於岩王的安排,便為自己找到了出路。」

貴公子停頓一下,似乎在思忖自己剛剛的品評。
銀白月光籠罩下來,仿佛稍稍縮小了他的身形。

「這種玉牌存世稀少,往往埋藏在山澗之內。又因為出於凡人親手精工雕刻,每一枚都獨一無二…所以往往在市場被炒到天價,若說價值連城也絕非誇張。
「只可惜,貴店這枚是近代的仿品。年代之近,或許僅能追溯到您的父輩。
「行話中所謂『無瑕不玉』,這一枚玉瑕太少,玉質太過透亮…反而不似先民時代的遺物。
「又加之玉牌上雕刻的形象乃一女性,這種形象罕見於先民的其他遺物之中。」

貴公子舉起玉牌,在月光下細細打量,
「雖然民間流傳着些許傳說,但岩王帝君化為女身的說法,從未見諸任何史籍,也無實物佐證…」

這位貴公子雖然年輕,卻有股老學究的氣質。

「這就是客人有所不知了…」
玟瑰微笑着,仿佛狡猾的狐狸在挑釁經驗不足的獵人,
「不知客人是否願意賞光聽我講段故事?」

店主眯起細長的眼眸,隨後將故事娓娓道來…

帝君塵遊記·二
璃月的幻想小說,講述了岩王帝君化為凡形行走人間的舊事。在蘊玉的山巒間,有形的表象與無形的妄言恍然得以對照。

在眾神尚且漫步大地的年代,今日萬民敬仰的岩王帝君也是諸多神明中的一位。
在那個時代,坊間據傳岩王爺曾是一位冷酷無私的神明。處事公正,決斷無情,但卻缺乏凡人應有的感情,如同永恆的磐岩一樣冷硬。
儘管如此,人們仍舊敬畏他,信任他。因為他的一切法度皆能保證交易的公平,生活的安全有序。而岩神同樣從信仰中強化着自己的存在與力量。

但即使是神,也無法左右凡人的信仰與質疑。
即使是公道的守護神,也無法將條理分明的規則釘入每個人心底。

在明蘊鎮曾有一位玉匠,性格戲謔、玩世不恭。每當接受委託,皆會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期限的最後一天將之完成。

如果客人預訂的是征服猛獸的獵人肖像,大概就會收到一尊倉皇逃竄的野豬。
若問起來,回答大抵如此:
「正在征服猛獸的獵人即使不拋頭露面,其英武之氣也會令走獸膽寒。」

如果客人預訂的是位高權重之人的玉雕,大概便會收到一尊華麗的權座。
若追究起來,回答大抵如是:
「位高權重之人秉權不過百年,其人未必比權座本身來得長壽。」

就這樣,玉匠在明蘊鎮被視作「怪人」。而在商業發達的璃月港,富裕的買主們卻引以為噱頭,大多甘願預訂他的玉雕器物,也為了特意領教此人花樣百出的捉弄。

——————

某天夜裏,一個女人來到了玉匠的工坊。
她身穿一條修長的黑袍,在琉璃般的彎月下,眼眸閃爍着金珀般的光芒。
玉匠此前並不認識她,卻很快發現,他們總能聊得投機。說來奇怪,她了解明蘊鎮的每一條礦脈、每一座玉石礦藏,談起天地奇觀如同說起姐妹,聊到美玉金石仿佛談論自己的愛女…
但她唯獨很少談及人文習俗,待人接物的道理。
或許是不通人事,或許只是不想多談。但無論如何,此人出身定然不凡。
至少玉匠這樣揣測。

「我想要一方玉牌,上面刻着岩王肖像。」
待聊到盡興,臨別出門時,女人才終於提出要求,
「但你不可出於想像雕刻岩神的面貌,必須要以你親眼見過的東西為模板,雕刻出真實的岩王肖像。
「否則,我不會付一摩拉。」

於是,兩人約定,三日為期。

第一日,玉匠只顧與好友宴飲闊論。任何委託一概不接。

第二日,玉匠出門登山訪玉,一整天不接待任何客友。

第三日,玉匠才開始閉門雕琢璞玉,自清晨直至深夜,終於一氣呵成。

待到彎月又一次升上夜空,瞳眸如金珀般的女人再度上門,
玉匠交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一枚美玉雕成的神牌,其上正是女人的形象。

女人不解,蹙眉發問。
玉匠如是解釋道:
「第一日,我問遍智者與博學之人,得知了岩王之理的運作方式。但這僅僅是骨架。
「第二日,我親往山中,花費整整一天時間觀察山岩,傾聽元素的生長,揣測岩王的造物,但這僅僅是血肉。
「第三日,我蒙上雙眼,隨心所欲地在璞玉上雕刻切削,隨心而起,隨心而止。這才是靈魂。」

說着,玉匠略顯尷尬地一笑,
「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雕成了這樣。」

女人把玩着玉雕,若有所思:
「有趣。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故事…」

說着,她抬起石珀色的雙眼,娓娓道來…

帝君塵遊記·三
璃月的幻想小說,講述了岩王帝君化為凡形行走人間的故事。規則與公平的刻板含義,同樣會在虛幻的故事中消解。

璃月乃天下奇珍薈萃之地,有寶物,便自然有識寶的明眼人。那是璃月港極盛繁華的時代,百貨千財皆揚揚而來,紛紛而去。
像現在一樣,那是屬於富商與船長的時代。是與商場上的風波和大海中的巨獸搏命的人們主宰的年代。

同樣,在那個年代裏,港城宏大的碼頭上永遠有無數忙碌的水手與工人。
傳說岩王帝君不僅會化身貴人與玉京台的諸位大人周旋,同樣也時常化成凡民,在礦工與漁夫,水手與商販中間行走。

在那時,璃月的碼頭上有一位漁船老闆,為人苛刻挑剔,對待幫工十分粗暴。每當事不稱意,時常不顧幫工的申辯而動輒責罵,甚至扣除工錢。

這一天裏,漁船老闆遇到一位少年。
他是船老闆新雇來的幫工。身穿短褐,頭上繫着頭巾,與一般船夫無二。但膚色與神情透露出他是自輕策莊而來尋找出路的山民,他的臉上有山岩的輪廓。

他就像其他山民那樣笨拙木訥。更令人惱火的是,在分揀漁獲時,他總會厭惡地避開那些帶觸手的、黏糊糊的海鮮。

「挑三揀四,有何出息!你是什麼富家公子嗎!」
這句話便成了漁船老闆剋扣工錢的藉口。

以往,少年總會木訥地笑笑,然後繼續手裏的活計,一如往常。
但終於有一天,少年開口問道:
「既然人人都有所好有所厭,為何要擇其惡者而行呢?」

被榆木腦袋的學徒嚇了一跳,漁船老闆忿忿地在他頭上拍了一掌:
「人世的規矩如此!若沒人做自己所不喜歡的工作,則永遠無法成事!」

「可這恐怕不是岩王帝君訂立規矩的本意…」

「哪那麼多廢話!」

「這樣,不如我給您講一個故事好了。」
少年的眼睛在夕陽光照下閃閃發亮,像是山間的金石。

「你還會講故事?」
聽到這個榆木腦袋也會講什麼故事,漁船老闆倒是來了興趣,
「講吧…欸,手別停!」

少年狡黠地一笑,眼中透出一點光芒,
「那就讓我講講,一枚玉牌的故事…」

就這樣,在少年的故事中,店主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他剋扣傭工而來的收入正被另一雙手悄悄摸走,分發給眾人。

帝君塵遊記·四
璃月的幻想小說,講述了岩王帝君化為凡形行走人間的故事。天下珍寶明鑑的時代裏,一句小小的戲謔之語便能拆穿妄言。

那是萬千奇珍異貨齊聚璃月港的時代。
這天夜裏,「希古居」的店主玟瑰正與無名的貴公子研讀古物,共敘故事。
他們爭論的中心是一枚玉牌。

眾所周知,偽造一枚古代玉器,在璃月並不需要付出太多本錢。打造一枚精美的贗品,或許代價稍微昂貴,但對於商家而言也可以接受。
難點在於偽造一個精美的故事。

正像深山中遊蕩的玉匠,行事古怪的漁工少年那樣,離經叛道者總是更接近本心。
岩王帝君訂立規則與契約,卻不強迫凡人以權威的完美模板生活,因為他深知規則與契約僅是手段而非目的,真正的平衡與雋永在於每一個人的覺醒與抉擇。

苛刻的漁船老闆並不理解這點,因而只收穫了幫工的畏懼與戲弄。

凡人如此,古董也是如此。儘管受稀缺程度與工藝水平所限,但真正決定其價值的,卻往往是「物」背後的「故事」。

挑剔的貴公子並不完全理解這一點,因此才會無所顧忌地指出那玉牌是一件贗品,貶低它的價值。

但「希古居」中無數珍寶,若是盡皆以看破金石的犀利目光切削,怕是會化作齏粉。

比如海中戀人為船長流下的淚滴,化作了永恆的珍珠;又比如舊時某位凡人之王為亡妻雕刻肖像,又將自己的靈魂封入其中。

這些是註定消逝的故事,卻也是保存在古物的外殼下蠢蠢欲動的傳說。

「故事很有趣,這件贗品我買下了。」
貴公子點點頭,金石般的雙眼中帶着笑意。

「聽了我的故事,你還在認為這是贗品嗎?」
玟瑰輕嘆了口氣。

「當然,」
貴公子不禁莞爾,似乎從進店起他從來沒有笑得如此開心。

「正如你的故事,什麼玉牌是古代貨幣之事,也是我隨口胡謅的。」

璃月風土誌

璃月風土誌·繡球
記錄璃月港本土風俗的專著,最初由旅居璃月的須彌旅行學者法德蘭編寫,而後經過了諸多璃月本地學者的編校,在璃月廣為出版流傳。

——繡球——
在璃月,新人的婚禮儀式上,新娘會將一束繡球拋向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恰好接住繡球者據說會獲得一整年的好運:商人將財運亨通、窮人會得福轉運,未婚男女將遇到好姻緣,而已婚夫妻則會對彼此真心相待,不再為生活磕絆爭吵。
繡球的材質各異,有時是鮮花捆結而成的花球,有時是精美的霓裳花織物編織而成的綢緞繡球,也有樸素人家會用彩紙或布料製作繡球。在璃月,無論清貧人家還是富貴之家,都同樣歡享這一風俗。
關於這一習俗的起源,有人認為是受到鄰國「風之國」蒙德羽球節習俗的影響,也有人認為起源於魔神戰爭之前,「鹽之魔神」漫步璃月大地的時代。她本是並立於璃月的諸神之一,但由於其過於溫柔的本性,她被自己的追隨者刺殺,在殘酷的魔神戰爭中過早地退場了。
她的葬身之地很可能位於如今被璃月人稱為「地中之鹽」的遺蹟之內。根據一則如今已面目全非的傳說,她曾向自己的子民分發花球,以此降下祝福…或至少殘酷亂世中的一點安慰。當鹽之魔神重歸元素循環之後,她流散的人民或許也將這個傳統留給了璃月人,而擅長競爭、喜好熱鬧的璃月人也依自己的個性改變了這種民俗的形式。
儘管這一習俗的初衷是純良歡樂的,但在璃月千岩軍的安全記錄中,每年哄搶繡球造成的受傷情況不在少數,甚至與山中妖物傷人的案件數量幾乎持平。

璃月風土誌·迎神
記錄璃月港本土風俗的專著,最初由旅居璃月的須彌旅行學者法德蘭編寫,而後經過了諸多璃月本地學者的編校,在璃月廣為出版流傳。

——迎神——
璃月最為著名的節日慶典,莫過於被稱為「七星請仙典儀」的迎神儀式。
作為始終注視守護璃月大地的神明,岩神每年會親自降臨,傳下口諭,令凡民追隨其寓意而行事,則事事順遂規矩,不至逾越生亂。
在愚昧久遠的過去,璃月先民們從農人之中遴選代表,迎送岩神。
他們會將豐厚的祭禮與肅穆的祝詞獻上,然後恭聽神諭,向眾人宣佈這一年的經營方向,從而指引凡人富裕繁盛、克服災禍,岩神的國土因而穩固不移。
後來,魔神戰爭平定,璃月港城漸興,代表璃月港各工商產業的「七星」成為了璃月港凡民與岩神之間的媒介,負責與岩神直接溝通,並以簡明易懂的方式向市民傳達神諭,發佈一整年中的方針。
而主持「七星請仙典儀」的顯赫之人,顧名思義,只從「七星」內部產生,除此之外,無人得以過問。
在璃月港眾多商人的意識中,岩神的口諭之珍貴勝過黃金。
每到岩王帝君降臨的那一天,無論正處在多麼遙遠的屋檐下,璃月港的商人也會儘可能地或親自、或差人急速趕回家鄉,只為獲取岩之神的指引,從而保障一整年裏的生意興隆旺盛。
在雨林之國,狂言的智者們拋棄世俗、因尋覓隱藏的至高智慧而狂亂;而在磐岩的國度,人們卻慣於祈求神明慷慨的引導,用以鞏固繁榮的世俗。
似乎某些時刻,共同行走凡世的七神也會彼此背道而馳。

璃月風土誌·霓裳花
記錄璃月港本土風俗的專著,最初由旅居璃月的須彌旅行學者法德蘭編寫,而後經過了諸多璃月本地學者的編校,在璃月廣為出版流傳。

—霓裳花—
對於璃月體面市民而言,霓裳花在他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霓裳花是一種色彩妖艷的花朵,其柔順的花瓣常被用來加工綢緞。即使經過層層加工與編織,這種花朵與生俱來的雅致香氣依然久久不散。因此,璃月人也專門培育出了用於熬製香膏的品種,而香膏之中最為奢華者一定要首先奉獻給岩王帝君,得其首肯。
昂貴的霓裳花香膏往往根據芬香氣味與潤澤程度的不同,在璃月的女性中間擁有着各自不同的寓意。璃月人中間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定則:在日常交際的範疇中,有關香膏的問題是不可對女孩子貿然提起的。但假如有心人能夠猜出所用的香膏是何種類,並且正確解讀其個性與特色,又巧妙地加以表達,則更有機會收穫對方的芳心。
根據璃月村野流行的說法,霓裳花香膏的製作方法最初是由隱居奧藏山中的仙人傳授與人類的。在那個超凡之物與速朽的凡人同居共住的時代,仙人曾指導人類向草木與鳥獸學習求偶與相愛的技巧,又曾化作優雅的仙鳥,將製作與塗抹香膏的曼妙手法教給清泉中洗濯的少女。
究竟怎樣的少女竟能打動避世隱居的仙人?在無數的故事傳說中,真相早已不得而知,但以霓裳花製成的香膏卻流傳下來,延續千年至今。據說其芬芳曖昧的香氣與輕柔曼妙的製作手法歷經千年歷史未嘗改變。
根據生長環境與祖先親族的不同,霓裳花在生長過程中也會呈現各不相同的性狀。璃月的商人們便給這些擁有不同特徵與用途的霓裳花起了許多花哨的名字,再將這些名字歸於岩王帝君下凡的某次偶遇,或仙人的神奇恩賜,以離奇美妙的故事加以修飾——這樣的促銷廣告總能收穫璃月港有閒人士們的青睞。
需求的存在使得璃月的花商熱衷於大量培植和育種新型的霓裳花,因此在璃月凡人聚居的城市或村鎮多有絢爛的霓裳花分佈。遺憾的是,由於長年日久的地理變遷與礦產採掘活動的興起,野生霓裳花的生長環境已被破壞殆盡,因此璃月野外的霓裳花群落幾乎已經絕跡,僅有的少數植株被隱居的仙人們精心保護,盛開着嫻靜淡雅的花朵,與城市中人工養育的霓裳花氣質截然不同。
有趣的是,在璃月人看來,妖艷香雅的霓裳花同樣是岩王帝君的象徵之一。這尊主要以男性形象行走人間的威嚴巨神,是否也曾化為女性的形象接受鮮花的祭拜?在稀少的史料和龐雜的鄉野傳說中間,我們很難肯定這樣的假想,卻也無法將之完全斥為無根據的狂想。
筆者曾親眼見證七天神像接納以霓裳花精心製成的女性化貢禮,至於岩之神懷着怎樣的心情接受臣民的貢獻,就不是筆者這等外國旅者所能夠揣測的了。

俠客記

俠客記·山叟篇
記錄了璃月市井傳說中諸多俠客的奇書,其中有些故事年代已遠,但依舊十分受市井讀者歡迎。

——山叟篇——
璃月以北的絕雲間石林常年雲霧繚繞,在採藥人之間流傳着許多關於仙人神怪的傳說。
當年有一位藥商名為錢穀,他本是進入絕雲間考察草藥分佈,卻不想被四五賊人尾隨進了山中。當夜,山賊見錢穀一時鬆懈,便將之擊暈掠走錢財,五花大綁棄置山谷。
夜幕沉沉,商人醒轉過來。他拼命掙扎,大聲呼救。但絕雲間的高山深澗對受傷的商人置之不理,深林中只有他自己的慘呼迴蕩,驚起一群夜鳥。
錢穀正苦於無人援救,哀哀呻吟之時。在夜梟的號叫與山風的呼嘯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起來!」
「我起不來!」他哭叫着,嚇跑了一隻夜行的狐狸。可是正掙扎着,他發現束縛手腳的繩套早已鬆脫。
商人站起身來。可沒等他道謝,聲音又指示道:
「去山上。」
錢穀沿着曲折的山道爬上山頂,東方的天際已經漸白。在山頂,他望見一棵彎曲的枯松探出石崖之外。先前的賊人們正被五花大綁懸於其上,壓得松枝咔啦作響。
在一邊的怪石上,端坐着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叟。見到錢穀狼狽不堪的模樣,老叟哈哈大笑,將財物悉數奉還。
面對錢穀的疑問,老叟自稱山中人氏,隨處而居,席地而眠。商人千恩萬謝,老叟卻置之一哂。在錢穀的固請之下,他僅收下了一枚摩拉,權作其愛女大婚之日,出席喜宴的份子錢。
經歷此劫之後,不知是否因禍得福,錢穀的藥店生意逐漸紅火起來,其人也成了璃月港遠近聞名的富商。有人說錢穀發跡之後,曾專程去絕雲間尋人,但除了幾頂破帳篷和舊酒瓶外一無所獲。有人曾在瑤光灘見過這位老者一副礦工裝扮,在絕壁間健步如飛。也有人稱他是一位漁夫,專門救助大船上落海的人。傳說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未曾有人知曉老者的名號。
甚為可惜,錢穀如今已年老體衰,而他的千金錢喜仍未婚配。如此看來,山中老叟赴喜宴的機會似乎依然遙遙無期。

俠客記·留塵篇
記錄了璃月市井傳說中諸多俠客的奇書,其中有些故事年代已遠,但依舊十分受市井讀者歡迎。

璃月的國土並非從一開始便由岩王帝君統治。在遙遠的年代裏,曾有眾多魔神漫步大地。

被稱為歸離原的土地在那時曾開遍琉璃百合。歸離原遭受了紛擾戰亂的荼毒,舊日住民盡皆流散;又由於璃月港的繁盛發展而吸引走了大部分新定居的民眾。但在近代,這片原野依舊流傳着許多俠客傳奇。

在行商與腳夫的閒談與流言中,曾有一個神秘的身影在入夜的歸離原隱現。那是一個身穿靛藍長衣的女子,沿碧水河的淺灘而行;月光為她的側臉勾勒下銀邊,夜風將她的話語送往閃爍無眠的星空。

據望舒客棧的賓客所說,只有那些在夏夜的蟲鳴中間迷失的過客才能夠看到她,只有那些在螢火蟲飛舞、仙靈飄蕩的夜幕中嗅到一絲琉璃百合清香的人,才能追尋到此人的足跡。有人猜測她或許是一隻迷失了過去的仙獸,是已死魔神的孤獨孑遺,僅在夜晚溫柔地為舊主哀鳴;也有人認為她僅是一位俠客,如同超脫山林市井的諸多俠客一般,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名姓。

女子的故事不知從何而起,卻於一位獵人的述說中結束。但與行商的講述大相逕庭,獵人曾在無情的月夜中目睹她持劍同另外幾個兇險的黑影起舞。在優雅凌厲、殺意四射的舞蹈結束後,女子不見了蹤影,僅僅留下一團血塵。
第二天,好事者在河邊發現了橫屍的千岩軍兵士與土地勘察員。
自此之後,儘管總務司發起了多次搜索,亦不再有人見過河畔女子的身影。

或許那夜的劍舞僅僅是一場仇殺,抑或女子本就是凶凜的大盜。或許此事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與藉口,俠客之所以為俠客,乃因為他們是超脫俗世規則的仗劍之人。

但隨着璃月港的燈火日漸吞沒郊野的荒村,這等傳奇也漸漸消亡了。
傳說女子曾經徘徊的那處河岸,如今正盛開着琉璃百合的花朵。

林間風

林間風·故事拔萃節選
數百年前的學者們整理記錄了蒙德諸多無名游吟詩人的詩篇,將其編纂結集,命名為《林間風》。

——故事拔萃節選——
《林間風》與《湖心風》是兩冊敘事詩詩集。學者們整理記錄了蒙德諸多無名游吟詩人的詩篇,兩冊正是由此編纂結集而成。
游吟詩人的歌謠為了賺取聽眾與摩拉,往往言過其實或者捏造歪曲歷史,大部分內容可信度很低。但是瑰麗的想像與才華橫溢的修辭,穿越了時間千風,使之流傳至今。
……
「復白亙古事,詩人起歌喉。」
「(彼時)眾神居塵世,人世幾春秋。」
詩人說完了那片廢墟的故事、溫妮莎的故事,又開始說起了風龍的故事。他誦道:「我的訴說的故事來自於太古,那時眾神還行走人世。」就在那個時候,挾帶着風元素的龍在高天誕生了(註釋1)。它緩緩降下,對世間一切充滿了好奇。
他落在村落,卻被恐懼的人們扔石頭擊打。龍聽不懂人們在恐懼中說出來的話。
他落在墓園,只聽到了悲傷的人們嗟嘆連綿。龍聽不懂人們在悲傷中說出來的話。
他落在果園,卻被失去了果樹的憤怒的人們咒罵。龍聽不懂人們在憤怒中說出來的話。
人世間種種太過紛繁複雜。龍迷惑了,但是龍還是想要嘗試。
直到有一日,龍聽到了天空之琴的聲音。「天空」是里拉琴的名字,也是風之神的伴侶。龍被詩文吸引,落在了天空之下最好的歌者身邊。
人們開始驚慌,因強大的元素之龍和主宰塵世的大神們,向來難以和睦相處。
「看啊,它多麼美麗,多麼溫柔。」風之歌者說。
「可是,我們不知道它在想什麼啊。」人們說。
旋律與詩文吸引了龍和人們,這是什麼樣的魔力呢?龍決定留在歌者身邊,因為它也想要萬物都能理解它的心。它學會了人的言語,學會了風之歌者的技法。
……中略……
後世都把它視作守護蒙德的四方之風之一。

「古國黑日落,明珠失其光。
「黃金失其色,白綢染昏黃。」
那是發生在地下失落王國坎瑞亞的另外一個故事了。
黑日王朝覆滅,災難突破了古國城牆在大陸上散佈開來。被稱為「黃金」的煉金士墮落為了罪人,孕育了大量漆黑的魔獸。漆黑的大蛇——惡龍,「杜林」從海上升起,陰影迫近了蒙德。可這個時候,獅牙騎士的傳承出現了空缺,西風騎士團的鷹旗無法迎風而揚。
連綿的嗟怨最終再度喚出了蒙德的神——風之歌者。天空之琴再度撥動,風龍也再度被喚來。
如今蒙德只剩下風龍可以依靠了。惡龍與風龍便在暴風之中展開了決死的廝殺。
風龍最後獲勝了,他咬住了惡龍的咽喉,卻咽下了毒血。惡龍的毒血,正是被歪曲的黃金,讓山巒崩塌、大地壞滅的力量。
風龍守護了蒙德,他以為這樣人們就會理解它了吧。於是它陷入了長眠。
天空之琴奏響了哀傷的曲調。
天空之琴說,下一次你醒來時,你應該自由。本應該自由在高天飛行的龍,萬物終究會理解你的美麗……

(註釋:元素誕生出的生命,沉積則會變成史萊姆,上升則形成晶蝶;少數會變成危險的元素怪物。龍形的元素生物十分少見,而且強大,可以與昔日魔神匹敵。)

林間風拾遺·龍之書

對敘事詩集《林間風》的補充說明集,其中資料摘選自各類文獻。
描述了蒙德的龍的故事。


——龍之書——
選自馬斯克所寫的《風之國土的人文習俗考察》,通譯《風土人情志》。

……
北風騎士的「狼」、蒲公英(獅牙)騎士的「獅子」、西風騎士團的「鷹」,以及特瓦林——「風龍」,一直被視作是蒙德的「四風守護」。
在獅牙騎士解放蒙德,西風騎士團設立,以及北風騎士加入之後,「四風守護」的傳統在蒙德形成,而特瓦林則更加古老。

大約百年之前,整個大陸都經歷了一個混亂的時代。黑暗的力量擴散行進,污染所遇到的一切。那段時間裏,大地上蠻族滋生、魔獸肆虐。人們的生活空間被壓縮到了城牆之內,野外充滿危險。
那段時間對於蒙德來說尤其艱苦。獅牙騎士的傳承因無人持有資格而空缺,西風騎士團也因戰鬥艱苦而人才飄零。這個時候,強大的腐化魔獸,毒龍「杜林」向蒙德襲來。
蒙德眾人的祈禱最後喚醒了風神的意志,而這個意志召喚來了風龍「特瓦林」。它作為蒙德最後的守護者,與杜林展開了廝殺。
戰鬥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杜林屍骸至今還在蒙德南部雪嶺之上。但是過程已無可考。據說風龍咬斷了毒龍的咽喉,與它一起墜下蒼穹。杜林屍骸嵌入了寒天雪地之中,特瓦林則被風神召回,陷入沉眠。
……
人們曾經相信風龍會在需要之時轉醒,守護蒙德。
但在和平的時代,四風守護的信仰已經佚失,對應的廟宇也荒棄了。

【某人的批註:當我們終於發現,與騎士團數次交戰的陌生害獸「風魔龍」,就是四風守護中的特瓦林時,仇恨驅動的對立已經形成,無法和解。時隔百年後甦醒的它,無疑只能感受到這座城市對它的背叛吧……】

連心珠

連心珠·卷一
漁女梓心家境清寒,街邊販魚時不慎丟失了平常佩戴的珠串。但她不知道的是,這珠串即將為她帶來一段曲折的姻緣…

—第一折·魚水緣—
生:范皆
旦:梓心
婆丑:張婆

【第一場】
(梓心藍襖上)
(念)
梓心:海潮映山遠,輕風撫碧礁。
(白)
梓心:我,漁家女梓心。自幼碼頭生長,如今年方一十六歲。
梓心:奈何雙親老邁,只得接過舟槳,在這海波上打魚做生涯。
(東塘搖槳)
梓心:游魚擺尾自在暇,換得金錢貼補家,手持篷索我把網撒。
(梓心撒網收索)
(東塘連江)
梓心:每朝夕披星月日頭實艱,朱門豪寒舍飢確屬常見。
梓心:富家女着錦繡我也暗中艷羨,腕上僅珠一串倒未曾自憐。
梓心:家徒四壁花容月貌難顯,只盼望憑雙手掙得金錢。
(梓心系纜,跳上岸)
(東塘散槳)
梓心:該是時走上街把漁獲售販。
(梓心下)

【第二場】
(梓心提籃上)
(東塘導槳)
梓心:手提魚桶我街頭叫賣。
(張婆提花籃上)
(數槳)
張婆:瞧這魚(魚擺尾水濺張婆狀),凶得很,拿了燉湯。
張婆:咕嘟咕嘟,半老婆子變嬌娘,粉面朱唇含春光。
(白)
梓心:這位媽媽怎樣稱呼?
張婆:我老婆子姓張,在這條街上啊,賣花。
張婆:我說姑娘,你這柔聲細語的,賣到天黑也賣不出一條魚去。
張婆:想是你這麼漂亮一個姑娘,抹不開面子,放不開嗓子,吆喝不出號子,也就填不飽肚子。
(梓心低頭)
(白)
梓心:張媽媽說笑了。
梓心:這這這…
張婆:怎麼啦?
梓心:平素戴在腕兒上的珠串不見了。這下怎生是好?
(范皆箭衣彩褲持珠串上)
(東塘原槳)
范皆:碧波浪尖金烏吐真,信步覷見珠兒蒙塵。
(白)
范皆:小可范皆,碼頭出賣氣力為生,不才眾位弟兄抬舉,推我做了頭人。
范皆:今日撿到珠兒一串,似是這位姑娘丟失的物件。
范皆:有心歸還,但若被冒領就不大妥當。
范皆:待我上前察看她腕上有無佩戴的痕跡。
(東塘二六)
范皆:驕陽烈日暖風蒸,買魚沽酒舟上橫。
梓心:客人瞧魚兒鮮活,煎烹煮任君選做。
范皆:吃虎的魚兒最兇狠,看這青尾卻擺動不成。
范皆:走上前與我細認。
(梓心上前)
范皆:果然是珍珠要配佳人。
(東塘連江)
梓心:心中道這客人着實孟浪,登徒子含帶笑胡語亂言,
梓心:迴轉身杏眼圓睜我將他怒斥。
梓心:放肆的混賬你忒沒尊嚴。
(白)
范皆:姑娘休惱,小可方才察看,見姑娘手上有佩戴的痕跡。
范皆:這珠串想必是姑娘的物件,如今完璧歸趙,姑娘莫要憂心。
范皆:我范…
(頓,掩口,范皆回身下)
范皆:便去了哇。
(白)
梓心:壯士且慢——
(東塘搖槳)
梓心:原是我錯怪豪傑,霎時間心中羞怯。
梓心:忽想起那壯士名姓未列,這日後我該當怎樣答謝。
(白)
梓心:愧煞人了。
張婆:這才是姻緣天降,那俏姑娘啊,會上了有德的郎。

連心珠·卷二
梓心尚未得知歸還珠串的青年的姓名,他便已經走遠,為了找到他,張婆給梓心出了個主意…

—第二折·尋君帖—
生:范皆
旦:梓心
婆丑:張婆
丑:張三、李四、王二麻

【第一場】
(梓心、張婆上)
(白)
梓心:近日來鬱鬱寡歡,橫豎不得安神。
梓心:只因我前番錯怪了行善事的壯士。
梓心:他本欲將珠串歸還於我,我既未言謝,也未問詢他的名姓,反將他痛罵一番。
梓心:實在羞愧,有心找尋恩人,但偌大的港口,我如何覓得那人哩。
張婆:依我老婆子看來,姑娘也不必悲傷,也不必煩惱。
梓心:啊,張媽媽,此話怎講?
張婆:你只要貼一紙告示,說找尋送還珠串的人,有摩拉奉上,他不就來了嗎?
(單青原槳)
梓心:人言道——
梓心:清酒慣能紅人面,財帛大可動心田。
(梓心低頭踱步)
梓心:有心此計尋恩人,又顧慮他豈會為此把身現。
(白)
張婆:行啦,別猶猶豫豫的啦,就這麼辦吧。
張婆:信我老婆子的,你吃不了虧。
(梓心、張婆下)

【第二場】
(張三、李四、王二麻上)
(數槳)
張三:我張三。
李四:我李四。
王二麻:我王二麻。
張三:看見那告示,來把報酬拿。
李四:你看官要問了,做善事的真是我?
王二麻:嘿,傻子才說老實話。
(白)
張三:我說哥幾個,這都是去梓心姑娘那兒領功去的?
李四:沒錯。
王二麻:正是。
李四:你也撿了梓心姑娘的頭花?
王二麻:我怎麼記得告示上說,她丟的是對耳環?
李四:胡說,是頭花。
張三:蠢貨,是香膏。
王二麻:得了得了,咱幾個到底撿沒撿,心裏還沒點數嗎?
張三:啊哈哈哈哈。
李四:啊哈哈哈哈。
(張三、李四、王二麻轉向梓心)
張三:我說梓心姑娘啊,撿着你香膏的乃是我張三,這報酬您準備好了沒?
李四:邊兒去,此前歸還你頭花的是我李四,這報酬該給我。
王二麻:閉嘴閉嘴,送回你耳環的是我王二麻呀姑娘,這報酬該歸我。
梓心:這這這…真真叫人暈頭轉向。
梓心:漫說我從未見過列位,若我當真遺失過耳環、香膏、頭花這些個物件,我怎的不知?
張三:你八成是忙着賣魚記不真,甭猶豫啦,直接給就錯不了。
李四:給摩拉吧,快着點的。
王二麻:不給就砸爛你的攤子,罵臭你的名聲。
梓心:哎呀,哪裏惹來了這一幫無賴的潑皮。
梓心:張媽媽,你看你出的好主意。
張婆:姑娘別急,我再想個法子把他們轟走。
張婆:呔!
(張三、李四、王二麻一齊跌坐在地)
張婆:我老婆子教姑娘掛的假懸賞,專為捉你們這偷東西的蟊賊!
張婆:你們送還的東西全是假貨,速速將梓心姑娘的頭花、耳環、香膏還來。
張婆:如若不然…
張三:便怎樣?
張婆:那金貴的琉璃百合壓幹了做的頭花,上品夜泊石打造的耳環,外國舶來的香膏…
張婆:統統要你們賠,摩拉呢?交出來交出來!
(張婆提笤帚追打張三、李四、王二麻)
張三:嘿呦。
李四:別打了,不要你的摩拉了!
王二麻:趕快把撿她東西的真傢伙弄過來抵債!

【第三場】
(張三帶范皆上)
(白)
張三:我可弄清楚了,就是你小子偷了人姑娘的東西,害得我哥幾個挨打。
范皆:我范皆行得正坐得端,從不做偷雞摸狗之事,你莫要憑空污人清白。
張三:好小子,嘴硬得很,你敢同我見失主嗎?
范皆:怕你怎的,走走走,我倒要曉得是何人污衊於我。
(張三、范皆轉向梓心)
張三:丟了東西的可不就是這位梓心姑娘嗎?看你如何狡辯。
范皆:好啊!原來是你!
(東塘連江)
范皆:原是此女言語沖,霎時間意難忿來氣血涌。
(東塘快槳)
范皆:刁娘行且休騙哄,我乃范皆碼頭一工。
范皆:身正常輕富貴虛空,何來盜竊女妝紅。
范皆:丹心反遭爾詰攻,悔生事端歸珠瓊。
(白)
梓心:原來這位壯士名叫范皆。
梓心:如今他又是無端受牽扯,倒是我的不是了。
梓心:待我與他賠罪,若是他不受,再三道歉也無妨。
(梓心上前向范皆賠禮)
梓心:啊,壯士,前番皆是誤會,其實另有…
(范皆轉頭)
范皆:哼。
(梓心輕笑,再上前)
梓心:其實另有隱情。
梓心:只因壯士前番不留名姓,就此別去,我有心報答卻尋你不得。
梓心:才出此下策,惹出這許多煩惱乃是我的不該。
梓心:這廂梓心向壯士賠禮了。
范皆:哦?
(東塘搖槳)
范皆:雖說是蒙冤枉不由惱恨,靜心神再思量誤會一場。
范皆:收起怨怒不忿模樣,待要開口怎奈話僵。
(白)
范皆:咳咳,我來問你。
范皆:你方才言道,此前乃是誤會。
范皆:你有心尋到拾得你珠串的人,故而貼出告示,陽錯陰差錯怪了我是麼?
梓心:正是,再與壯士賠不是了。
(范皆扶梓心)
范皆:姑娘無須多禮,折煞小人也。
范皆:倒是我方才莽撞了些,叫姑娘難堪,應當賠禮。
梓心:壯士說哪裏話來…
(范皆施禮)
張三:嘿?!你們這怎麼還拜起來了,這摩拉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啊?
張婆:閉嘴吧你,人家兩人敘話,有你這個東西什麼事?
張婆:台底下各位老爺少爺、夫人小姐,諸位來這兒看的是雲菫的戲,誰要聽你胡扯。
張婆:有點眼力見些,給我一邊去。
(張婆提張三下)
梓心:說來,我每日便在這攤前販魚,如何未曾見過壯士?
范皆:我每日都要從這街上走過,前去上工。
范皆:許是人多,未曾得見。明日或許有緣…
梓心:如此…便待明日。

連心珠·卷三
青年與佳人就此相遇相知,互生情意的二人本應就此幸福地生活下去,但垂涎佳人美貌的惡霸卻叫平地生起波瀾…

—第三折·二失珠—
生:范皆
旦:梓心
婆丑:張婆
淨:吳旺
丑:吳一、吳二

【第一場】
(梓心、范皆兩邊上)
(念)
范皆:晨興犬吠急。
梓心:日照檐霜薄。
(白)
范皆:那邊的可是梓心姑娘?
梓心:正是,原是范皆范壯士。
(東塘散槳)
范皆:昨夜幽夢見佳人。
梓心:恨別時短又相逢。
二人:心中所想竟成真。
(白,異口同聲)
梓心:壯士…
范皆:姑娘…
(白)
范皆:海上旭日方升,碼頭上已然開工,范某需得為生計奔波。
范皆:梓心姑娘,我先去了。
(梓心施禮目送。范皆走遠,回頭。梓心低頭復抬頭,范皆下場。梓心絞手。)
(東塘搖槳)
梓心:臨到此時怯情生。
(梓心下)

【第二場】
(吳旺綠箭衣敞領,伴吳一、吳二上)
(念)
吳旺:老爺我叫吳旺,街頭稱霸王。
吳旺:今天悶地慌,上街來閒晃。
(白)
吳旺:吳一,吳二!
(同白)
二人:有!
(白)
吳旺:老爺我打算弄點新鮮吃食,你們可有什麼好主意?
吳一:您覺着金絲蝦球怎麼樣?
吳旺:大魚大肉吃膩了,金絲蝦球倒還湊活。
吳旺:吳二,你與我去尋個店家,要一份金絲蝦球。
吳二:好嘞。
吳旺:且慢。這金絲要炸得正金黃,一點焦黑都不要。
吳二:一點焦黑都不要,好,記下了。
吳旺:轉來。這蝦球大小都要一般,大大小小的不成。
吳二:大大小小的不成,行,您瞧好吧。
吳旺:不必了。
吳二:您這要是又有什麼要求,直說就是了。
吳二:那店家要是做得不好,咱就按老規矩——
吳一:怎麼着?
吳二:不給摩拉就是了。
吳旺:非也非也。你看這街邊魚攤,有一俏麗娘子,這見了美人勝似餐飽。
(東塘搖槳)
吳旺:待上前將她家情形細訪,賺一個粉嬌娥當一夜鴛鴦。
(吳旺轉向梓心)
(白)
梓心:客官可是買魚麼?
吳旺:啊,正是正是。小娘子哪裏人家,父母何在呀?
梓心:我自幼碼頭生長,父母俱已老邁,只有我一人街邊賣魚貼補家用。
梓心:客官問這些作甚?
(轉頭,低聲)
吳旺:妙哉妙哉。父母俱不在身邊,正好下手。
(轉回,向梓心)
吳旺:小娘子可曾許配人家?
梓心:終日裏為生計奔波,並不曾許配人家。
梓心:哎呀,我的婚姻與客官你買魚,能有什麼相關。
(轉頭,低聲)
吳旺:甚好甚好。還不曾許配人家,若遭了災禍也沒人主持。
(轉回,向梓心)
吳旺:小娘子可有鍾情的男兒郎?
(梓心低頭不語)
(東塘散槳)
吳旺:見她低頭無響聲,想必無有貼心人。吳旺的不良意向膽邊生——
吳旺:來來來,小的們,與我擄了這佳人,莫負美酒良辰。
(吳旺、吳一、吳二挾梓心下)

【第三場】
(張婆上)
(白)
張婆:列位看官,您要是聽我們雲菫的戲聽多了,成了懂戲的行家,您八成也能猜着了。
張婆:接下來還能怎麼着啊,可不就一場打鬥在所難免了不是。
張婆:大英雄出世,還尚得有個契機激他一激呢——
張婆:譬如惡獸作祟,擾亂民生,或是時勢變化,亂流之中造就英雄。
張婆:你憑着一股子豪氣做出一番事業便青史留名,若是縮頭…
張婆:哪個記得你叫張皆、王皆還是范皆。
張婆:更何況咱普通人要強出頭,留下救美的佳話。
張婆:咱們且看他范皆要做何反應。
(范皆上)
(白)
張婆:哎呦,您怎麼這時候來了呀!
張婆:梓心姑娘被這兒有名的惡霸吳旺給捲走了!
(東塘快槳)
范皆:喝——呀——
范皆:聽她言驚得我魂飛神散,未曾想飛來禍近在眼前。
范皆:惡豪強燒殺搶全憑心願,我若前去…
范皆:只怕是有命去無有命還。
(張婆遞珠串給范皆)
張婆:范大爺,這這這,怎生是好呀。
(東塘快槳)
范皆:見珠串,罷罷罷——
范皆:弱女子怎能降伏兇橫的惡狼。
范皆:珠串在手,怒拔劍。要叫那吳旺,痛悔嚎啕,沙灰蓋臉。
(范皆、張婆下)

連心珠·卷四
為了救回心愛之人,青年不顧自身安危,提劍直取虎穴;而另一邊,他的心上人也在苦苦支撐…

—第四折·挑燭燈—
生:范皆
旦:梓心
武丑:吳旺

【第一場】
(范皆提衣左側上,梓心右側獨坐)
(東塘連江)
范皆:恨賊子青天下強搶民女,意中人受煎熬我心焦懼。
范皆:思及此理與法盡皆拋去,我范皆仗龍泉定將禍誅。
范皆:走——了。
(范皆提馬鞭轉至吳寨)
(白)
范皆:我一路快馬加鞭行至此處,遙聽得牆內喧譁醉鬧。
范皆:想必此地便是那狼窩了。
范皆:若要救出梓心姑娘,我須得摸入賊營仔細尋找。
范皆:嗯,就是這個計較。
(范皆翻過後牆,下場)
(落花調)
梓心:羅帳內粉燭孤燈,門鎖外虎豹豺狼。
梓心:誰能料突遭禍殃,陷賊窩如何脫身。

【第二場】
(吳旺醉態,右側推門上)
(念)
吳旺:我自橫行逞性烈,便是神仙也吃癟。
(白)
吳旺:哈哈哈,只因我白日捆得一個,嘻嘻。
吳旺:杏眼朱唇的小娘子。
吳旺:依尋常與眾人飲酒作樂一番,便來會一會美人。
(東塘原槳)
梓心:孟浪的惡賊子顢頇醉態,急得我拿住了滴淚的燭台。
(白)
梓心:休得過來。
(吳旺、梓心三撲三躲,梓心持燭台擊中吳旺,吳旺倒地,梓心癱倒)
(東塘原槳)
梓心:亂中擊中僥倖非常,搖搖晃晃推門逃亡。
(白)
梓心:外廂燈也無有一盞,怎的如此漆黑?
梓心:待我帶上燈燭——
梓心:且慢,若被那嘍囉逮住了,我哪得命還。
梓心:便帶着這不亮的燭台,黑暗中慢慢摸索出去罷。
梓心:嗯,就是這個計較。

連心珠·卷五
深夜的賊窩中伸手不見五指,惡霸、青年、女子,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相互找尋,一場危險的誤會即將上演…

—第五折·雙珠還—
生:范皆
旦:梓心
武丑:吳旺

【第一場】
(范皆左側上,梓心右側上,吳旺合眼躺地狀)
(二人同在吳寨堂中,摸黑相向前行)
(二人黑暗中伸手觸及對方,心驚狀,因不知對方身份)
(吳旺醒轉)
(白)
吳旺:這小娘子竟與我一般的性烈,敢持燭台將我打傷。
吳旺:四下觀望人已不見,怕是趁機逃入堂內。
吳旺:哼,天色已晚,大門鎖閉。
吳旺:若非翻牆,如何出得門去,這女子不得逃脫了哇。
(吳旺轉身踏入堂中)
(白)
吳旺:呵,這幫蠢貨吃酒吃到昏頭,燈也未點。
吳旺:待我點起燈來,尋找那女子。
(吳旺摸黑踩到范皆的腳,吳旺、范皆驚訝縮回腳)
吳旺:小娘子原在此處,哈哈哈。
(吳旺張開雙臂撲范皆,范皆躲,黑暗中兩人摸索着三撲三躲,梓心縮在角落)
(吳旺最終抱住范皆)
吳旺:哈哈哈,捉住你了。
(白)
吳旺:嗯?小娘子片刻不見,腰肢如何變得此般粗壯?
范皆:天冷批了厚衣裳。
吳旺:哦,確實天冷應該添衣。
吳旺:那身形如何變得此般高大?
范皆:台上為人唱戲,穿的是厚底的鞋兒。
吳旺:哦,那着實辛苦。
吳旺:雙手如何變得此般粗糙?
范皆:為的是——,你附耳過來。
吳旺:哦,我附耳過來。
(范皆舉劍刺吳旺)
范皆:為的是握緊寶劍,好取你的性命。
(吳旺中劍倒地)

【第二場】
(白)
范皆:呸,淫賤的惡賊,一劍叫你魂魄喪。
梓心:來人可是范皆郎君?
范皆:聞聲難道正是梓心姑娘?
(梓心、范皆伸出手相觸)
梓心:范郎!
范皆:你受苦了。
范皆:那惡霸已被我一劍刺死,止剩下小嘍囉們。
范皆:想必也是樹倒猢猻散了。
范皆:姑娘不必憂心,待我破門。
(范皆破門)
梓心:若非郎君相救,我的性命堪憂。
(東塘搖槳)
梓心:願將珠心寄君家。
范皆:共隨清風歸天涯。
范皆:白月皎皎映梓花。
梓心:首自低垂諾已達。
—完—

哈瑪瓦蘭戰記

哈瑪瓦蘭戰記·前言
新銳輕小說《哈瑪瓦蘭戰記》的前言,由於經營調整而單獨成為一冊!

前言

近來由於新興作者招募計劃與如火如荼的「這本小說真厲害」大賞活動的助推,許多來自異國的新銳作家也貢獻了富有特色的作品。在此敝總編特別感謝各國作者對稻妻輕小說事業的支持,與勘定奉行柊慎介大人的網開一面,因此才能讓如此多優秀的作品與稻妻的讀者及時見面。

眾所周知,在當今「鎖國令」頒佈之前,稻妻亦頗有一些異國武士劍豪活躍。名為哈瑪瓦蘭者便是其中之一,此人來自遙遠的須彌雨林之國,卻在稻光之國行俠仗義。其故事雖然一度隱沒與大御所殿下不變的盛世之下,但現在多虧新銳作者,我的友人普爾希娜加以複述,才重獲鮮活的生命。

那麼,話不多說,《哈瑪瓦蘭戰記》,還請讀者自行品味。

哈瑪瓦蘭戰記·一
「怎會如此…」本是普通的須彌旅行學者,沒想到卻被分配了冷門課題,前往遙遠的雷之國土…海岸之國的冒險,徐徐開啟!

「相比遠海的雷暴,不如說延遲畢業更加可怕吧…」
遠渡稻妻的船上,年輕的哈瑪瓦蘭如此想着…

「你在想,論文完不成就要延遲畢業了吧?」
熟悉的聲音從船艙外傳來。

「囉嗦——你又是誰!」
「我嘛…很重要嗎?」

「說的也是,確實沒那麼重要……」
「餵——」

……

就這樣,在動搖海天的雷暴中,與舷窗外的細小聲音吵了起來。對雷暴的擔憂,對論文的恐懼,反而也沒那麼重要了。

只不過…到登岸為止,那個在舷窗外與自己吵架的聲音都沒有再露面。

「或許只是海難者的鬼魂吧…」
哈瑪瓦蘭如是對自己說。

所謂鬼魂,不過是地脈對亡者的記憶,只是過去與今日的共振而已。出現在海面上雖說怪異,但也不至於全違常理。

「你才是鬼魂啦——!」
就在哈瑪瓦蘭拎起行李,終於為自己的譫妄找到一套解釋時,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哈瑪瓦蘭戰記·二
「『使鬼』?與家鄉的『鎮靈』差不多少吧?」懷着這樣的疑惑,哈瑪瓦蘭與新來的旅伴攀談起來…一場未嘗預料的旅程,就此開端。

……
「所以,你確實是鬼魂?」
「不是!我還沒有死呢!」
「可你也沒有活過呀?」
「唔…這麼說也是呢…」
自稱身為「式神」的多嘴少女大口吞食着糯米糰子,其情其狀令哈瑪瓦蘭多少有點擔心她會被噎到。

「非要說的話,我的情況,更像所謂的『使鬼』吧?」
「那不還是鬼嘛…」
「不是你說的那種!」
又是一陣扯皮,哈瑪瓦蘭才終於明白過來,這傢伙與須彌的所謂「鎮靈」或許是類似的東西。
通過真名結下名契。利用真名加以驅使,全世界的神秘術本質上都是差不多的,這或許正體現了人最根本的恐懼之一——對於被掌握的恐懼吧。

這樣胡思亂想着,哈瑪瓦蘭又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去讀神秘學,而是學習了海洋生物研究這門冷門課程…
不僅要遠渡稻妻,更要面臨活地獄般的論文答辯…
不過如今身邊多了一個聒噪的小東西,或許多少算是個轉機吧…

珍說澄研真影打

珍說澄研真影打·卷一
稻妻傳統小說的第一部分,此卷另有別名「真影打」,曾經一度是禁書。本卷講述了初代雷電將軍與其影武者的幻想故事。刻畫了初代將軍的仁政與影武者的勇武。但是因為通稱《轉生雷電將軍》一書廣受歡迎,大眾對此類型的故事渴求了起來。這本書也因此陰差陽錯得以出版。

常說「弓張如弦月,刃研似璧澄。」

且說那鳴神於渡來之日,傳下了造刀之法。幾千度星霜,數百載豐稔,人間的刀工終能鍛出讓鳴神本尊也喜愛非凡的寶刀了。大社與幕府便定下了如此一檔神事祭典:取這世間最好之名物寶刀,奉於大社,名之「御神刀」。奉刀之祭,熱鬧非常,至今也未斷絕。但,「御神刀」背後種種,恐知曉之人就不那麼多了。
凡名工鍛刀,一鍛所造,不止一振。最優之作,稱之「真打」,銘其雅號,奉於主君或神前,不造殺業,自體清淨。其餘之刀,則稱「影打」,授予近臣,用做刀兵,常染血污,多惹髒穢。

那「鳴神權現·初代將軍」自稻妻之境上的大御所落成之日起,便攜其胞妹伴身。二人一明一暗,一真一影,斡旋於朝廷,討敵於戰陣。這位胞妹,單名「EI」,倘若寫作明文,恐怕應該也是和初代將軍名諱相對的「影」字吧,其人便是第二代幕府「影將軍」是也。
眾人皆知,那席捲浮世紅塵的大戰之中,僅有七神可以得存。影將軍雖武藝通神、劍技無雙,但自覺本身不過武人,無法通達人心,便選擇身隕道消,助她的胞姐上洛「天上之京」,成為稻妻的執掌天下之人。「真」將軍隨後設立幕府,施政稻妻。自然念有舊情,(鳴神權現)喚回「影」之神識,重塑其身形,將她作為自己的「影武者」安置於御側。

白夜國館藏

常世國龍蛇傳
取材自海祇島民間故事的小說。最早版本乃是蛇神尚在人世之時,有鳴神島的商人前往海祇島謄抄轉寫帶回的。如今已是沒人看的古典名著,被市面上的輕小說埋沒了。本書描寫了海祇島人在接納鳴神文化之前的獨特宇宙觀。因為最近傳統小說再出版的風潮,得以再次問世。

造化藏奧妙,日月行吉凶。
三隅隔昏暗,五聖隱虛空。

「宇宙無始無終,曾經的大地也是這樣。只不過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意義。承載我們的土已經不再和無始無終的永恆相連了。」
——唯一的賢人,阿倍良久這麼對初代太陽之子訴說。太陽之子早已準備懲處阿倍良久,這次宣他到御前問答,不過是想加以刁難,然後將他拘禁。
相傳,阿倍良久被常世大神啟開了智慧,因此才從不見太陽的淵下宮裏掘出來了光。但是太陽之子嫉妒他的才華,把他囚禁直至他壽終。然而,太陽之子們卻未曾想過,若非有他造出地下的太陽,哪會有自己呢。
「…天地原如雞卵,龍蛇本就一體。」賢人阿倍良久說完這句話,隨即就被埋伏的兵士們按倒。

彼時,淵下宮才因為太陽的出現而得到些許喘息。因那龍嗣親近黑暗、忌憚光明,不再肆意妄為。龍嗣橫行、斂人命如草的時日終於結束,淵下宮民變得能與其相抗了。
然而,異種外患沒有完全根除,這人性的腌臢就已經暴露了。人們選立了「太陽之子」,把他當做王崇拜。他卻橫徵暴斂,構陷忠良。

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淵下宮裏有一小童,與夥伴做了賭約。他隻身一人,潛到三隅之外,避開龍嗣痕跡,想去尋那龍骨花。但是他卻在洞中見到了一隻未曾見過的大蛇。不知為何,小童見蛇之龐巨、詭異,並不覺恐怖,反而有親近之感。
「我乃瀆身瀆名之蛇神,雖有眷屬百千,但所蔭蔽之眾已無一人。今日落入此界,與你相見,也算有緣。你雖非我民,但終是人子。有何願望,但說無妨。」
「試問,你能做我們淵下之民的神嗎?」

於是一人與一蛇,面對太陽之子的王權、境外的龍嗣侵攻,力挽狂瀾之演義就此開幕。

日月前事
禁止一般人接觸的編年史,寫法混雜了寓言和紀年。從開天闢地寫到了大日御輿落成。

我們想要記錄的事情,是天上的意志如何在大地上擁有了形態。啊,天上之神,這些創造都是你們的作為。那就請你們啟發我的神智,讓我源源不斷地記錄。

【鴿子銜枝之年】
天上永恆的王座到來,世界為之煥然一新。然後真王,原初的那一位開始和舊世界的主人們,七位恐怖大王開戰。那恐怖的大王們是龍。
原初的那一位造出了自己發着光的影子。而影子的數量是四。

【法涅斯,或者原初的那一位】
原初的那一位,或許是法涅斯。它生着羽翼,頭戴王冠,從蛋中出生,難以分辨雌雄。但是世界如果要被創造,蛋殼必須被打破。法涅斯——原初的那一位——卻用蛋殼隔絕了「宇宙」和「世界的縮影」。

【銜枝後四十餘年】
四十個冬天埋葬了火,四十個夏天沸騰了海。七位大王全部被打敗,七個王國全部對天上俯首稱臣。原初的那一位大王開始了天地的創造。為了「我們」——它最可憐的人兒將出現在這片大地。



【銜枝的四百餘年】
山川與河流落成,大海和大洋接納了反叛者和不從者。原初的那一位和一位影子製造出了飛鳥、走獸和水魚。它們還一起製造出了花草和樹木。最後它們造出了人。我們的先祖的數目不可知曉。
自此時起,我們先祖和原初的那一位立約。紀年也更迭一新。

【箱舟開門之年】
原初的那一位對人有一套神聖的規劃。人只要幸福,它便歡欣。

【箱舟開門的次年】
人們耕耘,第一次收穫。人們開掘,第一次收穫貴金。人們聚集,第一次寫就詩歌。

【狂歡節之年】
如果有饑饉,天上就落下食物與甘霖。如果有貧瘠,那大地就會生出礦藏。如果有憂鬱蔓延,那麼高天就會以聲音回應。
唯一的禁止之事,就是輸給誘惑。但是誘惑的通道已經被封堵。



【葬火之年】
天上的第二個王座到來,仿佛創世之初的大戰再開。那一天,天也傾頹,地也崩裂。我們海淵之民的先祖,和他們世代棲居的土地,落入了此處。
黑暗的年代由此開始。

【黑暗的元年】
七位大王的子民被海接納,深海的龍嗣曾經統治這裏。我們的先祖與它們發生了征戰。
先祖使用千燈將它們逐入影子,它們則在影子裏狩獵人類。此處唯有黑暗,所以無處不是它們的獵場。
人們的祈禱匯成哀歌,原初的那一位和其他三位發光的影子並不能聽見。

【太陽的比喻】
黑暗的洞窟里,有一群未曾見過光的人們在生活。有一位見過太陽的賢人,對着洞窟的眾人描繪着光之下的生活與太陽的偉大。他見眾人無法理解,於是點起了火。人們於是開始崇拜火,以為這個是太陽,甚至開始習慣了黑暗與火光的生活。
賢人死後,有人霸佔了火,通過火,投下了自己巨大的影子。

【忘憂蓮的比喻】
看見就會忘記憂愁的蓮花。在漫長的旅行中,尋找歸途的船長遇到了一群以這種蓮花為食的人。有的人留下了,有的人抗拒了這種誘惑。
活着就是無盡的苦海。我們只是在尋找歸途。

【黑暗的第三年】
唯一沒有拋棄我們的那一位,她乃是「時間之執政」。她是時刻,是無時不刻,是千風與日月之度量。她是一切歡欣之時,一切憤怒之時,一切渴望之時,一切迷狂之時。她是一切譫妄的時刻。
我們稱呼她「卡伊洛斯」,或者「不變世界的統領與執政」。真正秘密的名字,我們不敢直言,所以在這裏倒寫。「露塔斯伊」——我僅提一次。



【目盲之年】
賢人阿布拉克他被開啟了神智,他展示了從手中發出光的奇蹟。先祖們以他為首領,開始建設「赫利俄斯」。



【目明之年,或日月的元年】
「赫利俄斯」——太陽的神車,終於落成。白夜到來,常夜消散。
日月的紀年開始了。

【日月的二年】
先祖們嘗試尋找歸途。地表的大戰應該已經結束。
但是原初的那一位,第一個王座,佈下了禁令。先祖們無法找到歸家之路。
既然是如此,那原初的那一位,應該打敗了後來的第二位吧。
阿布拉克被太陽之子下令囚禁。

【樹的比喻】
王的園丁與御園的樹精相愛。但是國王想要新修涼亭的雕梁,需要砍伐最有靈氣的那一棵靈木。國王是原初的那位之化身,因此園丁無法違逆萬王之王,唯有對着國王的祭司祈禱。祭司乃是常世大神的化身。
祭司憐憫園丁,於是說,你去折下靈樹的枝條吧。園丁便去折枝,然後聽從國王的命令砍伐了靈木。
隨後祭司說,你去種下靈木的枝吧。園丁說,靈木長成,需要五百年。祭司說,一念則千劫盡。於是園丁在自家後院種下了樹枝。結果一瞬間,細枝長成了新樹,那新樹精是曾經樹精的延續。
因為那時刻之神,可以把「種子」的「這一刻」帶到過去與未來。

【日月之十年】
阿布拉克故去已久。日月之前的事情已經記錄得足夠。若無把一切按事實記寫的膽量,哪裏能成為常世大神的書記呢?
我聽到了門外盔甲的聲音,我於此絕筆。

白夜國地理水文考
記載了白夜國地理和水文的工具類圖書。隨着海淵的封門以及海祇民的集體移居,再加上漫長時光的變動,這本書已經沒用了。

海淵之下的土地和地面的風貌有巨大差異,常理並不適用。加之曾經的地理與水文知識,也是直接由天上傳授的。我們對自身所處世界的研究,連方法都只能自己摸索。一切唯有從頭開始。
讀此書之後人謹記,莫要以為自己所過之生活為平常之事。雖然千百年後,人們會習慣這種生活。但是請謹記——天中無日月的生活是異常的。就算有賢人在這裏描繪太陽,也一定會有腌臢之徒借着光投下巨大的影子。
此書只是為了讓人們理解自己所處的世界,切莫忘記重新尋回光的心。
(本書隨着時代變化不斷修訂刪改,稱呼也從海淵之土變為「常世國」,隨後變化為「白夜國」。後因海祇垂憐,淵下之民復歸海面。但總序之「海淵之土」有特殊意義,不做統一改訂。)

-風與水之事
白夜國土沒有山之走向,討論山系沒有意義。但是我們之中的祭司和賢人察覺到了一點:就算是在這片海淵之下,仍然有「不滅風」和「水」的力量。「不滅風」,人格化稱之「常世大神」,或者詩體修辭為「千風」、「時之千風」;「水」則是深海龍蜥的龍蜥界之力。
我們已經有了一門學問推算「陽炎」與風、水之關係。所以在興動土木之前,需要考慮水文與不滅風的影響。

-白夜國的邊陲
白夜之國土,以三角三隅為標。曾經這裏就是人類勢力與龍蜥勢力拉鋸的極限了。
三角在白夜國時期修建有三界塔,用來調和三界。古時的名字已經失傳,在海祇到來之後,才改了現在的名字。
三界塔非常重要,並且不處在風與水的體系下。甚至與之相反,它們負責平衡整個白夜國的傾向,控制着白夜國的風與水。
一旦三界塔出現問題,整個白夜國將有大災。因此它們由秘法隱去,僅能由巫女與御使喚出。

-狹間之街
最早狹間之街夾在山壁和方圓之地中,因此才被稱為狹間之街。但是隨着白夜國極端異常的地理變動,幾百年內,方圓之地就崩落進了深淵。狹間之街反而成為了一片廣闊。

-蛇心之地
這裏自先祖發現之日起,就存在一個神奇的現象:空間會在某一處交疊。後來這個現象被我們的先人利用,修建了蛇心的祭壇。人們使用這個地方保管秘密、囚禁犯人,並且崇拜幻想出來的大蛇「奧羅巴洛斯」。
最早這裏叫做德爾斐,意思是蛇之地。後來海祇大神到來,蛇之地的名字並沒有改變。一般古早繪畫,無鱗蛇為「奧羅巴洛斯」,有珊瑚的蛇為「遠呂羽氏」。

-大日御輿
最早的名字是「赫利俄斯」,乃是賢人阿倍良久所設計的高塔。風、水之中屬黃。
根據預言,它應該就是賢人所展示的太陽,用來照亮沒有見過光的洞穴。同樣,根據預言,它後來也被用來投下巨大的影子。

深海龍蜥實驗記錄
深海龍蜥的實驗記錄。實驗中並沒有龍蜥死亡。

…自今日起,龍嗣之實驗課題改為海祇大御神親自指定之課題。海祇紀年元年之前所有檔案全部銷毀。卷宗序號廢止阿爾法、貝塔、伽瑪、德爾塔、艾普西隆古海祇語字歸檔分類法,啟用地、水、火、風、以太、虛空為新分類。
注經與引用應寫於(【】)內。依序寫明卷宗頭-序號-題名-著者。著者可以忽略,或寫研究所內之號,嚴禁暴露研究人員之古白夜國/淵下宮名或現代海祇/鳴神/稻妻式名字。
不要在實驗記錄里寫日記、情書和幻想小說。


龍嗣(以下通稱深海龍蜥、龍蜥)的進化能力有目共睹。(【水卷-壹〇壹-龍嗣的進化·一】)。
我們嘗試降低幼年抗高溫龍蜥生存空間的溫度。它在成年之後變得衰弱。恐怕是因為它身體中並沒有對抗這種環境的「種子」。但是它的子代卻全部擁有了高體脂、多眠、冰元素的特性。(參看正文背後的實驗數據。樣本三出現特異數據是因為我助手同情抗飢餓對照組的實驗對象,私下進行餵食。)
此時再將它們的子代送入酷暑環境,它們和曾祖代一樣,成年後選擇了抗熱特性。只不過目前沒有出現火元素特徵。
尚不足以得出結論,但是可以印證猜想。深海龍蜥可以在成年前自由覺醒自身的「種子」。而龍蜥母體在遭遇未曾見過的嚴苛環境時,可以編制新的「種子」留給子代。
深海龍蜥在於我們淵下宮民遭遇之前,體內就潛藏着一整個軍械庫了。


智能實驗的結果令人驚訝。(【虛空-貳零柒-龍蜥的智力研究】)。通過懲罰、獎勵並行的機制進行篩選(其實根據之前的研究,篩選並不必要。龍蜥每個個體都是完美適應者),四代後的龍蜥,語言理解能力已經逼近十二歲智力水平的人類學童。或者應該更嚴謹點說,龍蜥們本來就擁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它們在此是展現出了學習的能力。
我們認為應該停止這個研究。不然上一個寫龍蜥人幻想故事的傢伙被開除可能會顯得我們見識短淺。
根據預言,水之龍王會以人形誕生。我們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在淵下宮。

之前的移植都失敗了。(【虛空-玖零柒-海祇大御神特令·一】)。因為容不下海祇之血,龍蜥的身體會出現各種不良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仍然不夠強大。通過規劃龍蜥的進化路線,我們已經培育出了理論上最強的龍蜥才是。


移植基本算得上成功。(【虛空-玖零柒-海祇大御神特令·三】)。排異原來是龍蜥作為光界生物(或稱元素生物),與大御神以及珊瑚眷屬之人界力相殺的原因。

所有實驗記錄卷宗作結。實驗於此竟,所載並無一龍嗣因實驗殞命,皆得壽終。
禮讚海祇大御神之慈心。

光晝影底集
面向九歲到十二歲年齡段的益智類圖書。作為特殊過渡時期的版本,下附了古代白夜國姓名的鳴神式改稱法。

謎面1. 什麼東西清晨四隻腳,白日兩隻腳,夜晚三隻腳?
謎底: 中午化身成人去參加了舞會,摔斷了腿只能拄拐杖的龍蜥。
這個答案其實是賢人們最喜歡的,往往也只有小朋友們才能答對。龍蜥化人對大人來說是一種恐怖的陰謀,根據古代預言,水之元素龍王一定會以人形重生。對於孩子來說,則揭示了相互理解的可能。
但是這樣把龍蜥弄得可愛也有其弊病。雖然消解了恐懼,卻也讓孩子們失去了警戒。
(深海龍嗣們進化出了其他元素,失去了純粹。它們族群已經不會誕生龍王了。)

謎面2. 此物只有嘴一張,腿數卻是四、二、三。什麼事物乏術化他形,卻可以尋見地、海與天空。什麼事物行走用的腿越多,生息氣力就越孱弱?
謎底: 人。
人在嬰孩時代用四肢爬行;長大之後,就開始兩腿走路了;等到了老年,就只能拄拐了。毫無疑問,這個經典謎題的答案是人。

謎面3. 什麼事物只有一張嘴會說話,腿數卻是四與二。
謎底: 畜牧的生活。
這個謎語非常古老,我們以前只能從文本上理解畜牧的意思。四條腿指的是「尼烏」、「宇麻」和「林彘」這類生物。在白夜國崩落地底之後,這些生物因為缺少繁衍的環境和食物,也在兩代內滅絕了。
海祇大御神到來之後的這段時間裏,有一些住民已經去往海面開拓家園、交流文化了。因此我們得以勘校這些生物的通名。根據御使與大御神的預言,我們遲早有一天會全部去往海面上,所以校正名字是很必要的。
「尼烏」為牛,「宇麻」為馬,「林彘」為林豬。

謎面4. 有一對姐妹,她們每一天都會生下對方。請問她們是誰?
謎底: 日與夜,或白夜與常夜。
這個謎語很好理解,日夜輪換。在白夜國則是大日御輿的白夜與常夜輪轉。雖然大日御輿建設完成之前,一直都是常夜,但是並不影響曾經人們見過白晝之光。
順帶一提,白夜國特殊的蜃樓現象與罪影的名字最早都叫「愛多隆」,人們認為二者本質一致。後來隨着海祇大御神到來,人們理解了這兩種現象,自此命名才分開。雖然並無白日,但是白夜裏出現的蜃樓幻景仍然被叫做「陽炎幻」,常夜中的則被叫做「不知火幻」。隨着時間推移,兩者因原理一致被統一叫做「陽炎幻」了。

謎面5. 我是光明之父的晦暗子嗣。我是無翼的鳥兒,由地升天。見我者流淚,並非出自哀愁。微風吹拂,我剛出生便消逝。
謎底: 答案是煙。鳥兒是一種會飛有翅膀的生物,淵下宮見不到很正常。

謎面6. 一個父親有十二個孩子,每一位又各自有六十位容貌各異的女兒。這些女孩一位白一位黑,如此反覆。他們一家全都不朽,只是會暗暗凋零。請問父親是誰?
謎底: 答案是「年」。六十位黑白相間的孫女可能會讓白夜國之民一下子想不明白。但是理解了謎題4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以及這謎題遠古時期還有個後續版本。大概意思是,每個孫女又各自有十二個孩子,每個孩子為他們的母親剩下了六十個外孫。外孫們也有自己的六十個孩子,每個孩子又有自己的子孫。直到最後,所有的子孫們共同產下了唯一、原初的後代。這個後代就是常世大神,也是一百四十億個「年」的母親。
海祇大御神禁止了這個謎題的流傳。



「附錄」- 歷史人物、傳統姓名-鳴神式改稱法

卡伊洛斯-常世大神
…絲-有栖
阿布拉克-阿倍良久
喀戎-華…
斯巴達克-須婆達
艾瑪-繪真
…-鯉
安提戈涅、安提戈努斯-安貞


厄爾玻斯、厄伯斯-艾波西、烏帽子
厄喀翁-江木
烏代…-宇坨
阿斯克勒庇俄斯-棲令比御

褪色古堡的崩塌

褪色古堡的崩塌·卷一
不知由何人所創作的詩歌,行文間透着詭異而不祥的氣息。

在夢中,我曾見過一艘黑色的航船,
穿行在深邃的午夜與陰鬱的海霧中。
那船的船身早已腐朽,桅杆看起來也斷成了數截,
然而,卻像是有意要對人類的理性加以嘲弄一般,
所有這些斷裂的部分都以一種怪異而扭曲的形式,
被包裹船身的層層疊疊的藻類與生物質連接起來,
在月光下拖曳出森然可怖的倒影,
讓人不由墜入無法擺脫的恐懼中。
好像只要你稍微移開視線,
下一秒它便會出現在眼前。
甲板上矗立着一個高大而瘦長的身影,
渾身裹着黑色的罩袍,面容模糊不清。
唯有那雙眼睛,唯有那雙冷酷的眼睛,
只是一撇,便仿佛蝕刻進了你的靈魂。
那究竟是來自深海的怪胎,
還是某個古老世界的主人,
又或許,那便是噩夢本身。

褪色古堡的崩塌·卷二
不知由何人所創作的詩歌,行文間透着詭異而不祥的氣息。

在世上最純淨的湖水旁,
曾有座金碧輝煌的城堡。
金箔與寶石裝飾着城堡的外壁,
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光彩奪目。
城樓上飄揚着漂亮的彩旗,
壯麗宏偉的塔樓高聳入雲。
遠道而來的賓客透過彩色玻璃裝飾的窗戶,
每走過一處都能看到全然不同的新奇景象。
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遍佈各處的雕塑擺設,
雖然造型怪誕詭奇,看起來卻是栩栩如生。
城堡中央的大廳,是一座金光閃耀的舞台,
樂師日夜不停地為這城堡的主人演奏歌唱。
當優美的樂聲響起,金色的蜂群也會縈繞在舞台周圍,
伴隨着和諧的樂律翩翩起舞,仿佛世界也都為之傾倒。
城堡中似乎有着取之不盡的珍饈美酒,以供人們狂歡享受,
不論來自何方,出身如何,賓客們盡可隨心所欲尋歡作樂。
然而所有這一切都難以安慰主人心中的恐悚,
也無法給他惶惶不安的靈魂帶來片刻的安寧。
每到午夜,當塔樓上的大鐘發出低沉的聲響,
他總會陷入無法遏制的焦躁與不安,
那難以言喻的恐懼與抑鬱籠罩着他。
裹着黑袍的鬼影將要討回他的欠債,
到時候,眼前的一切都要化為齏粉,
連同這主人與所有賓客的靈魂一起,
作為獻給那黑暗中古老世界的供物。

褪色古堡的崩塌·卷三
不知由何人所創作的詩歌,行文間透着詭異而不祥的氣息。

最初只是微風吹拂下的帷幔留在牆壁上的倒影,
以及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動物啃磨的細碎聲響。
接着則是空蕩房間中一陣陣沙啞而詭異的笑聲,
是在黑夜中不斷蔓延的莫可名狀的恐懼與夢魘。
終於,伴着駭人的雷霆與風暴,
一層閃着淡淡紅色光芒的薄霧,
像是裹屍布般籠罩了整個城堡。
城堡中央的舞台上,一個高大而瘦長的黑影投下,
那裹着黑袍的魔靈終於找上了門來。
剛剛還在尋歡作樂的人們,
很快一個接着一個地倒下,
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鳴。
主人戰慄地呆坐在寶座上,
他的靈魂也已被黑暗奪去。
隨着磚石與瓦礫落下的轟鳴,
城堡褪去了往昔的光彩,
被泛着微光的水所吞沒。
原本被塔樓所遮蔽的血月重現於天際,
得以將最為不祥的紅色光輝遍撒大地。
如今在世上最純淨的湖水中,
倒映着衰頹破碎的褪色城堡。
昔日金色的殿堂與歡宴的華章,
仿佛本就是悠久的幻夢與傳說。
遺蹟散發着令人窒息的衰朽,以及難以驅散的陰鬱。
透過破碎陰森的窗戶,許多雕像般的怪物穿行而過,
伴隨着不和諧的旋律,不斷地下沉,直到墜入深海。
而在那裏,除了黑暗、死亡與哀歌之外,別無他物。

少女薇拉的憂鬱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一

我可從來沒有覺得世界很無聊。單純是因為有趣的事情都在很遠的地方罷了。
——嚮往着未知遠方的平凡少女薇拉,宏大的冒險奇譚悄然開幕。


——百億世界的百億晝夜——
「有時候我會想啊,這個小鎮是不是太無聊了?」
住在小鎮德爾斐的平凡少女薇拉再度這麼抱怨。她躺在小鎮附近的山坡上,閉着眼感受着初夏的微風。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地方不無聊呢?」她的好朋友薩奇(性別男)坐在一旁問道。
薇拉用坐位體前屈的姿勢坐了起來:
「我相信星海的彼岸會有一顆星球,上面有能回應一切祈禱和願望的神明,懷抱着願望的人們紛紛前往此處巡禮;我相信,宇宙某處有一個正在和末日戰鬥的世界,十四個女武神們崇高美麗的靈魂短暫而絢麗地燃燒……」
「你奇怪的小說看得太多啦。」
「啊啊……這個地方真的好無聊。難道就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嗎?」
「這麼說來,最近鎮上搬來了一戶新人……」
「新鮮事和有趣的事情是不一樣的!」
不過雖然這麼說,薇拉還是決定去拜訪一下。而薩奇想起了家裏的規矩,決定晚飯之前回家。

……
薇拉推開了新住戶家的門,居然沒有上鎖。
「有人嗎?」
就在這時,客廳里的柜子門突然大敞,一個戴眼鏡的黑髮少年人沖了出來,跟隨他一起冒出來的還有沾着藍色粘液的觸手。
「借過借——!塔爾你怎麼隨便放人進來?」
黑髮的少年人輕輕推開薇拉,撿起了門口的斧頭。
「沒辦法了,既然你已經看到了,只能——」
薇拉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二

總是在覺得無聊,這可不是什麼憂鬱,而是到了十四歲年紀了。
總之薇拉的冒險,在此開幕!


——我的後院略大於整個宇宙——
「只能讓你也一起幫忙了。」黑髮的少年自稱「艾克」,他給薇拉遞了一把菜刀。
他走回柜子前,開始瘋狂地劈砍觸手。
「過來幫忙關門,如果有觸手襲擊你,你就用菜刀防身。」艾克的眼鏡上已經全是藍色粘液了,「快!不能讓這個邪神降臨德爾斐。」
於是薇拉就幫助艾克關上了門。雖然在壓制觸手的過程中,不小心在艾克的背上刺了兩刀。好在艾克的治療魔法很強效。
「啊,事實就是這樣啦。我其實今年一千多歲了。這個門通往宇宙任何一個地方。剛才那個是大麥哲倫星雲的古神,我去它那裏拿點東西。」艾克身上都是粘液,只好用薇拉的裙子擦眼鏡,「呃,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塔爾是誰?」薇拉好像並不在意。
「它是吃人古城堡的惡靈,被我收復以後擔任這裏的管家。不知道為什麼對你很親切啊。」

父母卻一再提醒薇拉,人最終都會成家立業,遠方也只不過是個永遠的憧憬罷了。她的好友薩奇和她說,倘若她這樣活潑的姑娘嫁去了遠方,這座小鎮會變的很寂寞。
(單純是因為薩奇看起來太柔弱,和男孩子一起玩會被欺負吧。)
「人類的精神還太不成熟,我需要指導你們穿過不思議與童年。」艾克向薇拉伸出了邀請的雙手,「你們將會一路歌謠,最終抵達青春。」
從獵戶座旋臂到永恆的魔神之城,從時間洪流之中到星海閃耀的深處……
「你說多遠算遠方?宇宙任何一個地方都和我家後院差不多無聊。」他說。
「遠方的尺度是隨着心變化的。」艾克說,「我的心則略大於整個宇宙。」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三

仙女座的帝國幅員遼闊,基本佔領了本星系群大半江山。每個行星都有自己的惡魔與眾神,海龍與怪獸。
「我對你家閃爍的每一個星星都想像過一個故事呢。」「那不可能,這裏看仙女座星雲只有月亮五分之一大。」
少女薇拉的冒險,仍在繼續!


——盜走孤星之人——
「吾乃仙女座星雲帝國第二順位帝座繼承人,名字加起來有兩百多個字。總之你們稱呼我為安德羅-巴西利克斯公主即可。」可愛的少女雙手抱胸,回味了一下剛才的登場,似乎很滿意一般小聲「哼哼」了兩聲。
公主陛下來到德爾斐的目的就是和艾克結婚。
「如果名震四分之一宇宙的你結婚的話,大姐繼位之後我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證。」
「那個,仙女座的帝國有多大?」薇拉問道?
「可居住的行星九千多吧。」
——你都擁有這麼多星星了,為什麼要來搶奪我的閃耀?

「所以你真的不是想要傷害薇拉嗎?」薩奇看着艾克搬運捲軸與其他行星的地球儀,謹慎地詢問道。
「沒有。我覺得她很適合當助手。」艾克放下東西後,拍了拍手,「你喜歡她嗎?」
「我、我也沒、沒有。」薩奇移開了眼睛,擔心被千年的老賢者識破。
他這時摸到了一個裝滿相框的箱子。薩奇隨便抽出來幾個,照片裏是各種各樣的美人。
「啊,那個啊。她們說着:『可是我給了你唯一的真愛啊!』真的是唯一的嗎?只是她們的又一次罷了。」
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這麼一句話,薩奇有點生氣的說了出來:
「你都擁有這麼多星星了,為什麼要來搶奪我的閃耀?」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四

有句俗話叫,發光的未必是金子,還有可能是因為失戀而破碎的心。
總之天上的星星並不是金子,大部分人的心也不是玻璃製成的。
總之就是這樣,薇拉的冒險,踏入新的篇章!


——所有那些熠熠生輝的——
「這些照片裏的人都好漂亮啊。」薇拉也拿起了艾克裝滿相框的箱子。
「如果不漂亮,就不會有留下相片以供留念的機會。」
艾克並沒有任何避諱的打算。畢竟也是年紀超過一千的宇宙賢者,他當然知道女孩子極容易受傷,又很容易變得很麻煩。艾克從不欺騙女孩子,學學艾克。
「見證過繁星,才做出星星形狀的鑽石留念。」他接着解釋,「但是宇宙間那些熠熠生輝的星星,是不屬於任何人的。所以也沒有奪走星辰一說。」
薇拉並沒有聽明白這一句話,「你在說什麼?」
「說給一個不在場的傻小子聽。不用在意,人類只是太年輕了。」

「我會幫助撮合你和艾克的。」薩奇對仙女座帝國的公主陛下這麼大聲喊道。
「哈?」
「我喜歡薇拉,我不想——」
「噁心。無聊。玷污我的聽覺。低等生物不要說話。薇拉已經是我認可的朋友了,不能把她交給你這種懦弱的人。」
「哦、哦……」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五

星際高速路和高速公路的路邊是不能野餐的,就算是眾神被高速星際船撞了也是全責。
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小村書房,透過門扉卻可以到達宇宙與時間的任何一處地方!與眾神午餐、與時間捉迷藏。薇拉的冒險,在此繼續!


——眾神的路邊野餐——
在艾克午睡的空隙里,他的侍從之間爆發了巨大的戰爭。
偉大的魔法師會降伏各種神明、惡魔為自己服務。艾克作為立於魔法師之頂的人,手下的魔神數量比字典的詞條還多。究竟誰才是艾克手下最厲害的僕從呢?為了這個理由,眾魔神決定來打一架。
不幸的是,他們似乎把公主、薩奇和薇拉也算作助手、僕從之列了。
艾克午睡持續兩個小時,但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個恆星被摧毀了!

「吾為什麼要保護你啊?」公主抽回了手,失去眼球的大惡魔倒在了地上。
仙女座帝國的支配種族雖然看起來都很可愛,但是他們手掌心有兩隻特殊的嘴巴,用來捕食戰敗者或者戀人的眼球。
「我們不是朋友嗎?」薇拉有點受傷地問道,順帶抹掉了臉上的血。
「嗯嗯,是啦。」公主臉紅了,移開了目光,「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就承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不過我說的不是薇拉你啦。」
「誒——」薩奇正被巨龍咬在嘴巴里。
「怎麼樣,要投降嗎?」巨龍用老爺爺一樣的聲音問道,「如果投降,承認自己是低賤無能之輩,我就饒了你們。」
「我投降——投降!」薩奇大喊。
「賤種蜥蜴少口吐狂言了。吾宮闈之中的壁虎都比你強大!」公主掰了掰手腕。
「我是無辜的啊啊啊——」薩奇被巨龍丟上了天。
仙女座的支配種族對遠古巨龍的勝負,在一瞬間結束!

最後只要好好投降,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嘛。
薩奇在比賽中出局,用拖鞋叫醒了艾克。薇拉也在公主的保護下活了下來。
「呃啊,無能之輩,看到就要吐了。低賤的東西,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說話,不要看我,不要和我呼吸一樣的空氣。」公主對薩奇的態度降到了低點。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六

曾經有一位偉大的學者,想要給帝國的節日寫一本著作。
結果他發現,好像帝國每一天都有過節的傳統!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之下,他寫了六個月人就跑路了。
作者我啊,是不會辜負大家的!


——獻給許許多多的節日——
近期雖然各種大事件頻發,不過那都是宇宙里的事情。現在,一個相對平凡的大事馬上就要發生了。小鎮即將迎來自己的節日。
「這回總輪到我來給你們兩個介紹這個小鎮了吧?」薇拉給公主和艾克端上了家裏自製的燉菜。
畢竟之前宇宙冒險里遇到的事情,都在由公主和艾克在充當解說。如果說薇拉有什麼知識能在他們倆面前顯擺,那也只有自己的老家了。
「……後來大王的第一信使,勇敢的騎士霍夫曼向西橫跨了兩個大陸,渡過了大洋和河流;而御前的賢者、東方的女巫浮萍夫人則在向東的路途中經過了故鄉,然後走過了幽冥的國土。最後他們相遇在了這裏。」
「欸,這樣啊。好厲害。」公主陛下的演技需要提升。雖然她是真心不想讓薇拉察覺出她對這個故事的毫不關心。
「那也只能說明,這個地方是那位大王的都城在這個星球的對稱點吧。」艾克隨便找了一個看起來並不重要的地方吐槽。
「啊哈哈哈哈,仔細想想是這樣沒錯。」薇拉摸着後腦勺笑着說道。

「我一直說着想要離開這裏,但是最後發現,自己也只對這裏最熟悉。」小鎮紀念日的前夜,突然發現了這點的薇拉在薩奇的面前哭了起來!
「你這個混蛋啊,居然弄哭薇拉!」公主唐突地用飛踢入場,擊飛了薩奇。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七

在宇宙的邊陲的一片星團,可居住的行星密度稀疏。因此這是一片屬於星海操帆士和海盜的樂土。
因為是宇宙,所以航行沒有左舷、右舷。靠着恆星的那一側叫做星舷。
少女薇拉的冒險,在方位感消失的星海繼續!


——星海戰記——
「重新點燃太陽也不算什麼難事。但是這應該不是仙女座帝國想要看到的事情。」艾克對着驚慌失措的薇拉說道。
「你是說,公主她綁架了薩奇?」薇拉先是略作思考,有些驚訝地說。
「你是怎麼能想到這個情景的。我是說,能綁架公主和薇拉的,只有仙女座帝國。」艾克轉過身來,面對着星系的千萬生靈。
他停頓了一下,大聲說道:「星海的眾生。我雖然領受至高聖王列班寧的召請來此,目的是為所剩不多的恆星續火。但是仙女座帝國似乎不願意看到這裏能得長存久安,為此他們挾持了我的友人。」
「你這樣豈不是把他們兩人的性命放在此世眾生之上了嗎?」聖王列班寧從聖座上站了起來,「這樣的話,我統一星海諸島,究竟是為了什麼?」

最後聖王單槍匹馬深入死地、打敗仙女座帝國的刺客、救回了公主和薩奇兩人。之後,她和艾克簡單聊了幾句。
「沒想到你可以打敗仙女座支配種族。他們作為生物個體也是十分強大的。那聖王試練中需要殺死的聖龍確實不是你的對手。」艾克稱讚。
「其實我就是聖龍。在和列班寧的血肉融合之後,我在為了她的願望而行動。」
「呃……」艾克略微感到了驚訝。
「話說,那個小子就是第二公主看上的人嗎?我進去的時候他們正在……」
「什麼?!」艾克略微感到了十二分的驚訝。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八

女孩子們的睡衣派對環節,男性當然不准參加!可愛的女孩們就像是黃金時代的眾神一樣,神聖不可方物。
薇拉、公主、聖王列班寧,還有星際巢蟲的雌性主腦烏爾,四人的少女夜話!


——女孩她們自己——
「所以說都是誤會啊。她當時準備吃了我來着。」薩奇開始解釋。
「那應該不是吃。」艾克推了一下眼鏡,「仙女座帝國支配種族的手心有捕食眼球的器官。」
「我見過。怎麼說呢…七鰓鰻?」薩奇說出最後這個詞的時候,渾身打了個顫。
「你聽我說完。」艾克想要點自己的眼睛,卻不小心在眼鏡片上摁出了一個指紋。他摘掉眼鏡,點了點左眼,「他們吃掉眼睛的習俗,包含着兩種意義:臣服……」
然後他點了點右眼,「……與愛戀。」
薩奇也跟着開始摸起了自己的兩個眼眶,若有所思。他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究竟是哪個。
「說到底,公主她其實也根本不明白這些事情差異在哪裏。對她臣服者、被她所征服之物,以及愛着她的人——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的。是在皇室的權力爭鬥中,不會傷害她的人罷了。」
「怪不得仙女座帝國的刺客會綁架她。也就是說是其他繼承人的一石二鳥的計策咯?」
「我是不想捲入繼承人之爭的。所以只能讓你多支持她一些了。」
「所,以,說——我和她不是這種關係啦!她不是最討厭我了嗎?」

與此同時,女孩子聊了什麼呢?這可能就是永遠的謎了。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九

「薇拉她這麼漂亮,在宇宙里閃耀,而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看起來就是會比女孩子矮小。」
必須得到達青春,必須得告別童年了!事到如今才點題也並不晚,少女薇拉真的開始憂鬱!


——魂斷深海古神殿——
隨着薇拉與薩奇的年紀增長,四個人的關係也在發生奇妙的變化。
「我不想聽你解釋了。」薩奇對艾克說,「就算你真的對薇拉不是那種感情,薇拉也會一直追逐你的。」
艾克是遠方的象徵,是未知與新奇的隱喻。勇敢的鳥兒一生也不會築巢,只會在戀慕的風中飄蕩。
薩奇卻被艾克告誡,「怎麼想一千歲也都是老年啦。」
「那和我年齡還挺般配的吧。」公主開心地把頭伸了過來。

鼓起勇氣準備告白的薩奇,卻面臨了最殘酷的命運。
還記得第一卷艾克和薇拉見面時從古神那裏取來的古劍嗎?那是艾克為了推進命運取來的鑰匙——現在薇拉被這把劍劃破了手指,窮凶極惡的遠古病毒將她殺死了!

「都是你!」薩奇拽住了艾克的衣領。如果是在平時,艾克一定會笑呵呵地裝傻——他本性也只是一個溫和善良的老人罷了。可是這一次,他拍開了薩奇的手。
「你不是可以倒回時間嗎,救救薇拉吧!」公主也這麼哀求。
「你們不明白,只有未來拯救過去,修改過去是沒辦法拯救沒有薇拉的未來的。」艾克咬住了嘴唇,一直咬到血液滲出。

「有個地方曾經有個神話傳說。白銀時代的人類童年極其漫長,多達兩百多年。這讓短暫的成熟充滿苦難。」
對於其他人來說,童年已經結束了,可是青春卻遙不可及。
沒有薇拉的《少女薇拉的憂鬱》,下回繼續!

少女薇拉的憂鬱·卷十

「已經可以了。我們回家吧……現在距離我最遠的地方,就是有你的德爾斐。」
雖然現在才解釋,小鎮德爾斐是希臘神話的世界中心。《少女薇拉的憂鬱》,圓滿完結……嗎?


——少女薇拉的憂鬱——
為了復活薇拉,薩奇與艾克還有公主經歷了壯絕的二十年冒險。從地獄大君動手,一直殺到吞噬恆星的星際巨龍處。三人順手拯救了兩個星系和銀河帝國,消滅了四種危險的星際蟲類。
剛剛醒來的薇拉被歷戰的宇宙英雄薩奇抱在了懷中。
二十年對於仙女座支配種族來說並不算什麼,她還是一樣可愛。只不過她的表情十分奇怪,那是發自真心的高興,又有些失落。
薩奇失去了一隻眼睛,現在已經長得十分高大健壯了。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哭呢,淚水都把薇拉肩膀打濕了。不過他已經不會再輕言放棄了。
艾克並沒有什麼變化,一直是一副淡淡微笑的表情。
「我只是時間的回音。」艾克開始了準備工作,「就像我上次說的,過去不能改寫未來。預定調和法則比我略強一點。但是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能夠拯救世界。」

艾克將薩奇變回二十年前少年的模樣,一起回到了他們啟程那日。四人的小團體好像一切如常,但是大家都察覺到以前一樣天真的日子不會再來了。
「我很抱歉讓你失去了童年。去吧,這是你應得的青春。」艾克對薩奇說道。
「我為了你經歷了宇宙間的一切不可思議,我的童年已經結束了。」薩奇對命運之人鼓起了勇氣,「如果沒有你,我無法到達青春。」

答覆究竟如何!
作者拿着前九卷的版稅花天酒地去了。如果你們在星海諸界裏找到他麻煩催一下稿。

蒲公英海的狐狸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一

蒲公英,蒲公英,跟風一起,到遠方去吧——小狐狸念念有詞地說。
令人難忘的蒙德童話,獵人與狐狸的故事,《蒲公英海的狐狸》,總十一卷,就此開始。


「蒲公英,蒲公英,跟風一起,到遠方去吧。」
小狐狸念念有詞地說。
然後,呼地一下,把一束蒲公英的種子都吹散了。他嚴肅地說,
「這樣的話,老師您的願望就會隨着風,飄到風神的身邊去。」
這時一陣風吹過,把好多好多蒲公英捲走了。
是和我的夢一起,去了哪個好地方嗎?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
以前啊,在村子後邊,是一片小林子。裏面鬱鬱蔥蔥地長着好多好多的樹,樹的中間是一個小湖。
湖就像蒙德大教堂的玻璃,每天都擦得亮閃閃的。
太陽透過樹葉照進來,落在湖面上,就好像碎了的寶石藏在湖水裏一樣,可好看了。
那天的天氣涼颼颼的。我背着弓在林子裏打獵,走到湖邊,看着亮閃閃的湖水,不知怎麼就想起很久以前喜歡的姑娘了。
我已經不記得她是什麼樣的人了,只覺得她的眸子一定像湖水一樣,亮晶晶的,就像碎了的寶石。
當時我一定是看着閃閃發亮的湖水,看得恍神了。我漫不經心地沿着湖散步,都忘了自己是出來打獵的了。
聽見結冰的聲音,我才醒過神來。一看,發現湖邊有一束冰霧花,把旁邊的湖水都凍住了。在邊上,有一隻白白的狐狸,尾巴被凍在冰里,看起來難過極了。
「一定是喝水的時候不注意,把尾巴降到冰霧花旁的水裏了吧。」
冰霧花是一種很危險的植物。如果不注意,就會落得凍傷。如果要採摘,一定要小心才好。
看見我過來,狐狸就害怕得拼命掙扎。但一動,凍在冰塊里的尾巴又被扯着,疼得它小聲地叫喚。
「哎呀,這可不行。」
我心想,
「太可憐了。放着不管肯定會餓死,不如幫它解脫,帶回家當今天的收穫吧。」
我心裏想着,可以配上自家種的蘿蔔,美美地燉一鍋肉吃。一想到燉肉,身體就充滿了力氣,心情也變得很好。
於是,我拿出打獵用的弓,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狐狸乖乖,別亂動。」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二

「狐狸乖乖,別亂動。」遇到了獵人,被冰霧花困住的狐狸,命運究竟如何?
獵人、狐狸和蒲公英的童話,第二卷,繼續展開。


「狐狸乖乖,別亂動。」
那是我爸爸的爸爸教我的話。打狐狸的時候默念這句話,拉弓的手就不會抖。
正要放箭的時候,狐狸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它的眸子就像湖水一樣,亮晶晶的,就像碎了的寶石。
我心裏就像颳起大風一樣,亂糟糟的。射出去的箭歪了,打破了狐狸邊上的冰。狐狸抬起尾巴,飛快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跑進了林子裏。
我清醒過來,馬上跑起來去追,但人哪有跑得比狐狸快的呢?
漸漸地,白狐狸就變得越來越小,變成了一個小白點。
「餵——!別,別跑啊——」
我喊道,氣也喘不過來。
但我這麼一喊,白點就慢了些。
「是在等我吧?」
我尋思。
「如果要跑,狐狸怎麼會跑不過人呢。」
狐狸是一種神奇的動物。就算是在風起地那樣平平的,可以一眼望到頭的地方跑,也會跑着跑着就消失了。
就像去了其他的世界。
想到這裏,我就更加相信,
「那隻白狐狸,是在等我吧。一定是這樣的。」
相信着狐狸,追着那個發亮的小白點走了好久好久。走着走着,颳起了一陣風。
我打了個哆嗦,再一看,
「怪了?」
白點居然變成了兩個。
然後,又變成了三個、四個。就好像風一吹,就會變多一樣。最後,變得數也數不清。
這時,有個白點飛進了我的眼睛,刺痛刺痛的。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周圍的白點都是幽幽地飄着的蒲公英。而狐狸早已不知道去了哪。
我自嘲了一番,回了家。
吃的是沒有肉的蘿蔔燉肉。我好討厭吃沒有肉的煮蘿蔔,讓我覺得好餓。餓着餓着,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是因為半夜聽見門外有細小的動靜。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三

門外的動靜,驚醒了狩獵無果的獵人。在門外的,究竟是誰呢?
獵人與狐狸的童話仍在延續。《蒲公英海的狐狸》,第三卷。


沒追到狐狸,吃了了無滋味的燉蘿蔔,我餓着肚子睡着了。狐狸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之後的故事,我也一定忘了吧。
半夜聽見門外有細小的動靜,我忽地醒來了。
「萬一是有野豬來拱我家的蘿蔔呢?」
我跳起來,走到門前。打開一看,站在外邊的居然是一隻好小好小的白狐狸,在夜裏白得發亮,亮得好像透過樹葉落在湖面的陽光一樣,亮晶晶的。
「是了,一定是白天那隻狐狸——」
我心想,又想到了那雙像湖水中的寶石一樣的眼睛,就好像從我的心裏看着我一樣。
於是,我空着手,睡眼惺忪地向它走去。
這次,它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站着,等着我過來。
一步兩步,離狐狸越近,狐狸就變得越高大。
當我走到它面前時,狐狸居然變成了一個人。
是個個子高高的,脖子長長的,皮膚白白的人。她的眸子就像湖水一樣,亮晶晶的,就像碎了的寶石。在夜裏,就像透過樹葉落在湖面上的陽光一樣。
「真是個美人。對了,就像我很久以前喜歡的姑娘。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了,但那雙眼睛,一定是她。」
我心想。
「這果然,是狐狸的戲法吧。」
但真正奇怪的,應該是我馬上就知道了「狐狸會戲法」這件事。是了,只要看着那雙眼睛,就什麼都會相信吧。
戲法也好,狐狸變成人也好,和那雙像湖水、像寶石的眼眸比起來,都不算什麼。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在夜裏站着,什麼也沒說。
最後,她開口說話了。說的雖然不是通用語,我卻聽懂了。這也是狐狸的戲法吧。
「如果不是您出手相救,恐怕我要在那湖邊喪命了。」
她想了想,又說:
「雖然那樣也不壞,死在那樣寶石般的湖畔。
「但我們狐狸是知恩圖報的,我一定要答謝您。」
她俯下身子,對我鞠了一躬。長長的黑髮從肩膀上像水一樣流下來。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四

在蒲公英飄起風雪的夏夜裏,幾日不見的久別重逢。
狐狸的引領下,蒲公英的海洋展開在獵人眼前……《蒲公英海的狐狸》,第四卷。


那夜之後又過了幾天,狐狸再也沒有來過。
但這些天裏,樹林間的獵物逐漸多了起來。
小小的團雀、長腿的鶴,急性子的野豬…
不知是時節的原因,還是狐狸的報答。但無論如何,這些天的晚飯終於能吃上真正的燉肉了。
可是狐狸再沒有來過。
說來奇怪,以往肚子空空的反而容易睡着。可明明已經吃得飽飽的,卻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天遇到的,狐狸化成的女人。
那雙湖水般的眼睛,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呢?
滿心煩惱的半睡半醒間,門外響起細小的聲音。
期待着小小的白色身影,我跳下床,推開房門。
沒有湖色的眼睛,沒有潔白蓬鬆的大尾巴,只有蒲公英在白色的月光下幽幽地升起來,像浮在半空的雪。
忽然,有什麼鑽進了我的鼻孔。
「啊——阿嚏!」
頓時,毛茸茸的白色蒲公英打着旋,飛得漫天都是,成了一場風雪。
蒲公英的風雪中間,那雙寶石般的眼睛正望着我,就像望進了我的心裏。
撥散蒲公英的漩渦,我向小小的狐狸走去。
狐狸抖抖耳朵,大大的尾巴掠過青草,一轉身便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我趕忙跟了上去。
樹林的黑影中間,一小團柔軟的白色時隱時現。
就像月光透過樹葉投下的光,或邁着優柔步伐的狡黠仙靈。
相信着狐狸,我跟着它兜兜轉轉,走出黑暗的樹林。
月光下,一片望不到頭的蒲公英海展開在我面前。
正當我啞口無言時,身後傳來一陣窸窣。
輕輕的,細細的,像女孩子的赤腳踩上松針與落葉的聲音。
狐狸來到我的身後,夜間的風帶來了她的氣息——濕濕涼涼的,帶着蒲公英花稍顯苦澀的香味。
一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修長的手指冰冰的。
然後,她俯在我耳邊,長長的頭髮披灑在我肩上,又順着流下來。
我感受到背後她的心跳與呼吸時微微的起伏,平靜而令人安心。
「這裏是只有狐狸知道如何到達的地方,是蒲公英的家鄉。
「萬望請您留在這裏,教我的孩子學會人類的語言…
「屆時作為報答,我會將狐狸的戲法教給您。」
耳朵痒痒的,就像有溫柔濕潤的夜風攜着蒲公英掠過。
奇怪,明明沒有和她說過關於戲法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呢?
她沒有回答,而是牽起我的手,引我走向蒲公英海的深處…
從南而來的夜風,自北而來的夜風,攜着稍苦澀的香氣,帶着模糊的回憶吹拂着,
她引我以狐狸的方式在飛散的白絨間溫柔嬉戲,直到月亮高高地升上星空。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五

接受了狐狸的條件,他來到了所有消失不見的獵物最終抵達的,蒲公英飄舞的無邊無際的曠野。
獵人、狐狸,在蒲公英的海洋中的故事,第五卷。


在這不知道位於何方的,四周都是望也望不到頭的蒲公英海里,看着風一吹,蒲公英就輕飄飄地飛起來的樣子,我才知道,
「打獵的時候,追着追着就消失了的狐狸,原來都躲在這裏啊。」
我心想。
「真是個漂亮的好地方。」
但是,在教小狐狸說通用語的時候,心裏總是覺得空落落的,就像有風在裏面吹一樣。
和她說話的時候,看着那雙像湖水裏的寶石一樣的眼眸,總覺得是在和再也沒有機會說話的,很久以前喜歡的姑娘說話一樣。
所以,和小狐狸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就像喜歡的人有了孩子一樣。雖然相處得很愉快,但總感覺有些難過。
但一想到——狐狸答應說,只要留在這裏,教她的孩子學會說通用語,
「屆時,我就將狐狸的變化戲法給你。」
——她莊嚴地承諾時的模樣,我就充滿了幹勁。
等學會了戲法,我就能變成鳥,在天上飛,能飛多高呢?還能變成魚,一直游到從來沒去過的馬斯克礁。
「啊啊,還能用來打獵,」我不禁想道,「再也不用吃沒有肉的蘿蔔燉肉了。」
我在隨着和風起伏的蒲公英海里,究竟待了多久,我也說不清楚。
一方面也是因為小狐狸學得特別快吧!不止是說話,連算數、種蘿蔔的方法、怎麼換窗玻璃、把小刀磨利的訣竅,我也一股腦兒地教給了他。
我們休息時,就會閒聊。
「你為什麼要學說人的話呢?」
他飛快地說:
「為了變成人以後,能和人交朋友啊。」
我接着問:
「為什麼你會想和人交朋友呢?」
他垂下了眼眸。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六

「你為什麼要學說人的話呢?」「為了變成人以後,能和人交朋友啊。」
蒲公英海中,稚嫩的聲音不知傳到了何方。童話故事《蒲公英海的狐狸》,第六卷。


「你為什麼要學說人的話呢?」
有一回,我這樣問小狐狸。
他用通用語歡快地說:
「為了變成人以後,能和人交朋友啊。」
「為什麼你會想和人交朋友呢?」
被問到了讓人難過的問題似的,他垂下了眼眸。
「在很遠很遠的樹林裏,看見了一個男孩子。」
是一個灰灰的、顏色像狼,眼神也像狼的男孩子。他補充說。
「那時候,因為剛剛學會戲法,所以特別興奮。用兩隻腳在草地上跑步,感覺很有趣。但是,狐狸和人高度相差太多。狐狸和人看見的東西不一樣。狐狸和人聞到的東西也不同。
「老師,您也能明白吧?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迷路了。」
他想起當時的事情,沮喪地說。
結果,他跑到了很遠很遠的樹林裏,還遇到了魔物。
以為自己就要被打死吃掉了的時候,灰灰的、像狼一樣的男孩子跑出來,打跑了魔物。然後,沒說什麼,消失在了樹林裏。
「如果自己能變成人,然後說人說的話,那我就能去找他,跟他交朋友了吧!」
小狐狸開心地說。
聽他這麼說,我不禁問:
「我不是你的朋友嗎?」
小狐狸認真地用通用語說:
「媽媽說,您是老師。老師和學生是不同的——但這樣說的話,又太對不起您了。」
他很為難地歪着頭,想着什麼事情。尾巴拍打着周圍的蒲公英,一副苦惱的樣子。
「有了,」
他突然說。
「如果我也有能教老師的事情,那我也是老師了。
「如果您也是老師,我也是老師,我們就不是不同的了。」
雖然他的通用語還很生疏,還是很努力地、磕磕碰碰地快速說道。
「老師,我教您,只有我知道的魔法吧。」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七

「蒲公英,蒲公英,跟風一起,到遠方去吧。」小狐狸念念有詞地說。
獵人也能學會魔法,實現自己的願望嗎?童話故事《蒲公英海的狐狸》,第七卷。


「老師,我教您,只有我知道的魔法吧。」
雖然他的通用語還很生疏,但為了和我成為朋友,還是很努力地、磕磕碰碰地說。
他摘下一束小小的蒲公英。
「蒲公英,蒲公英,跟風一起,到遠方去吧。」
小狐狸念念有詞地說。
然後,呼地一下,把一束蒲公英的種子都吹散了。他嚴肅地說,
「這樣的話,老師您的願望就會隨着風,飄到風神的身邊去。」
這時一陣風吹過,把好多好多蒲公英捲走了。
「您瞧,風神聽到了我的願望。」
他高興地說。
「你許了什麼願望啊?」
「當然是成為朋友啊,和老師。」
小狐狸突然低下了頭。
「您辛苦了。我們狐狸的口器和人類不一樣,教導他通用語很費勁吧?」
狐狸不知何時來到了我們身旁。她的眼睛就像湖水一樣,深不見底。在這樣的目光下,小狐狸悄悄地躲進了蒲公英叢中。
「等他學會了人類的話語——」
我心想。
「等他學會了人類的話語——」
她靜靜地說。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八

「等他學會了人類的話語——」狐狸的聲音被夜風輕輕捲走,攜着蒲公英越飄越遠了……
畢竟狐狸是不同於人的走獸,其悲喜與人類也不盡相通……童話故事《蒲公英海的狐狸》,第八卷。


「等他學會了人類的話語——」
她靜靜地說。
我望着她的臉龐,出了神。
她後來又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頑皮的夜風攜着蒲公英,掩蓋了她輕輕的話語。
又或許那就是她原本的語言,是風與蒲公英的語言?
然後,她看着我木訥的樣子,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很漂亮。彎彎的眸子閃着碎光,就像泛着漣漪的湖水中兩輪月亮。
「那麼,您想學狐狸的戲法,是為了什麼呢?」
「我想學狐狸的變化戲法,那樣就能像鳥兒一樣飛上好高的天空,就能一直飛到之前望也望不到的遠處了…」
我這樣回答道。
「啊啊,在打獵的時候,也不必俯伏在灌木當中,而是可以像獵鷹一樣自由地飛上高天了。」
然後,我不禁這樣想着。
這樣想着,手中的蒲公英仿佛聽到我的願望一樣,向着月亮飄散而去。
「是嗎…」
她微微垂下頭,黑色瀑布般的長髮從白白的脖頸上流瀉下來。蒼白的月光投射在髮絲上,又順着髮絲在潔白的皮膚上漫開,亮閃閃的,仿佛能映出夜空中雲的影子。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又紅着臉稍稍移開目光。
畢竟,狐狸是自由的走獸,不會像人類那樣出於羞恥心掩飾自己的美麗。
雖然已不是第一次目睹,第一次觸碰,但每次月光投在她的長髮上,我總是忍不住臉紅,禁不住移開眼睛。
她側過臉去思索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
我們坐在蒲公英的海洋里,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過了好長時間,久到讓我以為她在生我的氣。
「我們狐狸是知恩圖報的。我會教給你我們的變化戲法,幫您實現願望。」
狐狸轉過臉來,如是說道。
湖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着,令人安心。
太好了,她沒有對我生氣。
出於說不清楚的原因,我稍稍鬆了口氣。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九

等到我教無可教的時候,還能夠再次看見這片蒲公英海嗎…?
在蒲公英的海洋中,獵人開始思索離別。《蒲公英海的狐狸》,第九卷。


狐狸是聰明的走獸,聰明而狡黠。
小狐狸學得很快,有時候甚至能問出難倒我的問題。
畢竟人類的語言複雜精緻,不像走獸的語言那樣純真。
有時,語言就像被貓咪抓亂的線團,掛在這裏,掛在那裏,纏住學生的口舌,時而把老師也絆倒在裏面。
但狐狸是聰明的走獸,很快便學會了人類語言中許許多多指代風的詞彙,很快便能用粗淺的語言來形容蒲公英飄散的模樣、月光遍灑的池塘。
每當小狐狸發現一個新的詞彙,每當他試圖用新學的語言探索熟悉的世界,興奮地為風、蒲公英與大地賦予初生的含義時,她就在旁邊,微笑着,看着我們。
小狐狸學得很快,我卻並沒有感到多少欣慰。
等我教無可教的時候,她還會把我留在這片蒲公英的海中嗎?
等到那時候,我還會在這樣的月光下,與這雙柔和的眸子對望嗎?
她還會狡黠地笑着引我去蒲公英海深處,同我一起嬉戲,一起呼吸北風與南風吹來的,略帶苦澀的香氣嗎?
這樣想着,我迷失在憂鬱的回憶中。
那個已經記不清的晚上,我與心儀的姑娘臨別時,掛在夜空的也是這樣的月亮。
「這段時間辛苦您了。」
不知什麼時候,狐狸來到我的面前。她鞠了一躬,黑色的長髮順着肩膀垂下來,閃閃的月光從上面流瀉而下,像水一樣柔順。
「等他學會了人類的語言,或許會交上更多新朋友吧…
「這段時間真的很感謝您,自從開始學習人類的語言,他比以往開朗了許多。」
她望着我,深不見底的眼中是寶石般的碎光。
「不過,等到您把人類的語言全部教給我們之後,又要去哪裏呢?」
被她閃爍着湖光的眼睛迷住,我一時忘記了回答。
這也是狐狸的戲法嗎?
狐狸看着我木訥的模樣,笑着嘆了口氣。
然後,她反過身向月亮的方向走去,引我走向月光照亮的蒲公英海中心。
小狐狸見狀,晃晃尾巴,轉身鑽進了夜色的蒲公英叢里。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十

令人感慨的別離終於到來,小狐狸向他的母親、老師和蒲公英海揮手告別。
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童話故事《蒲公英海的狐狸》,第十卷。


小狐狸不斷地回頭向我們揮手,一邊走向遠處。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白點,混在蒲公英海中,慢慢地不見了。
在他消失後,狐狸轉向我,向我走來。
一步兩步,離我越近,狐狸就變得越高大。
當她走到我面前時,狐狸居然變成了一個人。
是個個子高高的,脖子長長的,皮膚白白的人。她的眸子就像湖水一樣,亮晶晶的,就像碎了的寶石。在夜裏,就像透過樹葉落在湖面上的陽光一樣。
「真是個美人。對了,就像我很久以前喜歡的姑娘。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了,但那雙眼睛,一定是她。」
我心想。
戲法也好,狐狸變成人也好,和那雙像湖水、像寶石的眼眸比起來,都不算什麼。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在無邊無際的蒲公英海中站着,什麼也沒說。
最後,我按捺不住,開口說:
「這就是你要教給我的,狐狸的變化戲法嗎?」
「是的。這麼長時間來,十分感謝。」
她俯下身子,對我鞠了一躬。長長的黑髮從肩膀上像水一樣流下來。
雖然和小狐狸道別讓我的心裏空落落的,但一想到能學會變化的戲法,又興奮了起來。
等學會了戲法,我就能變成鳥,在天上飛,能飛多高呢?還能變成魚,一直游到從來沒去過的馬斯克礁。
「啊啊,還能用來打獵,」我不禁想道,「再也不用吃沒有肉的蘿蔔燉肉了。」
「那麼,請您就這樣站定不動。」
她繞着我走了一圈又一圈。每走一圈,她的身形就變得更加高大。
不,不止是她,身旁的蒲公英也變得更高了。一開始只到我的腳邊的蒲公英,變得越來越大,很快沒過了我的腰,最後變得像參天大樹一樣。
當我感到不對勁時,才發現,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巨人。

蒲公英海的狐狸·卷十一

蒲公英,蒲公英,跟風一起,到遠方去吧——狐狸念念有詞地說。
令人難忘的蒙德童話,獵人與狐狸的故事,《蒲公英海的狐狸》,完結篇。


當我感到不對勁時,才發現,我已經變成了一枚蒲公英。
當然了,就算我想抗議,蒲公英是沒有舌頭,也沒有嘴的,我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像巨人一樣的她,把我那束蒲公英,用食指和拇指,輕輕地摘下。
「蒲公英,蒲公英,跟風一起,到遠方去吧——」
狐狸念念有詞地說。
然後,呼地一下,把一束蒲公英的種子都吹散了。我也被卷在暴風中,遠遠地飛走了。
在旋轉中,我感到頭昏腦脹。那雙像湖水中的寶石般閃亮的眼眸,也和我的意識,和我聽見她許下的願望一樣,離我越來越遠。
「——讓我們狐狸都變成人吧,風神啊。這樣,我們就再也不用害怕人的弓箭和獵刀了。」
……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村子後邊的林子裏。
林子裏鬱鬱蔥蔥地長着好多好多的樹,樹的中間是一個小湖。
湖就像蒙德大教堂的玻璃,每天都擦得亮閃閃的。
太陽透過樹葉照進來,落在湖面上,就好像碎了的寶石藏在湖水裏一樣,可好看了。
那天的天氣涼颼颼的。我背着弓在林子裏打獵,走到湖邊,看着亮閃閃的湖水,不知怎麼就想起很久以前喜歡的姑娘了。
我已經不記得她是什麼樣的人了,只覺得她的眸子一定像湖水一樣,亮晶晶的,就像碎了的寶石。
是啊。當時我一定是看着閃閃發亮的湖水,恍了神,不知不覺睡着了。

野豬公主

野豬公主·卷一

很久、很久以前的森林王國,發生着怎樣的傳奇故事?
《野豬公主》,第一卷,為您揭示一個關於友誼,愛與生死的童話。


久遠的傳說中,大地上的草木走獸都擁有自己的王國。
在那時,如今蒙德城的所在還只是一片森林,是野豬嬉戲的天地。
野豬的王國就坐落在這片森林裏,王國在野豬國王的統治下富足快樂。
國王有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她有着全森林最漂亮的鼻子、最潔白的獠牙,和最順滑的鬃毛。
公主美麗善良,每天都會把最甜最多汁的果實分發給臣民。
無論是酸甜的樹莓,脆甜的蘋果還是鮮美的樹蘑,公主都最先給同伴分享。
王國中的每一頭野豬都深愛着他們的國王與公主,每天它們都要這樣讚嘆:
「哼~哼~祝福我們的國王,只要有他,我們就有好果汁吃~」
「哼~哼~感謝溫柔的風神,讓國王擁有這樣乖巧懂事的公主~」

【這一頁邊上寫着一行小字:「巴巴,窩每天晚上乖乖不吃糖,天天祈導的話,也會變成耶豬嗎?我想變耶豬,因為好吃。」】

野豬公主·卷二

了無生命的冰原,溫柔的風神也不曾光臨的土地,竟然也有孤獨的住民?
《野豬公主》,第二卷,故事在冰川繼續。


而在野豬森林的北方,有一片寒冷的冰原。
在那時,貪玩的巴巴托斯還沒有到達那片土地,所以那裏到處都是白雪與寒冰。
每一個踏上那土地的生靈,都直凍得跺腳:
「哎呀呀,太冷啦,太冷啦,我的爪子都要凍裂啦!」
就連最勇敢,最強壯的野豬國王,走進了冰原也凍得不行:
「哼喲喲~哼喲喲~真冷呀,我的蹄子都凍成紫色的啦!」
但那裏只有一匹小狼,是唯一的居民。

【這一頁最下面,有一行稚拙的筆記:「巴巴,為什麼小娘的爪子沒有被凍列?」】

野豬公主·卷三

「你從此以後將了無希望!」面對寒冰的詛咒,小狼將遭遇何種命運?
《野豬公主》,第三卷。


小狼從前也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生着明亮的藍色眼睛,全身灰色皮毛光潔漂亮;
發起威來,就跟蒙德大教堂的狼頭浮雕沒什麼兩樣!
可是有一天,它在森林裏打獵的時候,遇見了邪惡的松鼠魔巫烏巴瓜!
在古老的大地上,再沒有什麼魔神或惡龍比烏巴瓜更邪惡了,他嫉恨一切美好的事物,立志要把大地上的一切美好變成醜陋,光明轉為黑暗。
他看見快樂無慮的小狼,心中火氣升騰,暗暗說道:
「吱呀呀~吱呀呀~我好氣啊!看我把最寒的冰刺入他的心臟,讓他從此再也無法感受希望的光芒!」
於是,烏巴瓜施起法術,就要詛咒那小狼。
可是小狼冒冒失失,也沒有事先解釋,便一口把烏巴瓜吃進了嘴裏。
烏巴瓜又氣又急,在小狼的嘴裏大罵大叫,把自娘胎出來最難聽的話都罵了個遍,小狼感到口中聒噪,這才發現自己犯了錯誤。
「哎呦,對不起,松鼠先生,我以為你是能吃的那種松鼠呢!」
小狼心裏想這麼說,可喉嚨一緊又一松,只聽咕嘟一聲,便把烏巴瓜咽下了肚子。

【這裏貼着張紙條,字跡成熟穩重:「所以,莉莉,在外面玩的時候不要亂吃東西。」】

野豬公主·卷四

幼狼在冰冷的孤獨中成長,冰原孤狼的身世秘密就此完全揭開。
《野豬公主》,第四卷。


就這樣,也不知道小狼胃裏發生了怎樣的化學反應,烏巴瓜的法術竟然起了效果!
松鼠的詛咒中,極冷的冰凌刺入小狼的心臟,將它凍結起來。小狼從此變得冷漠刻薄,別的動物關心他,他一定要報以惡言,或者做出令他們傷心的事情。他就這樣漸漸被所有動物討厭了。
從此以後,森林裏的每一匹狼一提到他,都會說:
「汪~汪~真是頭自私的狼,這個孩子真是討厭。」
「汪~汪~是啊,是啊,真是一頭無情的狼,誰也不要和他來往。」
於是,小狼一個接一個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孤獨的他不再受森林歡迎,只好去向北方。
北方暴雪肆虐的冰原,一般的生靈難以接近。可小狼的心已經被凍結,也就不再害怕寒冬了。
於是,他從此就在這裏安家,成了冰原上唯一的孤狼。

【這一頁折角處有一行小女孩的字跡:「巴巴,可是烏巴瓜去哪裏了?」】

野豬公主·卷五

「沒有誰應該遭逢這樣的命運。」善良的公主流下了悲憫的眼淚——在齊心協力的夥伴面前,寒冰終將被決心融解。
《野豬公主》,第五卷。


一天,野豬公主聽說了小狼的故事,她為小狼的不幸感到傷心不已。
於是公主問遍臣民,究竟怎樣才能從小狼的心中除去冰凌,讓他變回原來的那個好孩子呢?
問來問去,只有智慧的狐狸和長壽的烏龜知道答案——
「叮叮叮~只有真心與火焰才能融化惡毒的冰晶~叮叮叮~」狐狸說道。
「友情,需要犧牲。只有犧牲,才能成就友情。抱歉,我不會叫。」可靠的烏龜老爺爺說道。
聰明的野豬公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於是她擦乾眼淚,向兩位智者行了一禮:
「哼~哼~謝謝你們,我想請你們同我一起去小狼那裏,做我們友情的第一批見證人。」
狐狸與烏龜聽到公主的屈尊請求,心中滿是欣喜,於是與公主一同踏上了前往北方的道路。

【這一頁最下面貼着一張便條,似乎是小讀者的父親手書:「烏龜不會叫,就是不會叫。因為烏龜老爺爺很有禮貌,所以要特別說明。」】

野豬公主·卷六

踏上冰封的荒原,爬上嚴寒的雪山,公主與兩位智者遇到了神秘的住民…
《野豬公主》,第六卷,雪山上的冒險徐徐展開。
扉頁上,某人以稚嫩的筆跡寫着:「爸爸回家後,也一定要給我講雪山上的故事!」


於是,公主與兩位智者踏上了極北寒冷的雪域。
這裏到處都是寒冰和白雪,即使最勇敢、最強壯的走獸,或者掘地本領最強的鼬鼠,也找不到哪怕一片溫暖的草叢、一顆多汁的果子。
公主被雪原凍得瑟瑟發抖,但她沒有退縮,而是頭也不回地往寒風深處走去。
智慧的狐狸與可靠的烏龜受不住刺骨的寒風和冰雪,紛紛勸說公主:
「叮叮叮~在如此寒冷危險的地方冒險,國王陛下知道了會擔心的,我們還是回去吧~叮叮叮~」
「是啊是啊,這風雪只怕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冷…我們不如稍歇一陣,等風止天晴再繼續前進吧?抱歉,我不會叫。」
但堅強的公主並沒有聽從兩位智者的建議,而是決意繼續深入極北的嚴寒之中。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能比拯救失落的親友,挽回失去的情誼更高尚呢?
就這樣,他們走呀走呀,直到爪子和蹄子都被凍紫了,直到呼出的氣都被凍成了風雪。
在一座冰封的高山上,縱冰凌而下嘩嘩奔流的冰河邊,公主遇到了寒風中飄搖的精靈。
冰封的雪山上居住着古老智慧的精靈,她們沒有形體,卻擁有強大的魔力。
「哼~哼~您是這裏的主人嗎?請問,您可以引領我們穿越風雪嗎?」
公主禮貌地問道,凍得麻木的蹄子在雪地上挪來挪去。
智慧的狐狸與可靠的烏龜爺爺也期待地望着冰風的精靈,凍得麻木的爪子在雪地中來回挪動。
「呼—呼—」
精靈輕飄飄地說道,
「可以哦,但是—呼—呼—
「作為回報,我會吸取你們的體力,你們在寒風中前進,會變得越來越餓,越來越累,越來越冷,但不會有性命之憂…大概吧—呼—呼—」
「哼~哼~畢竟是冰風的精靈嘛,」公主這樣想道,
「而且全王國最有智慧、最關心我的親人正陪在我身邊,他們一定有辦法的!」
公主毫不猶豫地應允了精靈的請求,智慧的狐狸與可靠的烏龜爺爺甚至沒來得及提出自己的諫言。
「哼~哼~交易很公平!就請您帶我們去找小狼吧!」
於是,精靈化作嚴寒的冰流,引導着堅定的公主翻越高高的雪山……

野豬公主·卷七

冰封原野中的一切犧牲終於沒有白費,友誼、愛與生死的完美終曲!
催人淚下的童話名作,《野豬公主》,大結局!


經過重重風暴與嚴寒,公主終於見到了小狼。
如今的小狼渾身覆蓋着冰霜,幽藍的眼睛也不再有光芒,甚至忘記了怎麼汪汪叫。
「嗷~嗷~大姐姐你來的正好,我正愁午飯沒着落呢。」
聽到這話,善良的野豬公主不禁流下淚來,眼淚仿佛融化了小狼心尖的一點點冰雪。
「嗷嗚~你哭什麼?」
「哼嗚~哼嗚~你在這裏午餐都沒有着落,在我的王國里,我從沒見過這麼悲慘的情況。
「所以,我要犧牲我的所有,填飽你的肚子,好嗎?」
小狼聞聽此言,目瞪口呆:
「嗷~嗷~你瘋了嗎!還從沒有人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但小狼從公主的眼中看到了決心的光芒,他心中的冰晶又碎裂了一片。
「沒有哦,所以——
「我要犧牲王國最有智慧、最關心我的兩位親人,填飽你的肚子,為了我們的友誼!」
狐狸聞言不對,拔腿要跑,但卻被小狼和公主撲倒在地,烏龜爺爺嚇得縮進了殼裏。
小狼與公主美美地在冰天雪地吃了一頓野味大餐,然後又找了處山洞,他們摘了好多好多蘑菇,最後用苔蘚生起火來,又喝了一鍋烏龜湯。
就這樣,小狼第一次了解了分享與友情的樂趣,心中的冰晶漸漸融化,化作欣喜的淚水流了出來。
公主牽起小狼的爪子,一起回到了家鄉。

【最後一頁夾着一張卡片,字跡娟秀細膩:「老公,我覺得這本童話書還是捐給圖書館比較好。」】

神霄折戟錄

神霄折戟錄·第一卷

太古之時,九洲互具,崑崙尚開。人住之土,名稱「中洲」;神在之界,則喚「神霄」。
上一劫劫末之時,曾有神魔交戰;最終神王折戟,九界火焚,萬象化灰。
如今新世伊始,萬類更生。崑崙閉合,諸世界不復相通。
圍繞着神王之戟展開的新感覺武俠繪卷,啟封!


——眾神膝畔——
「我乃朝廷敕使,金紫光祿將軍未央!還不速速退讓!」
「啊,可是金紫光祿不是文官職嗎?」彌耳想也沒想,立刻就說出了口。
對面一下子就漲紅了臉,「區區邊陲刁民,能懂什麼!」
「難道這幾年朝廷改了官制了?」
同行的兩名佩刀武人也一同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遠去京城千里的車馬關驛都過了,現在要堵死在荒郊小店咯!」
店裏的小二阿秦盯着漲紅臉的未央看了一會,突然捶了一下手,「你是假扮男裝的女官!」
「小兄真是好眼力,」一位武人說道,「她官位是尚儀彤史。我們二人則是金吾、羽林抽調的槍劍武官,受金紫光祿大夫指派,來此征繳邪劍的。」
「雖然金紫光祿將…將軍,啊哈哈哈…是捏造,但朝廷敕使之事不假。」另一位年輕武人也應和道。

邪劍的事情,彌耳倒是也聽說過。傳說五六年前,天落隕鐵。這隕鐵又屬天材地寶,理應要上貢皇家。但鑄劍人風師爺卻私用隕鐵鑄劍,造出邪劍九柄。據說邪劍可以攝人心智,滋生了諸多武林是非。

「原來是這樣。」說着這樣的話,彌耳關上了廁所門。
「是什麼樣都行,快給我從廁所里出來!」未央眼看被揭穿了男裝一事,終於按捺不住,漏出了本音。竟然有點婉轉好聽。
「未央彤史女子之身,又是教養之體。不像我們男人隨便在野外就解決了。勞煩小兄快點咯。」

洗完手離開廁所的彌耳於是和兩名武人坐上了一桌。
「邊陲小店,居然能遇到這麼熟悉朝廷官制的人。」可能是羽林的那位打量着彌耳,「敢問兄台出身?」
「家父米聽仁曾為光祿寺卿。後因被誣陷私用膳餉錢,罷官歸野了。」彌耳撓了撓下巴,「不像是老頭子灰心了,我還想着回到中央朝廷,雪了米家之恥呢。」

神霄折戟錄·第二卷
陰差陽錯走上了征刀之旅的彌耳,還沒踏出半步就遇到了空前危機。金吾、羽林精銳被賊人斬於邪劍之下。危急時刻,彌耳想起父親傳下的光祿寺密咒。傳說天帝有一小女,名諱並未流傳——此刻她卻佔據了眼前未央的身體,顯現在前。已然化作惡鬼的賊人與邪劍,面對勉強可以縛雞殺雞的彌耳,究竟勝負如何?

——修羅戰場——
「嗯,好吃。」
被附體的未央變得溫柔了許多,也冷淡了很多。她拿起彌耳做的餡餅,小口小口吃了起來。第一口被燙到了,還很可愛地吐着舌頭吸氣。
「我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需要消化消化。」用一隻眼睛作為代價維持降靈的彌耳自己也拿了一個餡餅,「你再說一遍?」
「當年所謂的隕鐵其實是神戟。它被凡人折斷,鑄成魔劍九柄。這一把是霧海魔劍。加上他們之前已經收集了兩柄…」
「然後你是?」
「我是曾經的天帝之女,名字已經忘了。我司掌審判與斷罪,用你們的話說,就是刑律。」
因為光祿寺執掌祭祀典禮的事情,所以儀式、祝詞什麼的,彌耳被老爹逼得倒是能倒背如流。同時因為儘是接觸怪力亂神,彌耳也是知道一些小門道的。神明要是被知道了真正的秘密名諱,就只能任人驅使了。眼前這位未必是忘了。

「所以朝廷是想重鑄神霄之戟嗎?」彌耳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設定,追問道。
「我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並不知道別的事。她只是…很憤怒,想要證明自己。」未央把手放在了胸口上。
「那接下來,我是應該弄個什麼送神儀式把你送走嗎?」彌耳摸了摸繃帶下已經失去功能的眼睛,「然後我的眼睛也會回來?」

「給我一個名字吧。」眼前的女子抬起了頭,雖然嘴邊還有餅渣。
「你說什麼胡話。文官殿試可是聖上親鑒容儀的,一隻眼睛怎麼回去當光祿寺卿啊?」
「我也必須得收集所有的神戟碎片。」少女道,「不然此世此劫也必將遭到火焚。」
彌耳沒有回應,只是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必與我同行,但是為了眾生安危,你的眼睛還請暫借我一段時間。」

神霄折戟錄·第三卷

「你還是叫未央吧。畢竟行走人間,這個身份最是方便。還有朝廷的牒文,王土之上,出入無礙。」因為放心不下未央,彌耳還是一同踏上了旅程。所謂遇魔斬魔,見妖誅妖——如今已經收集了邪劍五柄。
雖然看起來好事過半,但是誰人心裏都是清楚的。接下來的路途只會更加兇險——


——玄女征西——
「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彌耳把做好的飯菜陸續端到了桌上,然後面對未央坐了下來。
因為方才的死斗,未央右臂折斷,現在還打着繃帶。她盯着彌耳看了一段時間,然而他只是支着下巴看着自己,兩人一時無話。
最後,未央還是嘗試用左手拿起了筷子,但是並夾不起熱湯里的肉丸子。
彌耳一聲嘆息,取過了筷子,「算了,我來餵你吧。」
「你還是能為我做更多的。」未央吃了幾筷子之後,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當然,一如既往,沒什麼情緒波動。
「光祿寺主要就掌管伺候你們神霄天人的供奉、祭祀之事。可以說伺候你是我們一家的本職工作了。」
神仙動起了刀兵,我們凡人除了看着,還能做什麼呢?
——這後半句,彌耳覺得沒什麼必要說了。

「你之前幾次和邪劍主交手的時候,不是能有一招可以浮槍矛,馭刀劍嗎。用那個來駕馭筷子不就好了。」
「那是,父親傳授我的技藝。只有我會用——那是最後用來斷罪的宣言和律令。不能…」未央的聲音居然明顯聽出來了波動,「不能隨便使用。」
「那個人死前說的,關於我老頭的事情也十分蹊蹺。」彌耳因為無聊,用手指撩撥燭火,「『米光祿既不清白、亦不冤枉』——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朝廷並不想重造神戟,那與附身未央的王女為伴,就是與朝廷為敵了。
仿佛看穿了彌耳的心思,未央的臉在燭光下遍佈陰翳。
她道:「你可以不用再幫我了。你不過凡人,和朝廷作對沒有好處的。」
彌耳道:「此事休提。我先找老頭子問清楚真相再說。」
未央道:「啊…要南下去面見令尊了嗎。那明天要去綢緞行、胭脂鋪看看才行。」
彌耳道:「他就一糟老頭子,不必這般麻煩吧。」
未央竟然少見地流露出了強硬,「這不是你的職責嗎?」

神霄折戟錄·第四卷

「首先你別驚訝,我兒米彌耳,冷靜聽我說。我不是你親生父親。」「不——!」
曾經的米光祿寺卿原來是山隱界的阿修羅可汗,當初離京也只是夥同太常、首輔演的一齣戲。目的就是保護眼前的天帝么女。
「神霄天帝生前是我的朋友,現在已經墮為萬物之敵。既然她已經被你召請,那我也死而無憾了。」


——山人妙計——
面對如此場景,哪怕是法身大士、大羅金仙現世,恐怕也束手無策了。
「這柄火界邪劍『白牛火宅喻品村正』,乃是神戟的火界陀羅尼斷片煉成。啊,用公主陛下您知道的話來說,那就是神王九界如尼中的火界如尼。」
為什麼眼前西渡而來的武士能使出通神的劍術?一般被邪劍奪舍心智的人,都會喪失本性,自身的武學盡失。
未央捂着斷臂,大口呼吸着灼熱的空氣。換做平時,她自己的道行可以立刻把切斷、離斷傷口接好,但是現在不滅的火焰在創口處燃燒。
她的視力逐漸因為失血,開始模糊了起來。彌耳挺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看你們的眼神,似乎有很多想問的。罷了,我就讓你們死個明白吧。我殺你的父親,正因為他想要阻礙神王復活。而我為什麼能駕馭火界如尼,而不是反被駕馭——」
東之武士舉起了邪劍,「因為我是雲夢狩的天兵化現啊——」
相傳,天帝為了與阿修羅軍交戰,曾經遴選三界戰士死後升作天軍。有時沼澤天氣惡劣,雷雲積卷,中洲人也會稱之為天帝軍士正在「雲夢狩」。

「怎、怎麼會!」武士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邪劍斷裂,自己也被從琵琶骨往下一路砍傷。
慌亂之中,彌耳掏出了父親交代的遺產,原本只是想要略做掙扎。他哪知這是曾經燃盡世界的至大魔劍——「裂瓦丁」。如果說火界如尼是火界的奧秘,那「裂瓦丁」就是火界的不滅真如。
本來因為燃盡世界而熄滅的魔劍,因為吞吃了火界如尼,再度燃燒了起來。

「世界,又要毀滅了嗎…」說完這句,未央就暈倒了。

神霄折戟錄·第五卷

「武官之中,想要重開崑崙的人並不少。讓世界陷入混沌,那麼武人的地位當然一步通天。」
「他們難道想要重開傳說中的阿修羅戰爭嗎?」
「是他想要。」
文官、武官的博弈,已死眾神的計劃,再度襲來的九洲危機!


——素女傳承——
「你的一番作為,拯救了蒼生,可稱大俠。」太子背着手,繞着下跪叩首的彌耳走了一圈。
但是彌耳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交出神戟,三十天後,光祿寺卿就是你的。你如果想要,首輔之位十年之內也能給你。」太子坐了下來,「你的回答呢?」
「陛下未曾准我平身,草民不敢多言。」
「那這不是變成你叫我准你平身了嗎。不行不行…未來一國之君——」
「唉,真的屁事多。」彌耳自己換了個姿勢,「本朝禮法,見太子是不用萬歲叩禮只用三拜禮。我看你保准要上皇位,先給你預祝了,你怎麼還蹬鼻子上臉了?」
「你、你!」
「我什麼我,」彌耳站起身來,「神戟一半給你,火界陀羅尼我要給老爹供上。主要也是為了防止再有殘黨惹事。」
「無、無妨。只要有個樣子就行。以後這個就是新傳國神器了。哈哈哈哈。」
彌耳毫不客氣地坐到了太子對面,「我們都是吃一個媽的奶長大的,你怎麼就這麼蠢呢!」
「大膽!我念米夫人是我乳母,又管我教養才容忍你——」
「光祿寺卿誰愛當誰當吧。我回家了。」
太子一時間也無話。
「未央她?」彌耳夾了一口菜,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
「啊,征刀有功,官升尚儀。她父親金紫光祿大夫的陰謀和她也沒有關係,又有太常、首輔陳情。我會好好待她的。」
這話聽着怪怪的。
不過,這樣也好…

那人已經不在了,自己失去的眼睛也已經復原。如今卻仍有某個部位在隱隱作痛,仿若斷肢幻痛。

神霄折戟錄·第六卷

彌耳再度念出了遺忘的咒語。少女與他再度相會——「原來真實的你長這樣啊。」
「這個世界已經壞掉了,必須得全部燒盡重來。」瘋狂的天帝對萬物如此判決。
「我說,如果是你的話,是可以理解我的吧?」盜走國寶的無名大盜這麼對聖上說道。
「不,不用道歉,因為你就是這樣的溫柔的存在呢。」


——一無所有——
「我寄託了厚望的女兒啊,我造出你不就是為了向我投槍嗎?」復甦的神王浮在高天之中,雷鳴、龍捲還有閃電慶賀着舊世界之王的復活。

但是少女不會再恐懼了。她被造出的千萬年歲月,全部都是為了這一刻。
否——真正給她勇氣的,是和他一起度過的時間。

宣告九世界連通,貫通崑崙的最初神戟「伊爾明」,它的複製品現在佈滿了天空。

神王因為恐懼自己死後的瘋狂,而造出的最後神戟「斷罪之皇女」,它——她終於在這一刻展現了完全的形態。



(書的最後還有總編寄語)

《神霄折戟錄》是稻妻小說印刷局「八重堂」引入璃月市井文化的一次成功嘗試。小說前五卷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績,文化上可以說是兩地開花,銷量上——能夠讓大家看到第六卷,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這本突如其來的真結局第六卷,我相信也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大概。

雖然大結局看起來好像是另一本小說,但是這絕對不是因為我們逼迫九老師籌劃新連載,結果老師趕稿寫串了風格的原因。單純是因為九老師想要挑戰自己的原因呢♡。

當然,我們也完全理解前五卷粉絲的心情,「黑木書匣」五卷收藏版也正在製作中。在書店蹭書看完《折戟錄》的孩子們,要記得買哦。啊對了,關於「斷罪皇女」的故事,也請期待。

八重總編 留

碎夢奇珍

碎夢奇珍·月光
在提瓦特各國廣為流行的幻想故事集,講述了一座恍如烏有的古董店中發生的故事。

——月光——
據說,在城市中,有一個被風遺忘了的小角落。
只要在噴泉前閉上眼睛,等三十五次心跳後,順時針走七圈,逆時針再走七圈,再睜開眼睛,就會發現,腳步把你帶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鋪前…

————

「對不起。請問有人在嗎?」
薇歌怯生生地問。
門在她的身後關上。門上的鈴鐺發出的清脆聲響在昏暗雜亂的屋裏彈跳。
暮色透過水晶般的櫥窗斜斜地照進來。店裏堆滿了她難以理解的物什,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唯恐踩到什麼東西。
店裏沒有回應。
於是薇歌開始打量身邊的物件:作用不明的機械元件、無比華麗的古老里拉琴、鐫刻着難懂圖像的斷瓦、傷痕累累的古舊鐐銬、被遺忘的貴族頭冠…
在她流轉於各種看似毫無作用的物件中時,不知何時,眼眸細長如狐的店主來到了她的身邊。
「那個,曾是某匹王狼的獠牙。現在,可能只有這枚長牙和眾神還記得那片大地曾經被冰雪覆蓋的過往吧。」
她輕輕地說,
「歡迎光臨。有什麼中意的、想要的嗎?」

「有什麼,能讓人『忘記』的東西嗎?」
「嗯,有啊。」
薇歌揪着胸口,急切地追問道:
「即使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也能忘記?」
有着一雙狐目的女店主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還知道,你想忘記的那位少年,是一個目光像月光那樣清澈的人。他已經消失了很久,在你的心裏留下了一個洞。不管是什麼樣的邂逅,也無法填滿它,無論多麼快樂的事情,都像月光一樣抓不住。」
薇歌在震驚中,只能不住地點頭。
狐目笑了笑,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瓶酒。
「這是能讓人忘卻痛苦的酒。
「在冰風呼嘯的古代,為了堅強地活下去,先民會在冰雪深處的土地里,暗暗釀造這種酒。後來的人們生活充實幸福,就把製造這種酒的方法也一併忘卻了。」
她晃了晃酒瓶。
「剩下的已經不多了。看你與本店也算有緣,報酬就免了。當然,如果這真是你所期望的…」
薇歌接過了狐目遞過來的酒杯。
酒杯上原本鑲有某種寶石,但已經被剜去了,空落落的,顯得有些寂寞——

——當薇歌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正站在噴泉前。
咦?我在這裏幹什麼來着?她暗暗想到,在月光中快步走向住處。暮色已經深了,不快點回去的話…
無論是那間奇怪的店鋪,還是通往店鋪的方法,還是其中發生的事情,她一點也沒有想起來。

————

「已經走了。」
隨着關門響起的鈴聲終於息止,眼眸細長如狐的店主說。
目光如月光般清明的少年從店鋪後方走了出來。
「辛苦你了。」
「這是她第幾次來?」
「第六…第七次。」少年猶豫片刻,問,「這酒真的有用嗎?並不是不相信你,但——」
店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它能讓人忘卻痛苦。但這麼看來,你們的過去對她而言,並不是痛苦的事情。這酒也只能讓她暫時忘記思念你、失去你的悲哀。
「她啊,只要看見月光,就一定能從中看見你的影子,然後漸漸地回想起來吧。在羽球節的相遇也好,在風起地的樹下度過的午後時光也好,在誓言岬眺望風物也好,從仲夏慶典中攜手逃離也好,在行詩人集會上將詩與鳥羽斗篷獻給她也好,對她而言,想必都是不願割捨的記憶吧。」
「…敝店也有真的能讓人忘記一切的酒。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給她喝那個喔?」
她淺淺地笑着,看着少年。他沉默許久,嘆了口氣。

「說到底,你又是為什麼執意抽身呢?」
「啊啊。是因為這個。」
他從心口的位置,掏出了一枚透徹的球晶。其中隱隱顯現出某種符號。
「聽說,獲得了它的人,總有一天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那還不如儘早離開。趁着她還年輕,早點忘了我才好。」
「原來如此。」她哂笑道,「您也是被選中了的人呢。」
「但是,被選中的人結果會如何,你知道嗎?」
少年急切地問。
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並不回答。
「我也該走了。既然拿到了這個,應該做的事情,就不得不去做了吧。」
「如果那位少女再來,該怎麼辦?」
「…那就,讓她自己克服吧。」
「真是無情的男人呢。」

碎夢奇珍·琉璃
在提瓦特各國廣為流行的幻想故事集,講述了一座恍如烏有的古董店中發生的故事。

——琉璃——
據說,在港都里,有一個被山石與濤聲遺忘了的小角落。
只要在有海風吹拂的地方閉上眼睛,背向囂鬧的聲響走四十九步。當心跳的聲音徹底蓋過人的聲響後,睜開眼睛,就會發現,腳步把你帶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鋪前…

————

「有人嗎?」俞安招呼道。
他試探着踏入店內。門隨着青年的腳步關上,鈴鐺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店裏流連。
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就像回憶一樣悄悄滲入店裏。沿着狹長的店鋪,堆放着各種他似懂非懂的舊物。俞安在店裏小心翼翼地掃視着貨品,生怕身上的霓裳長衣沾上或許年紀比他還大的塵埃。
古老泛黃的紙燈、某種巨大魔獸的長牙、漆黑的隕鐵、材質不明的黯金色榫卯幾何體…
當他拿起裝着雪白粉末的水晶小瓶時,身邊響起了輕柔的話語聲。
「那是,過去某位魔神的淚水結成的鹽——」
如同撕裂平靜的水面一般,將濃厚的寂靜粉碎的聲音使他一驚,失手落下了瓶子。
他所期待着的清脆聲音沒有響起。眼眸如狐的店主不知何時接住了鹽瓶,將其放回貨架上。

「我是…怪了,是誰介紹的來着?」
她微微頷首,對這窘態不置可否。
「歡迎光臨。有什麼中意的、想要的嗎?」
「想要挑選一件禮物,送給…對方是情投意合的姑娘。
「最近打算向對方求婚。所以覺得如果有一件合適的禮物就好了。」
俞安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抬眼對上了女店主如石珀一般金黃深邃的雙眸。
對視許久,她說:「我明白了。」

細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店鋪深處。
返回時,她手中隱隱折射着各色的虹光。湊近看,才發現是一枚工整透亮的十面鳶形琉璃。
「對於『琉璃心』的傳說,想必客人也有所耳聞吧。」
雖然沒聽過,俞安還是點了點頭。
「據說人造的琉璃只是對真正的琉璃的拙劣模仿罷了。真正的琉璃是能展現夢想的美物,只會在高貴的仙獸陽壽竭盡時,由未竟的悲願凝結而成。請看…」
狐目示意對面的俞安與她一同望向其中隱隱幻現的光景。
數萬年的歲月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星辰、海洋與大地像雲靄一般翻騰變換。雪原化為綠地,原野被河流切碎。城市如蟻穴般興起,王國如積木般崩塌——

——暮色已深。月光斜照在海面上。回過神時,俞安正走在碼頭上。
手裏緊緊攥着的堅硬晶體,已經變得如血液般溫暖。
對了,這可是神奇的琉璃心,他心想,在月光下快步走了起來。只要把這個送給她,把這個送給她的話,我就能…我一定要…

————

系在門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歡迎光臨。有什麼中意的、想要的嗎?」
「我想轉讓這麼一件…也不知算不算是寶石吧。」
光線透過切割工整的晶體,在店內散射。
「有個一直追求我的年輕人,送了我這個。說是可以一起從中看到奇妙的景象。」
「不知為何,看着它只讓我覺得…不太舒服。雖然寶石很漂亮,但現在想到那個人的事情只會讓我覺得很心煩。所以想在貴店出手。」
「我明白了,這可是上好的十面鳶形琉璃。您割愛打算要多少摩拉呢?」
「我倒不缺錢,不過,我看看…這個,是鹽吧?說起來,也該去地中之鹽拜拜了。就這瓶鹽好了。」

————

眼眸如狐的店主獨自坐在店鋪深處,把玩着幾何形的透徹琉璃。
「透過你,看到了難看的東西呢。那傢伙的真心,真是…令人不快。
「但說到底,那也只是一個希望能入贅鹽業鰲頭銀原會的家族,不擇手段地想往上爬的,卑小的人罷了。如果沒有這一出,即使沒有兩情相悅的真心,或許他們也能生活得很幸福吧。畢竟,幸福也只是一種習慣,與愛無關。」
她淺淺地抿了一口酒,自嘲地笑了笑。
「但我就是無法原諒那種人。
「話說回來,與陌生人彼此託付真心是多麼輕鬆的事啊。我明白只要他踏出店門,從此我們便不再有任何交集,那讓他稍微看看也無妨。但越是親近,越是有所圖,就越是提防。可他又怎能料到呢…」

「抱歉,拿你去冒險了。無論如何,能收回來真是太好了。」她垂下雙眸,「畢竟,這是你留下的心。我會好好珍惜的…不過,偶爾在世間流轉,看看現在的人們,不也很有趣嗎?」

碎夢奇珍·藍寶石
在提瓦特各國廣為流行的幻想故事集,講述了一座恍如烏有的古董店中發生的故事。

——藍寶石——
據說,在城市中,有一個被風遺忘了的小角落。
只要在那個廣場的正中央閉上眼睛,順時針轉七圈,逆時針再轉七圈。隨後,向前走十四步。當風中的鳥鳴漸漸消失後,睜開眼睛,就會發現,腳步把你帶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鋪前…

————

眼眸細長如狐的店主打開落地窗,任月光卷着無形的星屑,灑落在櫃枱上。
無論是如浪子般綻放的花,積滿塵埃的羽球,早已被蟲蝕得無字可認的書卷,還是無弦的長弓,都恍若舊時宗室貴族的廳堂般,由無情的夜光鍍上了一層銀色。

「喲。最近生意如何?」
玩世不恭的招呼聲從店鋪深處傳來。
店主轉過身。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處,一名熟悉的「客人」正舒適地倚坐在她的扶手椅中。

「不好不差,只是最近需要防賊。」
帶着些微笑意,狐目的店主答道。
「就這麼想把老主顧拒之門外嗎?」
客人嘆道,「你的店裏,沒什麼值得我出手的。非要說的話…」

「那麼,獵獲如何?」
「怎麼,你以為我又是來銷贓的?」
「獵人」發出失望的噓聲,店主卻不禁莞爾。
「當然不是,你從不會說『銷贓』這個詞。
「『轉讓』、『惠贈』、『捐獻』、『割愛』…作為橫行窄巷的賊人,你可做了不少慈善呢。」

「但我這次來不是為了那個。我這次想從你這『請』一件東西…那瓶能讓人忘卻相思之苦的私酒。」
俠盜語調不恭,嘴角卻帶着真誠的笑意。

「很遺憾,已經有人買下了。」
不知何時,原本已經悄悄收入懷中的酒壺,出現在了女主人的手中。
「這裏的每一件商品,都必定有它的買主。在未來的某一刻,它已經被買下了。」
「手上功夫竟不如你,真是難看。」
俠盜坦然地苦笑道。
「最近我發現,思念比黃金更沉重。既然幹這一行不得不常常在屋頂間騰躍,奔走在房樑上,那就應當減少…無意義的負重。
「…也不知,眼瞳如藍寶石的她,能否感受到這種重量呢?」

————

須臾,叮鈴作響的鈴鐺驚醒了店主。
來客是提着長槍,又如長槍般挺拔的碧眼魔女,面容刻上了貴族的罪印。
她不顧店內雜亂堆放的物什,像穿心的利劍一樣筆直走到櫃枱前。

「歡迎光臨,有什麼中意的、想要的嗎?」
「我要轉讓一件東西。」
伴隨着如同薄冰粉碎的話音,魔女將一枚碩大的藍色水晶放在了櫃枱上。
「一個賊人,從貴族的銀杯上撬下了它。他把這枚水晶贈給我,害我受到了主子的責罰。
「不過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以為時間終能彌平怨恨、平息我想要再見到他的心…」

「那麼。這件寶物,你想要換得多少摩拉?」
魔女指向餐具櫃中那盞被挖去寶石的貴族銀杯。
狐目把玩着寶石,任由清澈的藍光在店裏散射。
「我明白了。如果這真是你所期望的…」

有動搖,便會擔憂無果的終結,人心便會出現恐懼的裂隙。
然後,死亡便隨着恐懼的腳步而來,像潮氣一樣滲入骨髓。
許多人直到死亡來臨的一刻,才察覺到自己不知何時暴露出的柔軟弱點已被刺穿。

睜大狐狸般細長眼眸,店主將藍色的水晶舉向月光,欣賞着舊日宗室的徽記浮現復又消失,又再度浮現。
傳說在特殊的時刻,透過清澈的寶石,可以看見過去、未來,或是誰人的真心。正如傳說在世界上的某處,有一片如大海般廣闊的蒲公英原野;正如傳說過去的天上曾有三輪皓月,她們的名字分別是艾莉亞、桑娜妲與卡儂,三姐妹最終在災禍中不得不死別;正如傳說某位能直視死亡的魔女,最終因為內心的空隙而殞命,而逃離海外的賊子始終等待着與她再會。
她深知即使丟棄這件寶物,這些傳說也不會隨之消失,故事的結局也不會逆轉。
那還不如將這些傳說與故事都收入自己的店內。

碎夢奇珍·石心
在提瓦特各國廣為流行的幻想故事集,講述了一座恍如烏有的古董店中發生的故事。

——石心——
據說,在港都里,有一個被山石與濤聲遺忘了的小角落。
只要在有海風吹拂的地方閉上眼睛,背向喧囂的街市走四十九步。當人聲被靜謐取代,心跳成為唯一的聲響,睜開眼睛,就會發現,腳步把你帶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鋪前…

————

「有人在嗎?」披蓑衣的男人輕敲店門。
透過塵封的玻璃窗,他看見店內陳列的商品——熒光點點的瓶裝星塵,寒冰般閃亮的斷刃,歲月般昏黃的畫卷,泛着奇異霧光的丹藥,覆着薄霜的瓦片…
男人走進店內,店門在他身後關上。
當他走到櫃枱前,細細打量那些仿佛不屬於此世的奇妙古物時,身邊響起了溫柔的女聲:
「歡迎光臨,有什麼中意的、想要的嗎?」

男人一怔,回身望去,眼眸如狐的店主露出一絲淺笑。
「是這樣的,我想要一件信物,為與舊日的恩怨和解。」
男人清清嗓子,聲音中帶着與外貌不相稱的拘謹。
「是嗎?我明白了…」
金色的狐眸閃爍,店主上下打量男人身上潮濕的蓑衣,點了點頭。
隨後,店主俯身翻找片刻,從櫃枱內取出一枚精巧的石珀。

石珀在店主的手中散發着暗淡的金色光暈,就像她的眼瞳。
男人接過石珀,在月光下仔細觀摩。在夜色的過濾下,溫潤的金光深處卻似乎隱藏着深遠的風暴。
他的手仍然在顫抖。

「所謂石珀,乃岩之心神。在長年累月的異變之中,即使頑固堅硬的岩石,也會凝結出毫無雜質的明澈之心。」
店主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男人微微頷首。
「這正是我想要的。」
男人沉聲答道,將沉甸甸的一包摩拉放在櫃枱上,隨即離去,沒入門外的夜雨中。

————

「事情就是這樣。」
店主語畢,眯起狐狸的眼眸,審視着面前的客人。
「他沒有再說別的?」
礦工模樣的年輕人掩蓋不住眼中的急切,但店主只是靜默地搖搖頭。
「他留下了一包摩拉,袋子上有血跡。」
店主的聲音平靜如水,冰冷如水。

「那正是我想要的東西。」
年輕人長出一口氣,似乎有意避開店主的金色狐目,
「作為交換,我會給你一個故事。」
店主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個披蓑衣的男人,我曾與他一起登山採石。我是為了出人頭地,他則有一個家庭…
「後來,在一個暴雨之夜,我們破開一塊磐岩,發現了那枚石珀,從它明澈的金色表面透出的光澤,令絕雲間的一切美景為之失色…
「我們約定回到港口,五五分賬。但當晚,我借着大雨聒噪的掩護,悄悄讓他永遠地沉睡在了那座山崖上…
「因為我害怕,我無法信任他,我無法相信一個只有虛無縹緲的仙人能夠聽見的諾言。
「所以,恐懼戰勝了我…我寧願相信沾血的全款,也不願承擔陌生的夥伴帶來的風險…」

「第二天一早,我縋下繩索,攀下山崖。就在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時,我將腳踏在一塊山岩上。突然,一陣不祥的顫動從手心順着筋骨傳入腦髓…
「當我抬起頭望向繩索,一切為時已晚——
「我看到最後的景象,是繩索斷處根根崩折的纖維…
「我知道,那是獵刀的切口。」

「所以,你們最終還是清了帳。」
狐目的店主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他拿到了石珀,你結清了全款。」
年輕人沒有多說什麼。

————

傳說石珀是岩石的心,愈是有靈性的岩石,愈能反射出人的性情。
有人說,即使主人不在人世,石珀內奇異的靈性,也會將其欲望和遺憾帶回現世,尋求有能之士的解決。
至少傳說如此。
奇怪的客人離開已有兩個時辰了,雨還在下。
狐目的店主佇立窗邊,望着霧雨中的小街深處。
「但是…他們是否真的解脫了呢?」
仿佛對着雨幕,她提出了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犬又二分之一

犬又二分之一·一
有些情緒如同夏日的陣雨一般,來得不明原由,又讓人措手不及。遙遠貴族時代的懷古風夏日物語,自此展開…

眾所周知,勞倫斯是聲名狼藉的大貴族家族。
貴族們不事生產,依靠着壓榨百姓,維持着極其奢華的生活。
為政殘暴、生活荒淫、壓迫百姓、作惡多端,簡直罄竹難書。
民眾對貴族們的貪婪無度極為不滿,不過大家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荻特里希是個貴族少爺。
不過因為他還太年輕,所以並沒有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甚至他的劍術在貴族中也能算得上精湛。
如果一定要挑什麼毛病的話,那就是他脾氣不怎麼樣,還覺得自己是宇宙中心,一切皆應圍繞自己而轉。當然,這是貴族公子哥們的通病,並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他的姓氏——勞倫斯,註定讓他被劃分入混蛋的行列中。

現在,這位混蛋少爺決定做出他這輩子第一件混事。
早些時候,他翹掉了大魔導師的元素原論課,打算出城遊玩。但在路過平民街區時,見到了一位金髮藍眼的少女。
荻特里希描述不出來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情緒,只感覺心跳聲從未如此吵鬧過,且不受控制。
「大概這就是母親大人對她的貓咪一樣的情緒吧。」
荻特里希心裏暗暗想着,忍不住往那位少女所在的地方走去。

可惜這位平民少女對他興致缺缺,在他說明身份之後居然面色如常,不見絲毫情緒波動。
所以他決定在夜裏去將這位不知好歹的民女掠走。

「抓來之後,就把她關進籠子裏吧!像母親大人對待那些不聽話的貓咪一樣。」

犬又二分之一·二
金錢雖然不能解決一切煩惱,但是真的能解決很多問題! 以叮噹作響的摩拉作為開幕,浪遊少女的蒙德夏日物語!

平民少女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來到城裏的。她的淺金色長髮如同春日暖陽,淺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就像是波光粼粼的午後水面。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少女是怎麼隻身一人從魔物肆虐的郊外,跋山涉水來到了城裏。

「將她當做可疑人士,簡直就是對她的美貌的侮辱!」
醉倒在酒館的守門士兵坐在嘈雜的人群里大聲嚷嚷着。他今天守門時收穫頗豐,足夠在酒香中醉到天明。
「你不過是被人家的美貌晃花了眼!」
邊上的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才不是!我是那種好色之徒嗎?我是被這個晃花了眼!」
士兵搖了搖手上的金幣袋。
「好傢夥,那今天你請客!」
「請客就請客!就怕你一杯喝完就倒下!」
……

於是這位自稱芙莉的遊學者順利在城裏安定了下來。
芙莉說話語調柔和、聲音平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坊間漸漸流傳開了一個傳聞。據說只要和芙莉說上幾句話,晚上就能做個好夢。
除此之外,新來的少女似乎並沒有給城裏的生活帶來什麼變化,畢竟居民們每天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眼前的苟且生活,還有來自貴族的源源不斷的壓迫。

「呀,本來以為是很簡單的事情呢。沒想到已經變成這樣子了……」
燈光昏暗的室內,芙莉歪頭托腮,坐在桌邊,手指上似乎纏繞着什麼。她說話的語氣仿佛念咒一般,有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犬又二分之一·三
即使居於安全的城市,也要小心夜間逼近的狼爪…比大型催眠術更難以掌控的東西,在此揭曉。

是夜。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野獸的嚎叫聲,似乎是狼。
芙莉在床上坐着,掀起了長長的衣袖,露出了一條白骨森森的蛇鐲臂環。
蛇頭栩栩如生,咧開着嘴露出尖牙,仿佛下一秒會撲向獵物的脖子。
蛇身蜿蜒纏繞在她的胳膊上,在魔法燈的冷光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我親愛的妹妹,晚安。」
芙莉輕輕撥動了一下臂環,小拇指在蛇尾之間穿梭,像是在和蛇鐲親昵地玩鬧。
不一會兒,魔法燈熄滅了,整個房間墜入黑暗。

黑夜會給芙莉帶來無限的力量。
所以,幾乎是在陌生氣息侵入房間的那一瞬間,芙莉就察覺到了。
荻特里希在黑燈瞎火之中,小心翼翼收攏衣擺到處摸索的樣子,全都被坐在床邊的芙莉看得一清二楚。
對於芙莉來說,忍住笑聲在此時變得比大型催眠術更難,不過好在荻特里希已經來到了眼前。

荻特里希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那雙動人眼眸。
只是,和白天的淺藍水面不一樣,此刻,芙莉的雙眼似乎也染上了夜色,毫無波瀾,如同靜寂深海。

「把這杯子裏的水喝掉。」
這是荻特里希在意識模糊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犬又二分之一·四
就算是犬科動物也能學會的貴族禮儀等二三事——自外而來的淑女教師執鞭教導!

杯子從手上跌落,荻特里希倒了下去。
芙莉蹲下來,取走了荻特里希腰間的佩劍。
手掌撫上劍柄又鬆開,鑲嵌其上的一枚黑色泛光寶石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專門把永夜之眼送上門來,謝啦。」
說着,她從胳膊上扯出蛇鐲,直接將黑色寶石投入蛇口中。
鱗片與血肉從頭骨處開始飛速蔓延,不一會兒一條黑色的小蛇從芙莉的手上蜿蜒落地,開始變大,最後化為一條紅眼黑鱗的巨蟒,佔據了幾乎整個房間。
芙莉伸出手,魔法燈便亮了起來,巨蟒開始縮小纏繞回她的胳膊上。

「嗯?躲起來了嗎?」
芙莉轉頭看向床底。
床底下是——
一條狗。
似乎被剛剛的巨蟒嚇到了,狗顫抖得厲害。

「呀,本來想要把你變成狼的,結果變成了狗。抱歉啦!」
芙莉說着道歉的話語,但是語氣里毫無歉意。

荻特里希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跑到床底下躲避完全是本能。
這才回過神來,聽到芙莉的話之後,荻特里希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但是就算用盡全力,也只能發出「汪汪汪」的聲音。
聽到自己的聲音之後,荻特里希慌了,立刻從床底下躥了出來。

不管荻特里希在穿衣鏡前上躥下跳多少次,哀嚎悲鳴多少遍,那位貴族少爺都已經回不來了。
荻特里希轉身對着芙莉呲牙並撲了過去,芙莉並沒有什麼動作,只是雙手交疊抱胸看了它一眼,它立刻沒辦法繼續向前,不管如何掙扎都沒用。

「這可不是面對淑女應該有的禮儀哦。本來想直接放走你的。嗯……但是現在看來,你似乎很需要教導呢!」

犬又二分之一·五
「好好當我的狗吧!雖然做得好可能沒有獎勵,但是做不好可是有懲罰的!」黛色的魔女如是笑道——

「再重新自我介紹一遍吧。我是諾特芙莉嘉,或許我的稱號你會更加熟悉一點。人們經常稱呼我為暗夜魔女。」
諾特芙莉嘉說着,她的溫柔的淺金色長髮開始慢慢變暗,最後化為一片漆黑,融入窗外夜色之中。猶如藍天一般的眼眸迎來了黑夜,化為漆黑。

「現在,我就是你的主人了。當然,我會好好教導你的。」
諾特芙莉嘉蹲了下來,給荻特里希套上了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項圈。項圈隨着荻特里希的掙扎漸漸縮小,最後穩當地停留在它的脖子上。不管它怎麼甩腦袋,或者用爪子撓,都沒辦法移動項圈一絲一毫。

「唉,真是浪費了不少時間呢。抓緊走吧。」
諾特芙莉嘉起身朝城外走去。荻特里希鉚足力氣,嗚咽着想要逃往貴族莊園的方向,但是無濟於事,項圈似乎能控制住他的身體,只能跟着諾特芙莉嘉走。

諾特芙莉嘉瞥了一眼不情不願跟着自己的荻特里希,手指勾住頭髮打了個圈。
「雖然看着你掙扎很有趣,但是真的太吵了。如果你想要試試看我的新法術『寂靜之夜』的話,不妨再多叫幾聲。」
似乎整個世界都瞬間安靜了下來。直覺告訴荻特里希,絕對不能成為她新法術的實驗對象。

犬又二分之一·六
「編輯寄語: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們去貓尾酒館把酒鬼作者給抓出來啦!雖然看起來醉得像沾了水的蒲公英球,但繼續寫連載完全沒有問題!接下來也請各位多多關照!」

荻特里希看到勞倫斯家族崩塌了。
母親養的貓咪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裏,失魂落魄的父親與歇斯底里的母親似乎就離他咫尺之遙,但是任憑他怎麼呼喊,他們都沒有轉過頭看他一眼。

「汪嗚…」
荻特里希低下了頭,但他還來不及開口,腳底的地面突然裂開了。一雙老巫婆般的手從地面伸出,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脖子。
只感到自己的身體不斷下落,最後摔倒在了老巫婆的腳邊。
奇怪,倒是沒有痛覺。

似乎有什麼東西勾住了項圈,荻特里希整條狗被拉了起來。
視線中幾乎所有的地方都一片漆黑,能看得清的只有——腳底。那裏是一口冒着熱氣的鍋,鍋里黑色的不明液體在咕嘟咕嘟地冒泡,還有些固態物體,能分辨的出來的有蜘蛛絲、毒蛇的骸骨…
耳邊傳來諾特芙莉嘉的聲音:「呀,抓住最後一味佐料了。只要把你放下去,我的永生之湯就完成了。哈哈哈!」

「汪汪汪!」混蛋老巫婆放開我!
荻特里希拼盡全力掙扎,沒想到平時牢不可破的項圈就這樣被輕易掙脫了——
「汪——」
他掉了下去…
其他什麼都聽不到了,耳邊僅剩的是呼嘯的風聲與諾特芙莉嘉癲狂的笑聲。

犬又二分之一·七
「是會一邊笑着一邊分發狗餅乾的好人呢…」在熟悉的樹林與陌生的少女再次相逢,其真身究竟是——

「醒醒——」
荻特里希感覺身體被輕輕搖晃着。
「還好嗎?」
有一隻手伸了過來,似乎是在試探鼻息。
是熟悉的聲音…
溫柔得如同四月和風,和煦得如同三月暖陽。

荻特里希猛地睜開眼,眼前的是——
金髮藍眸的少女。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少女微笑着。

「這裏…難道是…天空島嗎?」荻特里希想着。
「不是哦,只是普通的樹林而已。」少女說。
荻特里希回過神來,眼前的少女,正是罪魁禍首——可惡的老巫婆諾特芙莉嘉!頓時整條狗都不好了,立馬後跳拉開距離,保持警戒姿勢。

「別緊張呀。我不會傷害你的。哦,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瑪達琳涅,嗯…那個,諾特芙莉嘉的妹妹。」瑪達琳涅說着,放在背後的手指輕輕轉了轉——是光魔法中的安神術,並向荻特里希靠近,「好啦,這樣就行了吧。」

荻特里希終於安靜了下來,他想問問面前的少女為什麼能聽懂自己說的話,但是卻只能發出「汪汪汪」的叫聲。
「嗯?這個只需要一個小法術就行了呀。姐姐也會的。」
「汪,汪汪!?」也就是說那個老巫婆能聽懂我說的話,還裝作不懂戲弄了我一路!?
「唔,不過姐姐實際上是個溫柔的人哦。」說到諾特芙莉嘉,瑪達琳涅又露出了和煦而絢爛的笑容。
「…」

犬又二分之一·八
「糟了,居然當着魔女的面說了魔女的壞話!」「唉,真是不乖呢。不過,訓練狗是主人的義務,所以沒辦法咯~」魔女大人的殘酷秘密,正在拉開帷幕——

「魔女,難道是用腦子換取的強大魔力嗎?感覺完全沒辦法溝通啊…」荻特里希一邊跟在絮絮叨叨說着些什麼的金髮少女身邊,一邊想着。
「欸——不要這麼說嘛!如果姐姐聽到了的話,會生氣的哦。」瑪達琳涅低頭看向荻特里希,聲音越來越小。
「汪汪汪,汪汪?」那你不要告訴她不就行了,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荻特里希驚恐地抬起頭,望向氣壓驟升的上方——
雖然外表似乎確實並沒有變化…
雖然如此…
但是他十分肯定眼前的少女已經換人了。
「看來剛才的噩夢對你還算有點作用,讓你長了點記性。雖然以我的標準來看,遠遠還不夠。」一如既往高傲冷漠的語氣,的確是諾特芙莉嘉。
「那麼,『心鬼之髓』就先放在你那兒吧。」

「心鬼之髓」是什麼啊…
等等,剛剛瑪達琳涅好像提到過。
「不用害怕啦,其實剛剛的噩夢都是虛假的哦。因為姐姐把『心鬼之髓』放入了你的體內,『心鬼之髓』能誘發恐懼,所以你會夢見最害怕的東西。」
「不過姐姐肯定是為了你好,畢竟姐姐是個很溫柔的人呀。」

荻特里希全身汗毛豎起,發抖着看了一眼諾特芙莉嘉,已經不敢在心裏想些別的了。
「看來我的教導挺有用的嘛。那就繼續上路吧。」荻特里希畏畏縮縮的模樣成功取悅了魔女大人。

犬又二分之一·九
「和煦春日的死亡,是怎樣的觸感呢?」在清晨溫馨的時刻,少女吐露出的是——背離常識的話語…「大概是——毛茸茸的吧?」

這是一處漫無邊際的森林,薄霧柔柔地瀰漫在林中,一縷縷金絲般的晨光穿過繁茂的枝葉,灑落在翠綠的地上。
此時此刻,瑪達琳涅正抱着一隻狗——沒錯,正是荻特里希,不緊不慢地趕着路。金髮少女踩着盤根錯節的巨樹,輕盈又平穩地穿行於林間,如同一隻優雅的白鳥。

「還好現在是瑪達琳涅。如果是諾特芙莉嘉那傢伙,絕對會讓我自己走的,說不定還會用什麼法術強迫我跑起來,說來這條路根本不是狗能走的路吧,不對,正常人也沒辦法走,這裏根本沒路啊,都是樹…啊,如果瑪達琳涅能一直抱着我就好了…」荻特里希邊胡思亂想,邊轉頭看向瑪達琳涅。

晨光起起落落地灑落在少女的臉上,她有着不輸任何一位貴族少女的美貌,白皙的膚色和溫和的眼神,讓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有種初生於花瓣上的晨露般的易逝感。
「瑪達琳涅的皮膚真白…好像我見過的所有貴族都比不上她。」狄特里希看着少女這樣想着。

「和你講個故事吧,那個,我其實已經死掉了。」瑪達琳涅突然開了口。

犬又二分之一·十
畢竟在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活着得到解脫。

很久以前,有一位魔女,她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然而,魔女家族向來無法同時留下兩個後代。這是代價,是換取強大魔力的報償。
可這位魔女的黑魔法造詣已經巔峰造極,她以自己的生命力為祭,守護住自己的兩個後代。

好景不長,魔女的生命力流逝殆盡之時,便是註定的死別之日。
魔女已經得到了永遠的解脫,而活下來的姐姐諾特芙莉嘉承擔下了一切,她覺得妹妹瑪達琳涅沒能活下來全是自己的錯。
好在諾特芙莉嘉繼承了那位魔女的黑魔法天賦,她以自身為容器,輔用繁雜的法陣與晦澀的咒文,抽離出了瑪達琳涅的靈魂。
又在高塔之內翻遍魔女留下的獸皮書卷,結合黑魔法與鍊金術製造出了軀體。將靈魂放入新的軀體中使其復活,這在光魔法禁術中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諾特芙莉嘉對光魔法一竅不通。
諾特芙莉嘉對瑪達琳涅的執着使得她終於找到了解決的方法,由此她將軀體變形成蛇鐲臂環戴在腕間,踏上了冒險的旅途。

「親愛的妹妹,等這一切結束,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離了…」

犬又二分之一·十一
「吵吵鬧鬧的狗嘴,讓我來堵上好了…」「唔唔——!」那一夜,少女向忠犬託付了重要的東西…

最後一絲光線漸漸消失,黑暗將要籠罩整片森林。
「該換姐姐了。」
瑪達琳涅突然把懷裏的荻特里希放了下來。
「對了,最後再送你一份禮物吧。姐姐也一定會高興的。」
說着,只見熒光從少女的指間滲透而出,漸漸匯集成耀眼的光團,瑪達琳涅發動了光魔法。
「好啦,現在開始你要乖哦。噓——先不要說話。」
「什麼啊——神神秘秘的……唔唔。」荻特里希還沒反應過來,小聲嘀咕了一聲,但話語還沒出聲便被打斷了,原來一隻纖細的手牢牢握住了荻特里希的狗嘴。
才過一瞬,嘴裏被已經換人的少女迅速塞進了什麼東西。
「這是——」
是劍柄,他的劍。
曾經驕傲地佩在他腰帶上的劍。
「?!」
荻特里希本能地想要張開嘴說點什麼。

「不想死的話,給我緊緊咬着。」諾特芙莉嘉向着虛空一伸手,荻特里希只感覺到脖子上的項圈緊得快要無法呼吸,無力抵抗只能咬緊了牙關。

「聽好了,等下用這把劍保護好你自己。雖然你是個無理的廢物大少爺,但是如果你死在了這裏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諾特芙莉嘉抬高了荻特里希的頭,又壓低了聲音,「畢竟教導也還沒結束,輕易死掉的話,我的樂子會少上不少呢。」
暗夜魔女大人說罷,收回了伸出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
項圈又鬆了回了原樣,空氣透過牙縫和鼻腔一股腦地灌入肺中,荻特里希不敢鬆口,只好艱難地喘着粗氣。

不久,遠處傳來紛亂的響動——

白之公主與六侏儒

白之公主與六侏儒·卷一
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流傳已久的童話,這是第一冊,講述了夜之國與月光森林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夜之國,夜母統治着一切臣民。夜之國是一片死寂的土地,在這裏,大地上沒有一絲光亮,夜幕下沒有一棵草木;除了黑暗中潛伏的醜惡造物,夜之國度里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夜母是一切罪惡的源泉,而夜之國正是自夜母涌流而出的污穢洪流。冷酷的夜母既無口也無心,但卻時刻大睜着雙眼,觀察着夜之國,然後降下無預兆的殘忍懲戒。她唯獨忍受不了層層烏雲中流瀉而出的月光,因為她最痛恨自外而來、穿透重重黑牆的光明。
月光森林是唯一擺脫了夜母統治的國度。只有在這裏,人們能看到明皎的月亮,月光會為生靈帶來恩澤。月光森林王國的每個人都生着白皙的肌膚、淺色頭髮和淡藍的眼睛,容貌精緻。這既是因為他們與太陽隔絕,常年不見日光,也是因為有月光的滋潤,所以才和森林邊界外那些漆黑醜陋的造物不同。

第二卷
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流傳已久的童話,本冊講述了白之公主與光之王子的相遇。
第三卷
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流傳已久的童話,這一冊講述了白之公主與光之王子下定決心拯救月光森林的故事。
第四卷
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流傳已久的童話,該冊講述了白之公主與光之王子與六侏儒的相遇。
第五卷
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流傳已久的童話,在這一冊中,六侏儒險惡的陰謀徐徐展開。
第六卷
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流傳已久的童話,這一冊講述了六侏儒如何實施他們惡毒的計劃。
第七卷
提瓦特各地流傳的童話,這是最終冊,講述了一切的結局與夜母的預言。

荒山孤劍錄

荒山孤劍錄·一
流行璃月港的武俠小說,講述了一個沒有元素力與鍊金術的世界中發生的愛恨情仇故事。本冊講述了金七十二郎復仇的開始。

孤劍如芒,寒光直刺夜空,即使星月也不免見奪光華。
荒山蕭蕭,泠泠之聲紛起,隨着孤劍的旋舞長嘆秋風。

風住雨霽,鄉路上僅一人躑躅獨行。

此人鬚髮虬卷,鷹鼻梟目,生得一副異人模樣;再看他身材單薄、搖搖欲墜,仿若病入膏肓,走在這荒山鄉路中央,不像生人,卻似孤魂野鬼。

他已經在路上走了三天,餓了三天,也有三天沒闔過眼了。

三天前,他尚有名諱,尚有名劍一柄,還有敗落的師門。但如今,他的額頭上只剩下憂患與悲哀,混着方才的雨水流下,又滴在泥路上,將土地腐蝕。

三天前,無名的刀客與他結仇,令師父與師妹埋沒在高山無情的雪地之中,蕭蕭風雪亦為之染紅。

如今,他有了個新的名字——金七十二郎。
因為他是師門七十二人中最後的倖存者。

——————

不知走了多久,碌碌的車聲從身後傳來。

金七十二郎把身子往路邊挪挪,停下腳步,道:「是往屠毗莊上去的車麼?」

車夫略施一禮,道:「這條道上的車,倒是罕有不路過屠毗莊的。」

金七十二郎又問:「既然路過,你的車可載人麼?」

車夫道:「倒是可以,可你還沒問我願不願載。」

金七十二郎不解:「既然同往屠毗莊,為何不願載?」

車夫道:「因為你不是我,我亦不是你。」

「囉嗦。」

話語出口,劍光出鞘。車夫只覺一陣極寒,不待掙扎便已墜車落地,沒了聲息。

金七十二郎便是這樣的人,雖失卻了一切,冷卻了心腸,就連膽識也衰退了,可他從來最討厭說軲轆話的人。

坐上染血的大車,金七十二郎向屠毗莊開去。

荒山孤劍錄·二
流行璃月港的武俠小說,講述了一個沒有元素力量與鍊金術的世界中發生的愛恨情仇故事。本冊講述了金七十二郎初到屠毗莊的故事。

傳說在遙遠的冥思之國,「屠毗」二字乃是焚滅虛妄,萃取真實之意。

屠毗莊坐落在荒山腳下,僅有孤零零一條古道與外界相通——正是金七十二郎腳下的這條。

天色灰沉,風雨呼嘯。

金七十二郎本與屠毗莊無甚來往,但如今為了卻冤讎,不得不一訪莊主。

待牛車沿着泥濘的古道緩行至荒山腳下,天色已經漆黑,陰雲遮蔽着蒼白的月亮,降下了無邊無際的黑幔。金七十二郎隱在這黑幔之中,讓自己的身體與心溶於黑暗。

深黑的夜中,皎白的月光閃爍在莊主頭頂。屠毗莊本不是一個大莊,但莊主卻絕非一般人物。莊裏未有人明曉他的姓名來歷,也從未有人敢於問及。

人們只知道,他身上背了最深厚的血債,他的經歷與他的眼睛一樣腥紅。

他的目光腥紅,腥紅而尖銳,就像一柄刺劍,隨時能夠刺入人心。
他的人也一樣,像一柄尖錐,隨時能夠將任何人的心臟無情刺穿。

「時候到了。」
莊主搖頭喃喃自語,光頭上躍動着冰冷的月光。

莊主府邸的門外,一條惡鬼正揮舞着濺血的長劍,一個接一個地清理着他的屬下。
雖說屠毗莊儘是奸惡之人,但由於同諸多門派結有規約,才不會有人貿然敢於上門尋仇挑釁。
但金七十二郎失卻了自己的門派,自不受俠義的規制,他只是饑渴的孤魂餓鬼,秉着一柄孤獨的利劍,渴望遍嘗仇家的血。

隨着殺聲的是風雨聲,大雨方洗落劍客身上的赤色,轉瞬間便又覆上一層鮮紅…

緋紅色的劍客在緋紅色的雨霧中行進,身負多創,卻無人能夠阻擋。

待到紅霧消散在無盡的風雨中,劍客趟過腳下的濁流,向莊主的府邸走去。

——————

門外殺聲漸漸低落入定,莊主這才慢悠悠揚起酒杯,將杯中淡酒灑入空中——
乃是為了提前祭奠這攜殺氣而來的故交,或祭奠自己骯髒的魂靈。

門開了,是金七十二郎。他整個人如緋紅的剪影,與門外令人目盲的灰色風雨相映。

「莊主,我尋你有事要問。」

「你可害了莊上不少人命。」

「不多不少,恰有三百六十二條。」

莊主住了口,面上未有變色,額側青筋振振,卻暴露了他的反應。

「哦,還有一條狗命。」

說着,緋紅的人影一揮手掌,一件物什落在酒案上——
正是看門狗的骨頭,看似燉煮了多時,被剔食得乾乾淨淨。

原來在這半個時辰里,金七十二郎不僅收割了莊上三百六十二條好漢的性命,就連看門的大狗也被他燉成了狗肉高湯。

何等的殘酷!
何等的冷血!

莊主痛呼一聲,忍無可忍,抽劍而起——

荒山孤劍錄·三
流行璃月港的武俠小說,講述了一個沒有元素力與鍊金術的世界中發生的愛恨情仇故事。本冊講述了金七十二郎與屠毗莊主的對決。

驟雨初停,天卻還沒有放晴。

金七十二郎從莊主的口中問得了仇人的消息。
如今,屠毗莊只剩下了無主的空房,無主的怨魂。

不,這個世界本沒有鬼魂。
因為這是一個沒有元素力存在的世界,
自然,亡者的記憶也便不可能藉助元素的共鳴而在人世復現。

莊主是個難對付的傢伙,他的劍極快,在金七十二郎身上留下了許多傷痕,深可入骨。
但可惜,他的心太慢了。

這是一個沒有元素力量存在的世界,
自然,劍法也未曾有元素的加持。
劍客在戰鬥時便只能運用體力,而非操行元素。
如臂使指,如心行目,是這個世界中「劍」這種武器的訣竅。
莊主是使快劍的高手,卻從未理解「心」的重要,僅一擊便在劍光中倒下。

金七十二郎丟下手中缺了一塊的香爐,傾向重傷倒地的莊主。

原來莊主盡顧將凌厲的劍擊傾瀉在劍客身上,自以為他難以招架,卻從未注意他本應該空出的左手——

電光火石之間,屠毗莊的掌門人物竟被一個香爐擊中額頭,翻滾了幾圈才重重摔在牆邊,動彈不得。

「卑鄙惡徒…」

但手握染血香爐的惡徒沒有回應他,回答他的只有風聲。

「…你要尋的人,正在莊後的荒山…自去領死吧…」

惡徒離去,回應他的只剩蕭蕭風聲…

以及山火初起的聲音。

荒山孤劍錄·四
流行璃月港的武俠小說,講述了一個沒有元素力與鍊金術的世界中發生的愛恨情仇故事。本冊講述了金七十二郎初入荒山的險惡。

待到彩虹消散,金七十二郎終於從屠毗莊啟程,向荒山而去。
世上早有傳說,這「荒山」乃是天帝以刀劍削斫而成,因而絕峭難攀。
也有民話,稱荒山因為浸透了地母的淚水,因而苦鹼遍地,寸草不生。

荒山曾以金玉礦藏着稱,但在一次地震後,礦井盡毀,工人也盡皆葬身其中。
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試圖重建嶂岩間掩藏的產業,任由惡獸與悍賊隱居岩洞內。

諸多惡獸與悍賊中間,潛藏着金七十二郎的仇家。
劍客肩膀傾斜,步態躑躅,先前屠毗莊主留下的劍傷仍然阻礙着他的行動。

劍客明曉這荒山枯石之間,正有多雙眼睛盯着他,嗅着他受傷野獸般的氣息。
常年的喋血生涯,早已將金七十二郎的感官磨鍊得極為敏感。

金七十二郎預感到,似無生靈的荒山佈下了重重天羅地網。
隱在暗處的賊人正等他步入某個狹窄的岩穴、擠過某條狹窄的岩縫,或途經某座崩塌的礦井時,用利刃從黑暗裏將他解決。

但現在,至少從表面上看來,陡峭嶙峋的荒山本身便足以成為金七十二郎的葬身之地了。
只見負傷的劍客一瘸一拐,在山壁邊的小路上艱難前行,時而有礫石從腳下崩落。

與此同時,在枯死怪松盤曲的山崖上,兩個身影正睥睨着渺小的行客。

「尚在山腳下便敗相已露,我看只需將他留給難行的山道…他自會失足落入深淵吧。」
骨瘦如柴的老嫗如是說道。

她斜眼望向身邊,碧藍色的眼中含着冷酷的死氣,鋒利似山岩縫隙內潛藏的毒蝰。

「不可!」
老嫗身旁,身寬體胖的老叟聲震如鍾,
「此前他害屠毗莊三百六十三人之命,連看門狗都燉了湯…
「縱使身受屠毗莊主的劍傷,身重難行,也不得大意!」

「哼…」
老嫗轉眼便消失在枯松林間,僅留下一聲不悅的鼻息。

「……」
老翁盯住那瘸腿的劍客多停駐了半刻,才摸摸肥胖的肚皮,緩緩離去。
一路上沒有觸碰侵擾一棵枯松、一根荒草。

忽然,陰雲集聚,霪雨靡靡而下。
在漫漫的山雨中,負傷的金七十二郎以劍為杖,艱難行走。
但失血與寒冷終於還是令他支撐不濟,跌倒在礫石與荒岩之上。

黑暗吞沒一切之前,玉藍色的裙袂在眼前飄忽…
是似曾相識的景象。

䴉巷物語

䴉巷物語·序
傳說在過去,軟弱短壽的凡人尚未渡海而來的時代裏,稻妻曾是狸貓的國度。而人類的歷史,最初亦是醉酒的狸貓趁興胡謅出來的…䴉巷,歷史與狂言交織之巷。

序·狸貓口述的稻妻簡史

傳說在過去,軟弱短壽的凡人尚未渡海而來的時代裏,稻妻曾是狸貓的國度。
狸貓生來慵懶而多變,從不會為明日而憂慮,也不把煩惱留過今宵。那時候,稻妻的大地是狸貓愜意的樂園,每一日都是熱鬧的祭典。

至少狸貓一族的長輩是這樣說的。

後來呀,狐狸們渡海而來,與狸貓一族展開了八百年又八百年的大戰,雙方損失慘重,最後只得談和。狸貓雖至今嘴硬,從未服過輸,可還是將那棵好大好大的雷櫻樹割讓給了狐狸一族。

不過,狐狸同樣是詭詐狡猾而好變化的生靈。傳說在那場八百年又八百年的大戰里,不斷變化鬥法的狐狸與狸貓之中就有許多倒霉鬼被變幻無常的形態閃花了眼,再也記不得自己來自何方,身為何物。

於是,茫然無措的凡人便從迷惑的妖怪中誕生了。

這等故事,是我從好吹牛的天狗那裏得知的。

䴉巷物語·一
大天狗者,乃兇殘暴戾的自大狂也。酒後尤如是。——狸史氏評

與一的故事

天狗名叫「與一」,住在花見坂一條名叫「䴉巷」的小小側街。她在那裏租了一家賣酒的店面,過着閒散的日子。

說好聽些叫做「閒散」,事實上或許「一團糟」才是更準確的形容。

理論上講,好酒的人往往懂酒,妖怪也是如此。
但毫不客氣地講,與一酒品極差,又毫無生意頭腦。最糟糕的是,隱居人間的日子裏,這傢伙從來沒有拋棄天狗的惡劣習性——什麼酒後一屁股坐進妖怪堆里尋釁滋事、綁架凡人少年少女巡遊整夜大鬧祭典;又或是絲毫不看氣氛地鑽進演劇現場,自顧自地即興扮起天狗三拳兩腳打趴主角…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若不是在妖怪中間輩分老高,又在人間交遊廣泛,與一這傢伙恐怕早就被哪位英雄退治在哪座山下了吧。
但䴉巷無論妖怪或是凡人都對她另眼有加,大權現大人又見她從未惹出什麼大亂子,才沒對她做出什麼實質上的制裁。

雖說天性傲慢又隨性邋遢,但作為有別凡人的偉大妖怪(自稱),與一倒是對身外之物並不吝惜。凡是有點錢財便被換了酒,要麼便是在八重堂買了小說,大多草草翻閱一半便丟出窗外了。由是,這傢伙的家裏往往是一副野性光景。

簡單來說,這傢伙身邊本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凡間財物…唯一可提得上「除外」的,大概是始終插在她腰間的那柄金色紙扇。

大天狗一族本是肆行諸多世界的妖魔,動輒往身上點綴些擁有各異故事的戰利品絕非奇怪,這支紙扇也是如此。
在某個月色尚可的夜裏,醺醉的與一曾敞着衣衫向我吹噓有關它的故事——

據說那是她曾橫行過的諸多世界之一。在那時,她曾化身一位高傲的青年弓手,為同樣趾高氣揚的將軍效忠。在將軍的麾下,她,或者不如說「他」,曾驕傲地使用強弓利箭射倒了無數敵手。倒在「他」弓下的有大腹便便的凡人武士,亦有狸貓化成的狡猾忍者,就連身軀肥大的吃人鬼也敵不過與一的一箭。

「哈哈哈哈哈!真是名將呀,真是名將!汝目光似電,正似大天狗一般!」
那個年歲,狂妄的將軍總喜歡這樣吹着鬍子大笑,實在是毫無禮節。
日後與一又為將軍立了許多功勞,斬殺了許多妖魔和倒霉的凡人。其間事跡真真假假,有多少是她憑空吹噓,自不必說。但真正令與一成名的,乃是在那異界百年裏的最後一戰。

話說那場水戰,將軍與逆賊在海峽當間冒着風暴血戰。妖怪者,雙方共出動了八百萬又八百萬之眾;凡人武士更是不可計數,怎麼說也數以千萬計。人頭不提,混戰中沉沒的大船也有八十萬條——這等驚人的統計數據,是與一趴在窗邊嘔出一肚子黃湯後,在我的輔助下計算得出的。

同無數故事中兩軍僵持的混戰一樣,任由各路英雄豪傑如割草般斬落無數首級、將海水染得腥紅,臭脾氣的將軍們也還在吹着鬍子苦苦相持,自然不願意撤軍回家,好生睡上一覺。

終於,在某個月光清寒的夜晚,一條小船從敵陣中緩緩漂了出來。其上載着一個人影,飄飄搖搖的,像水裏的倒影一樣。人影旁邊是一根亮閃閃的旗杆,頂上正挑着一紙扇,在月光下閃爍着金光。

「哇呀呀,哇呀呀…氣煞我也,氣煞我也!如此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將軍眯起眼睛,遠遠望見金閃閃的扇子,立刻便暴跳如雷起來。

與一可不懂將軍的自尊為何如此脆弱,也懶得為凡人廉價的尊嚴共情。此刻的她,不,「他」正以大天狗鋒銳的眼光,目不轉睛地盯着船上飄搖的人影。

「他」望見那是一個女人,同與一完全不同的女人。

片刻之後,一支飛矢越過月亮,撕裂了夜空。

「哈哈,好哇!」
將軍的喝彩很快淹沒在眾人的歡呼聲中。

「若是那兩個大叔得知自己失去了什麼,恐怕是要氣到肝脾爆炸吧!」
與一得意地嘿嘿笑着,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大天狗不加掩飾的好色表情一覽無餘,讓人討厭得很。

原來,在飛矢中的那一刻,與一便早已展開巨翅飛越海峽,掠過那小船時順手取了那黃金的摺扇,與手握摺扇驚惶未定的美人。隨後便乘着風掀翻下面叫罵不迭的將軍,自顧自飛離戰場去也。
一出天狗劫美人的好戲。
只可惜——
「結果你也知道,她卻是一隻貓婆子,這一路上給我一頓好撓……」
與一吐吐舌頭,氣急敗壞地嘆了口氣。

「對了,這季節的鯛魚不錯,順便包一些拿去吧。」
「怎麼,原來一毛不拔的大天狗也會發善心?」
「我是說那婆娘!」
眼見醺醉的大天狗露出威脅的神色,我急忙將吃剩的鯛魚包好揣在懷裏,匆匆告辭了。

䴉巷物語·二
家母曾有教諭:美貌的女子多精通騙術。由是舉一反三可得:美貌如月光般的女人,其真面目莫非狐妖,要麼便是修為不淺化貓婆婆咯。——狸史氏評

阿千的故事

從與一的家裏出來,順着巷子曲曲拐拐走上一段,再折進一條小小的窄路,便到了那老太婆的家。
黑漆漆的星空上,月亮爬到了最高處。貓兒們醒來了。
凡人們說,修為上百上千年的貓,動輒變作妙齡少女的模樣,引誘人去做出好笑的愚行,或為報什麼恩德仇怨而執着追逐無辜的旅人。但其實這不過是凡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相比只有生氣時才會化成的少女人形,化貓之屬更喜歡化成老人的模樣,因為此種形態更符合她們機敏乖張的性格,又能借着老邁的偽裝,向命入窘途的過客兜售溫柔。

「可不是免費的喲!」
順着聲音抬起頭來,才望見屋檐上的少女等待已久。臉遮在黑影里,似笑非笑,只有一雙眼睛反射着金綠色的光。月光順着半露的肩膀滲入衣襟,又從下擺的空隙間冒失地流淌而下,為修長的雙腿勾勒着瓷色邊沿。少女手裏隨意地把玩着劍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這老太婆絕對氣瘋了…

「今天又來晚了,你呀。」
「當然,抱…抱歉。」

蚊蟲啪啪地撞着紙燈,燈慵懶地以閃爍回應。
月亮帶來了潮濕的風,沒多久便讓蟬聲止息。

少女披散着頭髮,一邊搖着紡車,一邊做出怪笑的模樣,甚是嚇人。
我呢,即使身為能與大天狗推杯問盞的狸貓,在深不可測的化貓面前總也要禮敬三分。簡而言之——正為方才的冒犯跪伏謝罪。

「也罷,也罷。既然鯛魚尚新鮮,你先起來吧。」
我以狸貓圓滾滾的身形艱難恢復正坐姿勢,少女也漸漸化成老婦人,慈祥地怪笑着。
「謝謝千婆婆。」
「叫我阿千!」

令人如釋重負。
但多少覺得哪裏還是莫名其妙的。

「哈哈哈哈,說起來,那個呆瓜最近過得如何?」
阿千把一整條鮮魚呲溜一聲吞進嘴裏,又「啵」地連尾巴也吞下去。

說起來,這傢伙與大天狗結下因緣的故事,也可謂啼笑皆非了。雖說之前與一已經從她的角度提及這場鬧劇,但在化貓的口中,便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阿千本不生於我們的世界,她來自一個凡人更為猖狂的天地。
在某個夜晚,某片竹林,尚且年少的阿千曾被遊方僧捕獲,輾轉良久又讓將軍買下,做了什麼「御化貓」。
對那段日子,她並沒有什麼記憶,只是疑惑為何凡人中的達官貴人總愛惹她生氣,又總愛找她玩耍。每天便只顧着驅使她抓呀抓地把仇家抓成碎片,或只知道尋歡作樂,強迫她玩些只有他們自己樂在其中的無聊遊戲。
那些日子長得讓人發狂,但妖怪所經年歲畢竟長久,其耐心遠勝凡人。

後來,將軍和賊人的將軍廝殺起來,阿千便又成了什麼「忍者」。

「這段故事更加無聊……」
說着,阿千眯起眼睛打了一個大哈欠,嘴巴一路咧到了耳根。

隨後,在水戰的那一夜,將軍想到一着妙計——
命阿千化成華貴婦人站在小船上,又立一金扇,以此羞辱賊將不敢近前。若賊兵冒進,也將被這千年的化貓狠狠教訓一番。

只是後來,對面船陣中的與一……
「只是後來,那呆瓜突然大呼小叫地站上前來,哇哇鬧着要一箭射落那扇子。」
於是,只見那大天狗……
「……腳下一滑,便撲通一聲掉進了海里。」
貓臉的老婦忍俊不禁,嗤嗤笑了起來。

「那天晚上她喝得太醉,恐怕還以為身在驚濤駭浪之中。但那天晚上月光清寒,一絲風都沒有。」
「不過,我已有幾百年未見過如此有趣的活物,便給她賺個面子,憋着笑自己搖落了紙扇……結果對面船陣又是一陣哇哇讚嘆,想想就好笑……」

再後來,大天狗伸展巨翼,一躍而起,如同烏雲遮蓋明月一般撲向那華貴的女人——
「霎時間弓矢亂發,她便像個刺蝟似的又掉進海裏了。我呢,再也無法裝作面無表情,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然後,阿千便哈哈大笑着從海中撈起倒霉的大天狗,夾在胳膊下一邊狂笑,一邊飛躍過兩方的戰船,攪了將軍們的雅興。
人們說她一連越過了八條船,隨後便不見了蹤影。貓妖留下的笑聲,到戰事結束後還足足迴蕩了三天有餘。

「我笑得停不下來,便用力抓她……可一想到她的窘狀,便越抓就越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貓化成的老太停不住地大笑。

「再後來,我被她帶來了這個世界,把我當做了什麼戰利品一樣!」
老婦的面孔「噗」地變成了少女慍怒的臉,只是臉上剛才笑到岔氣留下的紅暈尚未散去,看起來有點滑稽。
「我才不是什麼戰利品!」

「話說回來,可能這也正是為何她不敢親自來見我的原因吧。」
少女臉的貓老太輕輕嘆了口氣,又狡黠地笑了。

「你也該走了。留着門吧,待到月圓再來。」
「順便,別忘了把這件蓑衣送去我們的老友那邊。」

䴉巷物語·三
俗語有言,招惹雨女哭泣者,必然招致無法解脫的悲哀。——狸史氏評

雨婆婆的故事

從阿千的家裏出發,沿着巷子左拐右轉,至一處潮濕的庭院,便來到了雨婆婆的家。
素雅的庭院中,就連蟬也噤了聲。只有水琴窟中的滴水在幽幽地響着,伴着竹鹿威的節奏和鳴。
曾經在無拘無束的山林中,化霧成雨的女子是狸貓與狐狸共同的好友。
自然,我們妖怪與凡人不同,既沒有複雜的煩惱,也不劃分各自地位品級。但在雨霧瀰漫的山裏呀,輕聲細語的雨女總是能收穫更多的尊敬與愛慕。
只是後來,大家紛紛臣服於大權現大人。凡人的好日子來了,妖怪們要麼隱居各處、要麼遭到退治與鎮壓…雨婆婆便是那時起遷來䴉巷的。作為慰問,鳴神大社的狐狸宮司大人將這處宅子贈予了她。
不禁叫人好奇,是怎樣的失去與悲傷,能讓宮司大人為之特加照顧…

在庭院中稍作駐足,看着彎月在池塘里飄搖,濕潤涼爽的夜風帶來了她的聲音。

「失禮,讓您久等了。」
回過頭去,正看到雨女立在門邊。蒼白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白色長衣閃爍着濡濕的光澤,年輕修長的身體卻散發着蒼老的悲哀氣息。

於是,我低下頭,匆匆將阿千交給我的蓑衣奉上,不敢抬眼直視她蒼灰色的雙眼。
凡人坊間傳言,悲傷的雨女,雙眼會呈現出溺死者般的大理石灰白色調。敢於直視這雙悲傷眼睛的人將會永遠迷失在難解的雨霧中。
當然,那不過是凡人的無聊傳說而已,但「不要直視悲傷雨女的雙眼」這樣一條基本禮節,確是妖怪之間不成文的規矩。

「謝謝。」
雨婆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濕潤溫柔,如同霧中晨露。

並沒有請我入室,也沒有分享故事。
只是交給我一方木匣,我心領神會。
於是,趁月色明亮,我悄悄退出了庭院。

䴉巷物語·四
凡人之可悲,正在於其不自知。至於妖怪嘛,總是缺乏此種悲哀的煩惱。——狸史氏評

權兵衛的故事

權兵衛今年七十六歲,是䴉巷長居的唯一凡人。
曾是農民,做過武士,做過工匠。
我手中的匣子便是他的作品,順滑的黑漆面鑲嵌着多彩的珠母,是從海祇島的漁民那裏學到的手藝。

「辛苦你了。」
面前的老人深深向我低下頭。
雖說我私下以為,凡人對妖怪的禮節本當如此,但還是不得不為他的憂鬱而感到一絲憐憫。

據權兵衛所言,與坊間傳說不同,他與山林中漫行的雨女曾是至交好友。
只不過,彼時尚是少年的權兵衛,是為了給家鄉乾旱的田地帶來雨水的滋潤,因而聽從村老的說辭,走向山林尋求雨女的幫助。
雨婆婆那時已不再年少,對人間的諸多變數瞭然於心。但山林中的造物總是比凡人更加單純而素樸。

後來呀,後來。年輕的權兵衛犯下了難以啟齒的錯誤,欺騙了屬於山海的生靈。儘管直到今天,他仍然堅持自己的欺瞞,乃是為了家鄉的福利。

而他的村莊也確實因此後降下的霪雨而盼到了難得的豐收年景。
在那之後,無顏安閒的權兵衛遠遠避開山林,來到城市長居。

「非常抱歉。」衰老的凡人低下頭,卻並沒有收下木匣。
我離開了他的屋子,趁着月光尚未被陰雲遮蓋。

䴉巷物語·五
遺憾的中場,其後或許接續着更有趣的故事?

中場

傳說在過去,軟弱短壽的凡人尚未渡海而來的時代裏,稻妻曾是狸貓的國度。
狸貓生來慵懶而多變,從不會為明日而憂慮,也不把煩惱留過今宵。那時候,稻妻的大地是狸貓愜意的樂園,每一日都是熱鬧的祭典。

至少狸貓一族的長輩是這樣說的。

後來呀,狐狸們渡海而來,與狸貓一族展開了八百年又八百年的大戰,雙方損失慘重,最後只得談和。狸貓雖至今嘴硬,從未服過輸,可還是將那棵好大好大的雷櫻樹割讓給了狐狸一族。

不過,狐狸同樣是詭詐狡猾而好變化的生靈。傳說在那場八百年又八百年的大戰里,不斷變化鬥法的狐狸與狸貓之中就有許多倒霉鬼被變幻無常的形態閃花了眼,再也記不得自己來自何方,身為何物。

於是,茫然無措的凡人便從迷惑的妖怪中誕生了。

一邊回顧着狸貓一族相傳已久的故事,一邊在曲折的街巷中徘徊。
最終卻也沒有找到尚且開張的酒家。

是時候回去了吧。
這樣想着,從狐狸大叔的蕎麥麵攤前站起身,伸伸懶腰。

背後卻傳來了熟悉的氣息——

新六狐傳

新六狐傳·序
有關記憶的故事,總是與得而復失的瞬間相連。本書並非全然新作,而是名作《有樂齋六狐傳》之改寫



有關記憶的故事,總是與得而復失的瞬間相連。

若要談起拙作動筆緣由,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夜,我正在烏有亭飲酒消閒,不巧偶遇了闊別已久的友人——不知何時起,她便坐在了一邊的雅座上。

「哎呀,是誰今天難得好興致,卻又一個人孤零零喝酒呢?」

見她這樣問,我隨口便答:
「好酒總是待價而沽,難免要一個人耐着性子苦等。」

「老套的說辭…你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如今貴為總編的她手握小盞,一副酒興將起的模樣。
「不如為自己賺些酒錢如何?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至於今夜的酒,我來買單就好。」
她又笑着如是說,恐怕已經是第三次了。

「你回來了。」
我看見夜風攜着幾點神櫻花瓣落在她的酒盞中,打碎了小小的月亮。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觸襲來,不知怎的便丟人地吐出了這四個字。

「你喝醉了。」
她面生不悅,語氣帶着某種不容動搖的威嚴。
可是很快,她便放下酒盞,嘆了口氣:
「她離開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

而我那時也不過一介少年。

「她曾講過的故事,或許只有你才能複述了吧。」

就這樣,說來好笑,我便着了道,要為八重堂再動一次筆了。
也請諸位老讀者莫要氣惱,這並非我擅自爽卻歇筆的承諾。
畢竟我也要為即將降價的佳釀早做準備,再者說,更不能虧欠了那夜總編大人請我的好酒。

新六狐傳·一
被稱為「黑狐」阿達及其故事,本是《有樂齋六狐傳》的第三章。由於筆者的特別偏愛,特別被提至第一個故事

各位請原諒我嘮叨,在故事開始之前,還要先介紹一番——
何謂「新」六狐傳?
眾所周知,有新即有舊。本書正是基於五百年前一度流行的《有樂齋六狐傳》,稍加改編而成之世俗新本也。本人文筆鄙陋,還望有樂齋大人與諸位讀者見諒。
說起有樂齋大人,其人在我幼時便已頗有名氣。那時候齋宮大人亦對其文字與茶品青睞有加,在狐狸一族之中,有樂齋大人算是第一等的風雅之士了。
只可惜,往事隨風,自有樂齋大人不幸犯下大罪引咎離去,至今已有五百餘年矣…

閒話不再多說,《新六狐傳》之開端,正在高聳的影向山中。
傳說在大狐白辰在世的年月里,其手下有六位弟子,皆是法術高強、變化多端之士,平日裏負責輔助主母白辰協調神社事務、守衛影向山之安全無虞。

六狐之首名曰黑狐阿達,雖是女兒身,卻生得虎背熊腰,魁偉壯大。其性情奔放不羈,因在神社正殿醉酒大鬧,摔壞了將軍神體,而惹得白辰大怒,將她放逐山下,好生反省。
卻說這黑狐阿達,方才好聲好氣下山,便將主母的誡誨忘個精光。打上一壺好酒,直往村莊尋釁去了。

新六狐傳·二
本冊講述了「黑狐阿達」與「戶隱的雙鬼」之間的對決故事。該故事在《有樂齋六狐傳》中不幸佚失,今幸而尋回,加以改編而成。

書接上回,話說那黑狐阿達直往村莊尋釁去了,只見路旁卻立着兩位女子作樵夫打扮,腰間卻各挎着一柄七尺野太刀、一柄短太刀,又一柄脇差,真箇是全副武裝,鋒芒畢露。

兩女子見黑壯身影大步而來,搞得塵土飛揚,地面振動,便警戒起來,手扶刀柄同聲問道:

「來者何人?莫不是妖怪!」

那身影便道:

「哈哈,正是妖怪!」

二女未敢含糊,抽刀上前便斬。卻不想被那妖怪一步閃過,側過身來捉住兩人手腕順勢一擰,七尺長的大太刀便噹啷落地。二女吃痛一驚,又去拔脅側的短太刀,但為時已晚——只見黑狐奮起一掌將一人擊飛,又挾住另一人,拎小雞一樣提將起來。就這樣提着一人,蹬木屐的大腳踏上了另一人胸口。

「『戶隱的雙鬼』?去年便見你姐妹二人欺壓村民,讓我好生收拾一番。今次還是不生教訓!」

二位女強盜一聽這話,又羞又惱,一時間只顧道歉求饒。卻不想黑狐阿達直接把她倆丟在地上,兀自開了腔:

「也罷,既然我被白辰大人趕下了山,是個無主的妖怪了。不如你二人陪我行俠仗義,也不至太無聊!」

新六狐傳·三
在五百年前的《有樂齋六狐傳》中,葉山與阿優亦有獨立的故事。但在此時,這對母女還要仰賴阿達的搭救。

書接上回,黑狐阿達收服了「戶隱的雙鬼」兩位女強盜,踏上了行俠仗義之路。

三人在紺田村歇腳不久,便偶遇一對母女。
攀談起來,這母女二人乃是清籟島遠來的樂人,老婦姓葉山,少女名阿優。她們正準備進稻妻城慶祝祭典,結果卻被村里賣菫瓜的大戶詐了,一定要她們用離譜的高價買下菫瓜,只因為他此前「好心」提供了幾個菫瓜供她們解渴。但巡遊藝人哪來那麼多錢?又不能把回家的盤纏花掉…
「戶隱的雙鬼」一向暴烈,聞聽此言,登時咬牙切齒,你唱我和,非要找這奸商算賬,把他大卸八塊不可。可黑狐阿達此時卻有了主意。一聲沉吟止住了雙鬼姐妹:

「行了,我明白了。」

然後又對母女稍加安撫:

「你二位不必擔心,大姐我已經有了分寸,只看我去理論一番便可。」

說完,便又大步離去,去找那奸商去了。

新六狐傳·四
《有樂齋六狐傳》中最具張力的故事片段,據說乃是有樂齋大人自璃月歸來所寫。亦被筆者全文收錄。

書接上回,黑狐阿達大步離去,找那奸商理論去了。

這賣菫瓜的土左衛門原本也是一位武士,只是稻妻承平日久,好刀也無處施展,便在村裏做了商戶。學了些威逼敲詐、取巧經營的手段,又多虧面相兇惡無人敢惹,一來二去,也便成了村裏的大戶。

這天,土左衛門正在攤子前乘涼,只見一陣塵土飛揚,土地動振,比棚子更大的陰影便罩在了他的頭上:

「大哥,買瓜!」

土左衛門微睜一眼,打量了一下來客:只見來者身形魁梧,黑壯兇猛,站相毫無禮節,似要斫人,卻是一個女人!

「要多少?」

來者也不着急回答,只是望着案板上的脇差:

「好刀,好刀。」

「確實好刀,我也曾是武家門下人,總要有點上眼的家寶。」

土左衛門不明就裏,隨聲應和。

「只可惜拿來切了瓜。」

見來者話里有刺,土左衛門面露不悅:

「你是來買瓜的不是?如何恁多言語?」

「是,是。」

黑狐阿達嘿嘿一笑,權作賠禮。

「切一升菫瓜塊,瓜皮全部削掉。」

土左衛門滿臉狐疑,卻也無意質疑。便切了一升菫瓜塊,上秤稱量。

「大哥這秤桿如何不平?」

土左衛門聞聽此言,便握緊了刀。

「我說你這秤,好像還有點脾氣呢!」

「大姐你若是有心消遣,不如先將摩拉給我。」

土左衛門按捺不住怒火,理論起來。

「嘿嘿,不是我不願先付賬,只是怕你不肯接。」

「你肯付我就肯接!」

「當真如此?!」

「還能有假!」

只見黑狐怒吼一聲「接着!」,便將手中一包滿滿的摩拉劈頭砸在土左衛門臉上。土左衛門躲閃不及,直接挨了個七葷八素,後仰着摔了下去,手裏的寶貝脇差也飛脫出去,落在身邊。仔細一看可不得了,那奸商的鼻子被摩拉袋砸成扁扁的一坨,活像是裝煙管的荷包。

黑狐阿達又兩步過來,踩住那奸商胸口。也不言語,當面便是一拳。打得奸商腦內金鼓齊鳴,簡直像是開了個璃月跨海武道會。土左衛門掙扎着要爬起身,拿起剛剛落在地上的脇差。卻被黑狐發現,一怒之下又是一拳,打得土左衛門頭頂一對狸貓耳朵「噗」地蹦出來,口中止不住地求饒。

阿達見狀哈哈大笑,這奸商原來也是妖怪,而且竟是個髒兮兮的狸貓!

於是,收了狸貓偷來的脇差,將這惡霸的財產分與全村,又將剩餘的錢財交予那對落難母女,黑狐阿達便姑且繞了這狸妖的性命,繼續上路去也。

新六狐傳·五
《新六狐傳》中特意新增了對於舊事的評論,如讀者讀之煩悶,可特別略過本冊。但對於筆者而言,不得不談之事,不得不抒發之感慨,仍是要浪費筆墨言明的。

黑狐阿達的逸事暫告一段落,還請寬恕筆者嘮叨,仍要為些許年前的舊事多加評論。
關於當年有樂齋大人因何事引得齋宮震怒,如今早已不再清楚。不過彼時八重大人因為多喝了兩三四五六七八杯,願意為我講講親歷的史料。
此文本是小說家言,我自是要把真話改變成稗抄野史的。
當初狐齋宮離開白辰之野,赴任鳴神大社之時,八重大人尚未出生。因此她的新狐幼童年歲里,都是聽聞齋宮之事長大的。她對齋宮之大愛自是敬仰。
因此八重大人之遊歷生涯,最後也以赴任鳴神大社作結。

因其血脈相親,齋宮大人對年幼的八重大人照顧頗多,但今日的八重大人卻總是儘可能避免回憶那段日子…
——雖說已保證是小說家言,八重大人的身世,為避免主編審核刪改,筆者也不便透露太多就是了。

話說回有樂齋之事。當年有樂齋大人因何事引得齋宮震怒,如今早已不再清楚。只知或許他的所為,與日後深淵之入侵或許有所關聯。
但在有樂齋大人被迫離去之後,狐齋宮大人便也不再駐留鳴神大社,而是前往城中天守長居了。

「天變地異之浩劫將至。此身須盡到御側之人、生靈護主的義務,因此儘快前往將軍身側才行。」

齋宮大人的第二次離去之時,八重大人也不過少女之齡。一直追隨之人,再度離她而去了。豈料不多時災厄席捲列島,我們才得以了解其中深意…
只是一切為時已晚,一切事與願違。
這時,齋宮大人第三次離去,也是永遠地離開了。

五百年的時光或許於凡人而言過於漫長,但其事變留下的悲歡傷痛,不論對於朝生夕死者、或是常生難滅者而言,都是難以抹除的。

沉秋拾劍錄

沉秋拾劍錄·一
逆轉的星海中央,地表之下蔓延數百光年的戰場…隨着過於龐大的開頭展開迅猛而來的新感覺俠客物語!就此開場!

「但是,假如舍爾陛下的野心真的得以實現,對於大家又有何好處呢?」
軍務尚書琺朗吉絲注視着窗外的星海,銀河與恆星在她的臉上投下蒼白的光色,又照亮了她的頭髮,微光順着髮絲緩緩流下。
她忍不住想起初次從這扇舷窗遠望星辰的體驗,但曾經的敬畏感,她已經記不起了。距離地表遠達數百光年的此處,故鄉的模樣也早已在她的夢中扭曲。
「若有失言請原諒我,親王殿下。但這場戰爭已經進行了太長時間,我們為舍爾陛下的夢想跨越無數星區作戰,以各種謀略與詭計消滅了千百萬生命,成為一個個陌生星區的總督和欽差……但舍爾陛下的幻景為我們帶來了什麼?只有越來越多的不幸,越來越多的敵人,它們遍佈銀河,總有一天會吞噬我們……」
「兄長的帝國將是一個永恆的國度,這個國度將不再有恐怖或匱乏。全體的幸福不再由少數人左右,亦不會有人比他人地位更高,就連無能也不再被稱為罪惡。因而……無法理解這等遠見的敵人,遭到剷除自然是他們的命運。」
歌帕塔親王搖搖頭,語氣溫和卻冷淡。
似乎星區反游擊戰爭奪去的不僅僅是一隻眼睛與手臂,眼前的她已與琺朗吉絲曾認識的那個歡悅的少女大為不同。
「我相信兄長的決定,他絕不會有私心。所以這種動搖人心的話,即使是你也請不要再說了。」

沉秋拾劍錄·二
在逆轉的星海中央,即便一場神話般的大戰,對於「岸上」之人來說也不過沉寂中偶生的一絲漣漪…但對於涉身其中的戰士,此即生命之全部!

面對如此嚴密的防禦,恐怕就算是全由雅茲塔級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隊,也很難造成有效傷害吧。
自滿於帝國的工程奇蹟,戈爾達法里德大將卻從未意識到,叛軍正在急速接近他的命門。這座由歌帕塔親王親自設計,被舍爾陛下賜名「阿努沙爾萬」的強大星海堡壘,此刻在叛軍面前正如雞蛋般脆弱。
佩什塔努駕駛着拉赫什快艇,在錯綜複雜的通風管道中間穿梭。急速掠過諸多孔洞噴出的有毒氣體與元素雲,甩掉追擊的自反應機械,快艇的高速使他耳目充血,目眩不已。
「時機來了。」
隨着動力系統的能量核逐漸顯露真容,佩什塔努想道。
「時間到了。」
戈爾法里德大將望着星球軌道閃爍的光團,如是想道。
於是,她下達了對星球無差別攻擊令。
佩什塔努亦對堡壘的核心發起了致命一擊——

「真想看看歌帕塔親王/親王殿下暴跳如雷的樣子啊……」
同一剎那間,兩人的念頭竟如此相同。

沉秋拾劍錄·三
逆轉的星海中亦有着小小的碎片群島,隔絕的碎片之上,亦存在着自己的歷史、俠客與瑣事…駿河幕府俠客譚,就此揭幕!

——十年前——
——二十五光年外——

在駿河幕府的統治下,整個國家的人民怨聲載道,艱難困苦。
此時的駿河幕府由今川征夷大將軍氏真執掌。四年前,在終於取下魔王彈正忠的項上人頭後,大將軍開啟了屬於自己的恐怖時代。
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地點,遊蕩着一位無羈的劍豪。
此人便是人稱新九郎的俠客,備中九兵衛。
備中九兵衛曾經也並非浪人,據說他曾是大將軍殿下的貼身兵法指南。只是出於仇家陷害,以及大將軍本人優柔多疑的性格,才不得不逃出幕府,進入荒野。

如今,新九郎站在山坡上遙望,他在遙望什麼?
是平曠的田野?並不。
是遠處的群山?並不。
是延伸的道路?對了!但不全對。

那麼新九郎,究竟在望着什麼…?
以生米委託劍豪大任的農民們同樣畏畏縮縮,不敢向他發問。

這個問題,似乎只有沉默的劍客心中明了。

沉秋拾劍錄·四
「所謂山賊,乃是戰爭之子女。」稻妻曾有如此名言…戰亂年代,收割米糧亦是戰爭!《沉秋拾劍錄》,第一劍,徐徐而出!

「入秋了,收割的季節就要到了。」
齋藤鬼佐說道。

所謂忍者,在戰亂時代皆是拒險自守的豪強,是大名們的僱傭軍。
因戰爭而生,因權力而強,此乃忍者的機緣。
因戰爭結束而幻滅,因失去權力而崩落,亦是忍者的宿命。

今川大將軍終於統一各國,當今之世,兔死狗烹的忍者或被剿滅、或被收編。有些便落草為寇,成了山賊。
齋藤鬼佐便是這樣的人。

「先不急,待村民為我們打好米谷。」
說話的是米又左。

所謂山賊,乃是厭倦武道的武士,或與死亡搏鬥的農民。
因戰爭而生,因狡詐而壯大,又因壯大而橫行不羈。
因此,當戰爭結束,和平再來,山賊的勢力便如蜉蝣般踏入了遲暮之刻。

米又左出身普通農戶,四十來歲才出來做山賊,卻做的風生水起,成了一方頭目。
賊之最惡者,無過於曾經深受欺壓之人。

「然後,一把火燒掉,不留活口。」

這便是亂世的餘聲。

沉秋拾劍錄·五
在逆轉的星海中央,碎片之岸的一隅,似乎並不值得一書的小村,落難浪人與農民結成同盟,與山賊的大戰一觸即發——

淺田村的地勢呈月牙形。
從剛進入窪地,新九郎便看中了這點。
假如能夠組織起足夠多的村民在山脊埋伏,隱藏工事居高俯攻,便能輕易擊敗遠來疲累的敵人。況且村民的人數比山賊更多,包圍並非難事。

但問題同樣在於村民:若想將山賊誘入山谷,必須有小股人馬作為誘餌。村民此前久經亂世,如今又有幕府代官橫徵暴斂,惜命惜身的思維已是主流,如何才能讓他們甘願作為誘餌,為大部隊犧牲?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若是戰亂年代的武士軍隊,必會以火攻來提升伏擊效果。困在山谷中被山風煽動的大火,勢必給谷底的敵人造成嚴重損失。
但如今自己率領的是一群保衛鄉村的農民,說什麼也不會將自己的家宅糧倉付之一炬…儘管完全可以理解,但假若沒有有效殺傷山賊,必定會招致更可怕的報復。

這樣思索着,新九郎沉默地坐下身來。

沉秋拾劍錄·六
「上演在星海的大戰,本質其實與十年前那場貧瘠星球的草民械鬥並無二致…」不久後,那個男人的名字,就將和帝國皇帝的名字一樣,被整個銀河熟知。

「艦長,請恕我直言,剛才的會議上您一直都在睡覺吧。」
「喔,被發現了啊。」
「雖然您坐得筆直,但這種事我已經見了太多了。艦長,別把武人的修行成果用在這種地方。要是被艦隊司令官大人知道了,可不是一篇報告書能解決的。」
話雖如此,但瑪哈斯蒂心裏很清楚,至少現在,整個艦隊沒有人敢動他的上司。聯合艦隊司令部內維持着微妙的平衡,他的上司——備中九兵衛,那個新九郎,現在則被人用蹩腳的發音叫做「瑟米瑪魯」的中年艦長,正是各方勢力極力籠絡的目標,也是最有可能帶他們打破僵局的人。
距離那件事,竟然已經過去了十年——
新九郎暗暗地想。

淺田村一役的勝利,在後來看,不過是新九郎軍事才能的小小施展;但對當事人來說,卻可謂災難的開端。
大將軍果然還是不能放任這等足智多謀之人在山野遊盪。
新九郎不久後便被刺瞎雙目,投入大牢。
直到五年前,今川氏被出身相模的大名多目氏結成的同盟大軍征討,取下了項上人頭。至此,整個國家的人民才終於有了安居樂業之日…
上述那些話,是新九郎在獄中,聽新任的征夷大將軍親口所說的。
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新九郎從沒有見過,這位陌生的大將軍也絕不是仁義道德之人。但大赦天下拉攏人心,卻是不得不行之事。
回憶到這裏,新九郎不禁唏噓:無論那時還是現在,自己都是不得已置身漩渦中心之人。

「對於這個國家,我等是反叛者。而在這浩瀚宇宙中,我等亦如是。」
將軍望着踞坐在地的新九郎,不以為意地說着。
「帝國的賦稅,已不是這個宇宙邊境小小星球能夠負擔得起的了。而你的才能,也應該在銀河之中綻放。」
「你的姓氏與名字,已經被今川那個奸人剝奪,但那樣的過去,就拋棄了吧。從此以後,你便叫做『蟬丸』吧。」

是的,一個不再擁有過去之人,一個不再能用雙眼看到宇宙萬象之人,廣袤的宇宙就這樣在他的面前展開了。

亡國的美奈姬

亡國的美奈姬·卷一

出生即被預言將要帶來毀滅的公主陷入亡國的危機,此時一位不明真相的浮浪武士從天而降。
戰火紛飛的古風時代劇,二人的旅行,就此展開!


平和十三年,時值戰國之世。
遠離近畿的北方諸國,終於也被時代的氣息所感染,捲入了戰火之中。
就像所有的戰爭一般,在經歷了一番難以盡述的龍爭虎鬥之後,一方終於敗北,於是城池燒為丘墟,城主的家眷與殘黨也逃入了山中。
至此這一舞台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然而就在這時代劇的當口,一位衣着華麗的浮浪武士出現在了畫面中。
不,與其說是衣着華麗,不如更準確的說……
嗯,沒錯,是女裝。
與之相對的,隨行的是一位身披大到過分的羽織的嬌小女子。
總之,無論怎麼看都是可疑人士。
不過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樣,兩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山腳的關口。
當然不出意外的被把守關卡的足輕攔下了。
「來者何人!」
雖然通常來說是句套話,不過這裏應該是真誠的發問。
「如您所看到的,只是普通的路人。」
毫無說服力的回答。
不過似乎是被武士無可置疑的語氣震懾住了,問話的足輕竟然有些遲疑。
「無論如何,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果然不行嗎……」
武士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倏忽之間,三名足輕應聲而倒。
「果然從一開始就打算這樣解決吧,真是惡劣的傢伙。」
身後的女子這樣小聲的吐槽着。

亡國的美奈姬·卷二

「所謂帶來毀滅的公主,說到底不過是戰爭的藉口罷了。」
為了了解預言的真相,向着世界中心前進吧!
超人氣的浪漫冒險譚,仍在繼續!


「不是。」
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不知名的山寺野廟中,黑色長髮的公主正襟危坐,火光映照下的面目忽明忽暗。
「不是,為什麼要說不是。」
條件反射一般的回答。
「我說啊,笨蛋武士,關於帶來毀滅的公主,你就沒有一點評價嗎?」
「要說評價的話,聽上去還挺有個性的。」
「不是說這種評價。」美奈姬的話語有些無奈,「我是說對於救了我這件事……」
「不,準確來說並不存在我救了你這件事。」
武士糾正道。
「當時的情況是身為公主的你命令我帶你出來,所以從義理上來說,是你救了自己。」
「武士會在意的點是這個嗎?」
意料之中的吐槽。
其實只是在逃避責任罷了,武士這樣想。

「所謂帶來毀滅的公主,說到底不過是戰爭的藉口罷了。」
稍微改變了慵懶的語氣。
「而且,」
武士轉過身來,空虛的眼神里點上了火光。
「毀滅世界這種話,本來就蠢透了,很快你就會明白了。」

亡國的美奈姬·卷三

踏入戰爭之地的二人,終於見識到了真正的阿鼻地獄。席捲世界的百年戰火,其真相在此揭開!
本卷隨書附贈超值周邊!


雖然人們常常將戰場形容成地獄,但那不過是形容罷了。
而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只能說是字面意義上的地獄。
荒蕪的土地,枯萎的樹木,以及行屍走肉一般的百姓。
如同生命力被抽乾了的狀態。
「事實上,」
武士隨手撿起了一片枯葉,隨即化為了飛灰。
「這裏的生命力確實被抽取了。」

近畿的戰亂已經持續了百年。
從戰爭的第十年開始,諸國的物資與財富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使戰爭得以持續至今的是所謂的奈苦羅之術。
奈苦羅之術是將一切生靈與大地中的生命力抽取出來,提供給上位的武士以及戰爭之用的可怖法術。
利用這等非道的法術支配國土的便是被稱為奈苦羅大名的盜國者們。
大名們互相攻伐,但無論結果如何,大地上的生命力都會遭到進一步的掠取。
這便是近百年來近畿諸國戰爭的實態。
「而創造這種法術的,便是居於世界中心空之塔的陰陽師們。」

無視已經因眼前的景象而動搖的美奈姬,武士繼續幽幽地說道,
「帶來毀滅的公主……這個世界,不是早就在走向毀滅了嗎?」

亡國的美奈姬·卷四

「來自過去的亡靈,滾回地獄去吧!」
激動人心的回憶篇!武士所封印的過去究竟是——
失去國家的公主與武士,兩人的冒險,迎來新章!


濃神國,幾乎看不到一絲生命存在跡象的廢土。
無邊的荒原所包圍的是一座沙丘,兩個武士模樣的人相對而立。
其中一位是我們故事的主角,這裏為了區分暫且稱之為青色武士。
另一位是本卷初次登場的傢伙,就叫做蒼色武士好了。
如果是劍戟片的話,這裏應該擺出中段的架勢了,但兩人似乎並沒有要一決雌雄的想法,只是單純的相對站立罷了。

「從地獄中回來了嗎。」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蒼色的武士終於忍不住說道。
「真是令人懷念啊。」
青色的武士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我可不會懷念那種東西。」
蒼色武士不客氣的打斷。
青色的武士閉上了眼睛,似乎墜入了過去的深淵。

「只要打倒魔王一切就結束了,那時的我們還這樣天真的以為,結果那不過是噩夢的開始罷了。
十三名武士同心協力打倒了盜國的奈苦羅大名。
然而沒有大名的濃神國並沒有迎來新生,土地中的生命力仍在不斷地散失。
不僅如此,失去支配者的國家,反而成為了鄰國肆意掠奪的樂土。
打倒魔王的勇士們,終於也無法守護國土。
最終倖存下來的只有兩個逃兵。」
「回憶篇還是適可而止一點,我們還有事情並未了結吧!」

亡國的美奈姬·卷五

「需要犧牲你去拯救的世界,還不如毀滅算了。」
終於抵達世界中心的空之塔,兩人的故事,將要迎來終點……了嗎?


「我決定要拯救世界!」
美奈姬這樣說道。
「說了無數次了,根本就不存在拯救世界這回事。雖然有不知道多少個像我這樣的白痴嘗試過多少次,但說到底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註定要毀滅的。」
「我不管,我是公主,公主生來不就是要拯救世界的嗎?」
「不,從來沒聽過這種設定,而且據我所知你是毀滅世界的公主」
「不是有什麼人說過這種話,所謂毀滅,本來就是新生。」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但這種設定實在過於老套了。如果有人寫出這種故事,還是趕緊扔進常夜國為好。」
(捂住耳朵)

空之塔頂,武士與公主在進行着毫無意義、旁若無人的對話。
雖然這樣說,但其實在場的還有好幾位陰陽師打扮的人。
「就像你們所知道的,奈苦羅之術最初的用途是為了將正在逐漸走向衰亡的世界中的生命力保存起來。」
似乎是忍受不了這樣的對話了,像是急於推進劇情發展的NPC,在場最年長的陰陽師終於開口說道。
「而能運用這些被保存起來的生命力的便是……」

「所以你能不能把這種想法去掉啊。」
武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完全沒有理會長者的話。
這樣的鬧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完結呢?

亡國的美奈姬·卷六

世界的真相終於揭曉,就像是徹底惡意的諷刺。分開的二人,仍然無法逃離命運的纏繞。
《亡國的美奈姬》最終卷!但我們的故事並未完結!


「所以,世界被拯救了嗎?」
故事的最後,武士孤身行走在無邊的沙漠之中。
空之塔的計劃大概確實是完成了,世界上殘存的生命力都被收集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創造出新的世界,但這個世界確實是毀滅了。
不愧是毀滅世界的公主。
「乾脆把另一個世界也毀滅吧,如果存在的話。」
武士開始了新的旅行。

……

(本書剩下的部分是設定集,主要內容是並未在小說中出場的魔王與魔獸們。)

菲謝爾皇女夜譚

菲謝爾皇女夜譚·第零卷

本書系《菲謝爾皇女夜譚》系列的設定集。
最初為原作紫黑木盒版之限量贈品,但由於內容豐富,印量極少,惹怒了大量跟隨連載購書的鐵杆書迷群體。
不得已之下,八重堂將本作命名為「第零卷」單獨發售。此後,原作、紫黑木盒收藏版與「第零卷」一同被核心向粉絲奉為圭臬。


「極夜幻想組曲」

「…夢還活着。」

上面這句台詞在每一個故事的中段都會出現,並且大部分時候都是由幽夜淨土的皇后所說。這並不是絕大部分讀者最為關心的系列謎團,但是我們還是需要從這裏開始。

【奧茲華爾多·赫芙那梵茵斯】
強大的夜鴉之王。如果說菲謝爾的戰鬥力有十,世界之獸的平均強度在十五左右的話,奧茲華爾多的戰鬥力可能有十三。從它單槍匹馬在第一卷覆滅了「黃昏」的戰績就能看出來其力量的強大。
*不過「夜之幕簾」本身就是「黃昏色」之天敵就是了。
而奧茲華爾多對於菲謝爾的情感,九老師本人並不認為是愛情,可能是鳥類的印隨現象。
(主編加筆:不用管作者的看法。讀者們請隨意描繪自己心中幽夜淨土的人物關係。)

另外,夜鴉親王並非是一個很高貴的頭銜。夜鴉一族本身以多出陰謀者和詛咒師聞名。奧茲華爾多堅持這個頭銜,恐怕是因為區區「夜之王」哪裏敢在「幽夜」面前以此自稱呢?

【世界之獸·最大傑作Gesamtkunstwerk】
在某種可能性中,這一輪幽夜淨土所面對的「世界之獸」。戰鬥力大概三十左右吧。
在久遠過去的因果之中,如果沒有選擇「哲人·蘇魯支」,那麼歌劇作者就會贏得世界意志的勝利。
在世界末日的歌劇院中,《最大傑作》一旦開始表演,位於諸多宇宙中心的世界之獸就會不可避免地被召喚。
最後一卷中,【世界之獸·七淚聖徒】的弱小(戰鬥力和菲謝爾持平,也就是十)超出常理。最開始的選擇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責難之處。聖徒只是在為蘇魯支垂淚。
蘇魯支和音樂家都為了讚美斷罪皇女而活。一個宣說着她心的苦難,一個卻在說她旅程的宏大。皇女不會選擇後者的,因為怪丟人的。

【夏宮靈囿】
傳說中魔道的大能力者都會擁有的獨立意識空間,針對此人的愛、恨、憧憬、嫉妒、追隨、狂熱之靈魂,都會存放於此。在其他小說和虛構故事裏,這種空間會被叫做夏土(Summerland)。
皇女的夏宮靈囿大概也是這麼一個意象吧。最後沒有很好的發掘這個要素,說實話很可惜。

【疑似永劫輪迴】
故事中許多細節不免讓人懷疑,幽夜淨土的皇后也曾經經歷過菲謝爾所經歷的一切。
菲謝爾的父皇毫無疑問並不是虛影。他威嚴而且強大,並且會為菲謝爾點破迷惘。可菲謝爾的母后儘管在動作行為上,能看出來擁有着豐富的個性。但是她只會說一句台詞,也就是開篇所說提到的:「夢還活着。」
在最後一卷中,母后開篇就已經消逝,所以這一卷當然就沒有出現這前半句台詞。
但是宇宙終局之刻,宇宙萬物流入了幽夜淨土,她也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
「在哪裏去追尋意義。夜色已深…」

「在哪裏去追尋意義。夜色已深,夢還活着。」
希望讀者們,也能在每日太陽還會升起的世界裏,擁有幸福。

(問答環節輯錄)
Q:請問九老師,《神霄折戟錄》中的「天帝之么女」和菲謝爾·馮·露弗施洛斯·那菲多特有什麼關係呢?
A:在《神霄折戟錄》第五卷末尾覺得這個悲劇主要是因為劇情有個男主角,而且「天帝之么女」喜歡男主角導致的,所以想要寫一個不需要男主角的斷罪皇女。於是就有了《菲謝爾皇女夜譚》的企劃。
不過最後還是寫了《神霄》第六卷,結局救回來了。雖然同時寫兩部作品導致了串味,但是我個人還是很滿意的。

Q:請問滿狀態的彌耳他爹(阿修羅可汗與至大魔劍)與「世界之獸·最大傑作」誰更強?
A:我本來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主編說我不回答就把下個企劃砍了。我丟了一個硬幣,覺得最大傑作更強吧。

Q:九老師你在《永別世界夫人》這卷後記里提到的脫髮症狀,現在好點了嗎?
A:八重堂能不能不要收錄這種問題。新版加這些東西有人看嗎?
(主編批語:讀者們都很關心呢。他們就是衝着這個來的。)

希魯伊與希琳的故事

希魯伊與希琳的故事·卷一
鎮靈在夜風中講與牧童的故事,不知何來,荒誕不羈。

「接下來要講的故事,來自『疫王』希魯伊的時代。只不過在那時候,這位藩王還沒有因『希魯伊之疫』而惡名昭彰,他的臣民也尚未流散遁入黑暗的世界,成為失去語言和面目的蠻荒之物…」
月女城的精靈稍作停頓,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手腕腳踝上月色的銀錢紛紛作響,似乎為馱獸的顛簸頗有不滿,
「話說回來呀,小渡鴉,你可知『希魯伊』之名的含義?」

「嗯…荒唐可笑,卑劣之人?」
被自顧自稱作「渡鴉」的少年隨口答道。苦於日曬和流沙的威脅,他無心理會旅伴的故事,
「在我們的部落,『希魯伊』是一個恥辱的名字,只有被放逐的首領會在額頭被烙下這樣的名號,只有在詛咒與嘲罵時才會掛在嘴邊。這是我們的傳統…但想必在其他的部落,也差不太多吧。」

「哈哈!凡人的認識如同流沙,隨時間的風游移不定。真是怪異!」
「渡鴉」的敷衍作答,卻引來了精靈饒有興趣的嘲諷,
「其實…在失落的語言中,『希魯伊』的含義是『未斷奶的幼獅』。他的父王『帕維茲拉萬』以此為滿月的愛子賜名,卻渾然不知,他這位自稱『常勝之靈』的藩王,將會被心愛的『小獅子』如鬣狗般撕破肚腸…」

精靈停頓一下,仿佛怕聽眾膩煩似的,與少年交換了眼神,隨即繼續講道:
「至於這『帕維茲拉萬』。傳說在凡人各自作為藩王統治一方的時代,『帕維茲拉萬』曾是列王中最為強大者之一…」

「帕維茲拉萬」並非這位藩王的本名。精靈們說,他曾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被巨鳥戈赫努絲在巢中撫養長大,得名「基斯拉」,即「受賜美名者」。後來,因着稱雄的野心,受着神鳥的眷助,他被藩王奧爾瑪茲沙收為義子,成了凡人中的賢者與英雄。

已消亡的沙漠民族,他們的歌中說,基斯拉為藩王奧爾瑪茲沙攻掠大地四方,迫使九十九座城池毀棄灰泥與青銅築就的高塔城牆,擊敗九十九個遊牧部族的魁首,又將九十九位通曉星空之理的智慧賢者羈以黃金的枷鎖,領回高聳的王城居爾關押。

彼時,樂土「瓦利·韋傑」方被鍍金的狂沙席捲,三生魔神已隕沒其一。在百年的混亂與迷茫中,流散的凡人子民曾據藩地自守,直至吾主阿赫瑪爾與綠木賢王收攏臣民,重建綠洲樂園為止,鍍金藩王的割據年代方告結束。

書歸前文,因着基斯拉的功業,奧爾瑪茲的王冠亦愈發貴重,最終他自己的脖頸甚至也無法承擔王冠之重,不得不以純金的鎖鏈,將它永遠懸在大廳中央。

年輕的基斯拉以蓋世的功業,獲得了藩王奧爾瑪茲沙的無上賞賜。他賜義子「帕維茲」之名,又將女兒希琳許配給了他。精靈們縹緲的歌中傳唱道,她是凡人藩王與老祖母利露法爾的混血後嗣,因而有着優越的智慧,享着無窮的壽限,如最初賢者般,能預見當下的吉凶。

假若基斯拉·帕維茲就此止步,他的英雄之名將毫無瑕疵。但在某一個受詛咒的日子裏,藩王奧爾瑪茲及其三百子嗣在居爾城一夜暴亡,此等荒唐事變之後,基斯拉順理成章繼承王位,為自己加上「拉萬」的名號,成為了凡人中最強大的藩王。

「……」

精靈中斷故事,抬眼望望正在沉入沙丘的紅日。然後便吹了一個尖利的口哨,示意少年停下馱獸,準備在殘破的石柱下紮營過夜。

「有人說呀…」
精靈輕盈地跳下馱獸,又在沙地上轉了幾個圈,仿佛失傳已久的「塞塔蕾」舞者那般,讓初現的月光為自己透明的肌膚均勻地塗上銀色光澤。沒藥的氣息隨千百髮辮飛舞,伴着金鈴作響,傳至遠方。
然後,精靈稍一傾身停住腳尖,輕笑出聲。

有人說,居爾城的慘案正是由英雄基斯拉一手造成的。
有人說,在慘劇發生的那夜,無爪的惡鳥自堅城飛出,不飲不食,徹夜哭號。城堡內人面的鼠類成災,啃食了懸掛王冠的金鍊,使過於笨重的冠冕重重落在地上,破損變形。
人們說,王冠落地的聲音震天動地,乃至令遠在堅城之外定居苦耕的菲拉赫奴僕都為他們從未謀面的暴君膽戰心驚。
再後來,據說更有冒險家從鍍金的黃沙掩埋之下尋到了居爾城的古老地窖,其中藏匿着奧爾瑪茲及其子嗣乾癟龐大的殘軀,每一具萎縮的軀體上面都留着無法識讀的古老銘文…

「希望這個故事有嚇到你。」
精靈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凡人少年從獸皮水壺中飲水的樣子。
沙漠中的部族,對待飲水本能般地節制與謹慎,而精靈卻是純淨的元素之中孳生的生靈,從不懂得乾渴的感受,從不饜足於奢侈的快樂,正如哀歌中傳唱的那位古老的希琳公主一般。

「至於說起老祖母利露法爾的女兒希琳,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精靈又狡黠地笑起來,眼眸如琥珀金,笑顏似古老故國的公主。

希魯伊與希琳的故事·卷二
鎮靈在夜風中講與牧童的故事,不知何來,荒誕不羈。

彼時,樂土「瓦利·韋傑」方被鍍金的狂沙席捲,三生魔神已隕沒其一。在百年的混亂與迷茫中,流散的凡人子民曾據藩地自守,直至吾主阿赫瑪爾與綠木賢王收攏臣民,重建綠洲樂園為止,鍍金藩王的割據年代方告結束。

「是啊,你已講過一遍了。」
少年語氣頗不耐煩,他望着星空中的滿月,以伴星的位置盤算着明天的路線。
但精靈知道,他也在認真聽着她的故事。這令她不禁發出了得意的鼻息,馬上卻又為此等失份的舉動惱火:
「凡人心性浮躁,過耳即忘,我又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在聽!」

書歸正題,希琳,據精靈的哀歌所言,乃是凡人英雄奧爾瑪茲與精靈「睡蓮之女」利露法爾所生的女兒。她生於蓮葉之上、香露之間,潔白的䴉鳥為她行祝福,眼鏡蛇為她獻上青色的珍珠,雄壯的巨鱷亦向她俯伏禮拜。
作為精靈的老祖母,在將女兒交付凡人藩王之前,利露法爾贈予了三條預言:其一,希琳將與一位偉大的英雄相愛,其結合的子嗣更勝過父親;其二,希琳的許多血親,將得享甜蜜的終局;其三,希琳將獨佔其父的王國。
然後,利露法爾又給了凡俗的寵兒三個警告:其一,女兒的歡樂,將給為父者帶來淚水;其二,女兒出嫁後再不可同桌歡宴;其三,女兒的後嗣將為王土蒙上惡兆。

對於預言與警告,藩王僅置之一哂。

「後來,希琳被父親許配給了大英雄『帕維茲拉萬』。實現了第一條預言?」
少年打斷了精靈的故事。

「是呀。但,也並不全對…」
精靈將手指在少年的鼻尖一點,後者趕緊滿面通紅地避開,仿佛生怕遭到精靈縹緲的死咒。如此天真的舉動,又一次逗樂了精靈。

待到希琳稍稍懂事的年紀,母親為她許下的願景便成了縈繞不去的詛咒。她終日等待着同英雄相愛的機會,等待着自己繼承父親王國的那一天,渴念着完美甜蜜的未來,但終未能實現。

實話說來,希琳與英雄基斯拉的婚姻並不幸福——畢竟,凡人的英雄皆是些乖戾之輩,心中滿懷統治的野心。而利露法爾的嗣女懷着精靈的驕傲,終究難以忍受凡人英雄看似深情的金絲陷阱,無法安於床笫與爐灶間的和寧。就這樣,從無愛無聊的枯朽生活中,終於生長出了鮮活的憎恨——同銀瓶之中囚禁的同類如出一轍的憎恨。

後來,在惡名昭彰的大宴那夜,一些卑賤的奴僕——馬贊達蘭綠洲的術士,或不識字的菲拉赫奴僕——將蠍毒滴入麝香的蜜糖,呈予藩王奧爾瑪茲與他的三百子嗣,眼看着他們沉入甜蜜無夢的死之夢鄉,溺於卑賤者的脂血,血淚縱橫流淌……
而在這一夜,尚有夢可享的,只剩下了被親父排除於宴會之外的希琳與她不情願的同謀和夫君基斯拉。
卑賤的弒君者們隨即被新王處以浸入蜜缸之刑,呼喊詛咒的口嗆滿了粘稠蜜糖。
而新王的口中則涌流出黑色污血般的謊言,英雄之名逐漸染上深黑的污點……
由是,第二個預言得以實現。

再後來,基斯拉·「帕維茲拉萬」之子,深受母親寵愛的希魯伊長大成人,卻被父王逐出高聳的居爾城。親父令希魯伊遮掩面龐騎乘快馬離去,從此以後再不得踏入王城一步。無疑「帕維茲拉萬」對精靈主母利露法爾的警告恐懼萬分,因留戀而生的懦弱使他下達了如此決定。
就這樣,從藩王無根的恐懼中,希琳再度尋得了復仇的良機。

某天夜裏,她扮作月神廟宇中的神姬,與投宿的浪子相遇。在銀光爛漫的纏綿中,在結露的百合花間,向蒙面的遊子賜下虛假縹緲的神諭:
「親父的暴虐,對於遊子而言何嘗不是最大的不幸?月神的寵兒呀,凡月光所照之處,皆是你統治的王土,凡你所播撒的種子,必當茁壯茂盛。既然月光賜了你良弓鋒刃,又何以忍受寶座之上屍居的懦夫?何不鼓起勇氣,面對憎恨,面對自己的面目?」
相傳就在希魯伊遲疑不決時,一陣夜風拂過,希琳用以掩面的薄紗隨之脫落。
眼見熟悉的面龐,被迫蒙面的少年內心即刻被恐怖與羞恥擊破,驚惶失措地逃離了那座被玷污的廟宇。如鈴的輕笑與冷酷的月光,皆成為了恐怖的見證。

再後來的故事乏善可陳:無敵的藩王「帕維茲拉萬」在床榻上被蒙面的逆子刺死,在藍寶石與黃金獸角裝飾的華麗大床上留下了不可洗脫的血污。
精靈的哀歌如是唱道:希魯伊在犯下大逆之罪後,曾向母親希琳痛哭懺悔。而希琳卻不加申斥,只是將愛子擁入懷中,摘下象徵放逐的黃銅面具,然後為他留下了深情的祝福之吻。

希魯伊稱王之後,久為不可擺脫的噩夢折磨,終於在一次狂亂的夜遊中,跌入大地的深黑裂隙,不知所蹤。再後來,大疫從裂隙中襲來,吞沒了居爾城的半數生靈,失去了藩王與臣僕的國度就此一蹶不振,為不知饜足的黃沙逐漸吞沒。
而流散的倖存者皆稱此次災厄為「希魯伊之疫」,乃是荒唐的短命暴君所自取的報應。

至於母后希琳,亦成就了利露法爾的第三個預言——她與她產下的子嗣在被復仇毀滅的國土上贏得了真正的自由,化成了為自負之人報死的惡靈。

「有人說,希琳後來被吾主阿赫瑪爾所收服,羈押在了精美的銀色魔瓶之中。也有人說,她至今還在沙漠中遊蕩,糾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險家,不知疲倦地找尋着跌進漆黑世界的愛子……」
精靈驕傲地微笑着,煞有介事地為故事做了總結。
此時,月已上高天,正是沙漠尚未成為沙漠的遙遠古代,神姬舉行生祭的時刻。

遐葉論經

完成魔神任務 第三章 第五幕 「虛空鼓動,劫火高揚」後,該書籍三卷文本均被替換為如下文本(鼠標懸停查看替換前文本)

遐葉論經·卷一
古須彌學者撰寫的行傳,記述了草王於災厄之年的行跡

…我不敢妄自提及她的真名,更不敢恣擅僭逾、憑凡臆揣斷她彼時莊嚴的神姿。我,索妮莎·寇舍彌,智識淺薄的僕役,不過是將自己從昔日追隨她的賢人們那裏聽到的故事如實記錄下來,並非從別處聽聞。這些話語就像是我自身的存在一般,真實無謬。

月影破碎之時,獸群自淵底湧現,噬齧萬千生靈。凡受造於她的,無一能逃過命定的劫滅,那些由她所賜的淨善、安寧與智識、在純粹的惡意前盡數傾殞。獰笑的殘月下,枯敗的黑潮湧過沙漠與山谷,將那曾被薔薇縈纏的清泉化作潦污。它的垢穢玷污了大地,凡人因絕望而戰慄。賢者將它喚作黑潮,因它是泛濫的洪水,將原野、村莊與城市吞沒。

她親眼見證這一切,因生靈的哀痛與離苦,她含悲垂淚。她的淚水落在地上,祛滅了燃灼的邪火,原本荒穢的焦土,也因此生出飽沁甘露的花朵。然而災厄的根源依然蟄伏在焦土之下,死亡的陰影依然遮蔽着原本皎澈的月光。於是她發下宏願,誓要拯救地上的生靈,與追隨她的侍者一併,踏上了蒙耀的遠征。

古須彌學者撰寫的行傳,記述了草王於災厄之年的行跡

…我不敢妄自提及她的真名,更不敢恣擅僭逾、憑凡臆揣斷她的神姿。我,索妮莎·寇舍彌,智識淺薄的僕役,不過是將自己從昔日追隨她的賢人們那裏聽到的故事如實記錄下來,並非從別處聽聞。這些話語就像是我自身的存在一般,真實無謬。

月影破碎之時,獸群自淵底湧現,噬齧萬千生靈。那些受造於她的,無一能逃過命定的劫滅,那些由她所賜的淨善、安寧與智識、在純粹的惡意前盡數傾殞。獰笑的殘月下,枯敗的黑潮湧過沙漠與山谷,將那曾被薔薇縈纏的清泉化作潦污。它的垢穢玷污了大地,凡人因絕望而戰慄。賢者將它喚作黑潮,因它是泛濫的洪水,將原野、村莊與城市吞沒。

她親眼見證這一切,因生靈的哀痛與離苦,她含悲垂淚。她的淚水落在地上,祛滅了燃灼的邪火,原本荒穢的焦土,也因此生出飽沁甘露的花朵。然而災厄的根源依然蟄伏在焦土之下,死亡的陰影依然遮蔽着原本皎澈的月光。於是她發下宏願,決心拯救地上的生靈,與那些追隨她的靈使一併,踏上了最後的遠征。

遐葉論經·卷二
古須彌學者撰寫的行傳,記述了草王於災厄之年的行跡

她沿着斑駁的光影,走入早已破碎的林間。每邁出一步,便有千朵月蓮在她身後靜綻。所有的劫難,焚火、死亡與毀滅,都在她的妙慧前退卻。馚馥的繁花在死境中再度盛開,時至今日依然豐茂,數目就如同阿陀河中的砂礫那樣多。颶風也因她的歌聲而止歇,化作輕柔的吐息,吹動她衣襟上有大妙的寶鈴,發出上好和雅之音。諸靈使、精靈、人子及非人之物,都歡喜安樂,敬頌她的名,因她確是至叡的,又確是至慈的。

深林中,她擷草為器,採花為冕,吹響無瑕的歌梨尼,頃刻間,萬千魔軍便化作塵埃,消散殆盡,再無他處可尋。她輕輕拂去林中生靈的淚水,撫慰它們的傷痛,正如她昔日將生之風吹遍蕪廢的砂海,仿佛亙古之時臨在永恆綠洲的使女。

只是這片大地依然破碎,惡鬼與邪魔已將它的心吞咀,又將那空洞占作它們的居所,日月火光照臨不到的幽冥之穴。它們以塵土為珍寶,以污泥為佳餚,如同鳥兒一樣披着羽毛,卻又無力在高天翥翱。於是她發下宏願,誓要到那裏去,去往枵朽腐潰的幽府,踏遍滌淨枯竭的旅途。

諸靈使、精靈、人子及非人之物,伺望她步入已成空洞的凡世之心,輕觸那永恆的面影。於是,那些曾經被她賜予塵世的淨善、安寧與智識,便化作了不朽的伽烏迦那,也化作了塵世本身。這是淨蓮綻敷之刻。又有熾盛的花海槃縈在她身邊,色若翠玉,香若薔露,濡若天衣。百鳥圍繞她歌唱,讚頌她重獲的芳華。人之子失卻的歲月如同林間的晚風流轉,再也無處尋見,而她卻能夠逆風而返,將往昔煥彰的神姿向塵世顯現,就像她將最初的種子播入砂海之時的姿容那般。正如頌歌所言:

彼行大誓願,道成是正覺。解縛除憂惱,一切無不聞。
吉祥妙光明,摧伏諸魔怨。衰煙之所覆,聖智有茴萌。
見歸智清淨,澄滌無雲翳。如日游朝空,如月頡星穹。
諸蓮華熾盛,靈慧光遍照。於此信樂地,我今歌頌禮。

古須彌學者撰寫的行傳,記述了草王於災厄之年的行跡

她沿着斑駁的光影,走入早已破碎的林間。每邁出一步,便有千朵月蓮在她身後靜綻。所有的劫難,焚火、死亡與毀滅,都在她的妙慧前退卻。馚馥的繁花在死境中再度盛開,時至今日依然豐茂,數目就如同阿陀河中的砂礫那樣多。颶風也因她的歌聲而止歇,化作輕柔的吐息,吹動她衣襟上有大妙的寶鈴,發出上好和雅之音。諸靈使、精靈、人子及非人之物,都歡喜安樂,敬頌她的名,因她確是至叡的,又確是至慈的。

深林中,她擷草為器,採花為冕,吹響無瑕的歌梨尼,頃刻間,萬千魔軍便化作塵埃,消散殆盡,再無他處可尋。她輕輕拂去林中生靈的淚水,撫慰它們的傷痛,正如她昔日將生之風吹遍蕪廢的砂海,仿佛亙古之時臨在永恆綠洲的使女。

只是這片大地依然破碎,惡鬼與邪魔已經吞下了它的心,將那裏變作它們的居所,日月火光照臨不到的幽冥之穴。它們以塵土為珍寶,以污泥為佳餚,如同鳥兒一樣披着羽毛,卻又無力在高天翥翱。她下定決心,要到那裏去,到那黑暗的洞穴去,進入無人能夠離開的邪所,走上這不再歸還的道路,走上這至慈至淨的旅途。

她獨自一人步入已成空洞的凡世之心,輕觸它永恆的面容。於是,她便化作了不朽的伽烏迦那,也化作了塵世本身。每一縷靈知、每一株芳草,都是她永不毀朽的意志。又有熾盛的花海槃縈在她身邊,色若翠玉,香若薔露,濡若天衣,百鳥圍繞她歌唱,讚頌她終將重獲的新生,正如凡人拋舍破舊的衣裳、換上嶄新的禮裝,拋舍原本的桎梏,登臨永世的殿堂。

遐葉論經·卷三
古須彌學者撰寫的行傳,記述了草王於災厄之年的行跡

許多人不曾聽到過她的聲音,即便是聽到,他們也不知道那正是她,而她卻聆聽着每一個人的願望。許多人不曾見到過她的姿容,即便是見到,他們也不知道那正是她,而她卻守望着每一個人的夢想。因為逖聽遠聞而善於傳述的人是少見的,洞悉真諦而善於教導的人是少見的。她的意志遍及一切,時至今日,她依然身處淨善宮中,庇護着屬於這片土地的每一個夢,正如她在歸來之時,指引夢國的王女將潔白的枝條折下,從枯萎的落葉中重新築起那永世蒼翠的獵場。

森林曾在漆黑的獸潮前傾覆,無盡的迷宮也在焚火中轟然倒塌;萬獸的君王發出垂死的怒吼,為守護她所交付的一切而隕落。但不管是什麼樣的苦厄,都不能將她饋賜的美夢攫奪——只要人們依然期待着下一夜的夢,就總會有新的回憶,在晨露與月塵中綻出安寧的花朵。

這便是她賦予夢者的許諾,最初與最終的許諾。因為所有的思念,都如同珍珠一般,縱然被風沙千般劘礪,終究也不會改變它潔淨的本色。因為所有的美夢,都如同薇草一般,縱然一度被烈火吞沒,終究也會在溫煦的春風中搖曳。

古須彌學者撰寫的行傳,記述了草王於災厄之年的行跡

許多人甚至不曾聽到過她的聲音,即便是聽到,他們也不知道那正是她。因為逖聽遠聞而善於傳述的人是少見的,洞悉真諦而善於教導的人是少見的。她的意志遍及一切,正如智識一般不可毀滅。那些不可毀滅之物,任何人都無法將其毀滅,因為這世上從未有過存在的不在,也未曾有過不在的存在。

須知,森林曾在漆黑的獸潮前傾覆,落在靜水上的月光如同它所映照的夢一般支離破碎,那無盡的迷宮也在焚火中轟然倒塌。萬獸的君王發出垂死的怒吼,為守護她所交付的一切而隕落。但回憶本身不曾破碎、不曾倒塌,也不曾隕落,正如她所遺落的智慧一般,不生、不死、永恆、古老。

依着她的指引,夢國的王女輕輕折下潔白的枝條,從枯萎的落葉中重新築起蒼翠的獵場,而那些發下宏願的、屬於森林的孩子們,最終也能夠再度迎來安眠。無論經過多少苦厄,獵手總能找到歸途——那便是她賦予孩子們、賦予那些曾一度是孩子的大人們的許諾,最初與最終的許諾。或許散落在世間的月塵終會如朝露般消逝,但那些留存在記憶中的東西,所有的美夢與思念,卻如同珍珠一般,縱然被風沙千般劘礪,終究也不會改變它潔淨的本色。

浮槃歌卷

浮槃歌卷·卷一
教令院因論派的學者自砂海的遺蹟中挖掘出的古代殘卷,無從判斷作者身份。

…浮槃婆梨袈國的女主人聽說了這件事,便不惜紆尊降貴,
前往(…)的大宮,意圖用難解的謎題,考驗王女的智慧。
無數侍女、僕從與吏兵,簇擁在那永世輝爍的女主人身旁,
他們都身着細麻與絲綢,仿佛萬千晝星,裝綴唯一的月光。

【室羅婆耽院訶般荼,塔法佐莉的備註:此處存在誤譯。本節末句中的「絲綢」應當譯作「從未有人見過的織物」,以免與璃月的特產相混淆。另外,本節第二句中所提及的「大宮」,在原本的語言中並非指代「宮殿」,或是任何具體的「建築」,而是「神臨在的一片土地」。負責翻譯本卷的伐護末那院學者似乎並不真正理解那個時代的語言,不過我還是會認真撰寫備註。】

…甜蜜的芳香縈繞着那(籬笆?花園?戰場?)的女王,
宛若溪流繞過樹蔭下碎銀般的月亮。
從古至今,無人曾將這般美貌矚望,
正如無人曾經目睹七月降下的晨霜。

【室羅婆耽院訶般荼,塔法佐莉的備註:本節首句中,暫時無法確定含義的詞語,也可譯作「農田」或「墓園」。
伐護末那院訶般荼,亞莎特爾的備註:非常感謝你的備註,塔法佐莉大師,現在我們更搞不清楚這本書的作者寫的究竟是誰了。】

…於是,浮槃的女主人開口說:
「讚頌有翼者,統領地上萬國的君王。
我是受造於原初的精靈,我是閃爍的虛像,我是創造者眼中流出的一縷微光。
遠方的人民都在將你的智慧頌唱,不知你可否為我破除令我困擾已久的迷茫?
這些香料、黃金與寶石,我都要贈予你作謝禮,作為解開我三個謎語的饋貺。」

那(…)的王女如此回答:
「讚頌有翼者,統領地上萬國的正理,
我是昨日的擁有者,我是明晨的主宰者,卻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的秀美與雅麗。
浮槃的女主人,無論你心中有什麼樣的疑慮,你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向我提起。
這些香料、黃金與寶石,它們全部加在一處,也無法與傳授知識的價值相比。」

浮槃歌卷·卷二
教令院因論派的學者自砂海的遺蹟中挖掘出的古代殘卷,無從判斷作者身份。

於是,浮槃的女主人又說:
「仁慈的君王,若你果然是這般真誠,
那就請你在此聽我將第一個謎語念誦。
什麼東西活着的時候如死物一般冰冷,
消逝後卻能夠為人們送去和煦的暖風?」

那(…)的王女如此回答:
「你說的是晚春易逝的薔薇,縱然滿是荊刺卻也難掩芳菲。
花朵被摘下製成濃醇的香水,花莖則被割斷作油燈的芯髓。
古往今來多少情人因她迷醉,赤旄的君王也傾慕她的雬美。
可是薔薇卻又何曾思戀過誰,不過是伴着新月和晨露枯萎。」

浮槃的女主人心中暗暗讚許,姣美的容顏卻依然平靜如故。
她不動聲色地向前邁出一步,向着王女說出了第二個謎語。

浮槃的女主人說:
「徹知的君王啊,你確是已經答出了我所說的第一個謎題,
但是,從星辰到深淵,這世上仍然有無數難以解釋的奧秘。
徹知的君王啊,若是你的智慧真的與人們的傳說不差毫釐,
就請你像回答第一個謎題那樣,回答我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什麼東西從地升天,又從天而降,
無人曾目睹它,它卻將一切覷望,
其上恰如其下,其下與其上相仿,
卻只可自上而下,不可自下而上?」

那(…)的王女如此回答:
「你說的是高天立定的正法,原初之時便鑄成的神聖規劃。
世間無人目睹過永恆的律法,律法卻總是將世間萬象統轄。
只可俯伏尊奉穹靈的伐梨那,切不可僭縱夸逐詐諝與智差。
若是膽敢將那禁忌之術仿拓,唯有劫滅等待在睿識的畛崖。」

浮槃歌卷·卷三
教令院因論派的學者自砂海的遺蹟中挖掘出的古代殘卷,無從判斷作者身份。

浮槃的女主人聽了就要歡喜,姣美的容顏卻依然帶着冷意。
她輕輕俯身向全知之人行禮,向着王女問出了第三個謎題。

浮槃的女主人說:
「徹知的君王啊,你確是掌管着星辰與深淵間的一切敏黠,
但是,這世間並非只有須臾之物,更有稱得上永恆的熒華。
徹知的君王啊,若是你的智慧真的與人們的傳說分毫不差,
就請你像回答第二個謎題那樣,回答我最後詢問的這些話。
什麼東西無法抵禦箭矢,卻能抵禦毀滅,
什麼東西無法摧垮盔甲,卻能摧垮城郭,
既不屈服於高天的使者,也不屈服於地上的萬國,
無論是諸神還是邪魔,傾盡全力也不能將它勝過?」

那(…)的王女如此回答:
「你說的是永無窮盡的智慧,正是它將(…)的文明捍衛。
它將如(…)一般死而復生,又將如(…)一般永世不毀。
縱然時間在它腳下捲起沙塵,千萬年後它卻依然如(…)。
人們終會因它(…)而歡欣,而它也必將會因他們(…)。」

【室羅婆耽院訶般荼,塔法佐莉的備註:此處缺漏並非人為,乃是書卷的散佚所致。部分缺漏可以通過原卷殘文的邊緣痕跡作出推測,然而,遺憾的是,負責翻譯本卷的伐護末那院學者似乎並不懂得相關的知識,因此,我會在這裏稍作補充。
本節第一句中的缺詞:「(屬於)我(們)的」,或「永恆的」,或「全部的」;
本節第三句中的缺詞:此處似乎為一人名,但也同樣能夠填入「得到妥善處理的遺體」;
本節第四句中的第一個缺詞:「回歸」,或「死去」,或「重生」。
其餘缺詞目前暫時無法推測。
伐護末那院訶般荼,亞莎特爾的備註:…你當時是不是根本沒把這些告訴我?】

王女答過了全部的三個謎題,沒有一個是能難住她的秘密。
浮槃的女主人聽過她的話語,不由對王女佩服得五體投地。

於是,浮槃的女主人開口說:
「仁慈而又徹知的、永無窮盡的君王啊,
你的智慧,確是要遠遠超過人們的傳說。
你的眷屬多麼幸福,你的臣民多麼幸運,
他們竟能在你身邊,悉心聆聽你的教誨。」

…自此,二位女王便締下了堅實的盟約,與自始至終陪伴在她們身邊的那一位,就是(鮮血?怨怒?紅冠?)的君王,三人勠力同心,共同引領(…)的子民走向永恆的繁榮。

千夜故事集

千夜故事集·一
災禍時代的流浪學者走遍雨林、沙漠與城邦,收集編纂而成的故事集,傳說稱原作中的故事無窮無盡,如今留存的只是其中殘篇。

無影人的故事

曾經在大陸上生活着一群沒有影子的人。
他們過着素樸的生活,對棲居地以外的世界一無所知。
直到某一天,迷途的冒險家發現了他們。無影人驚奇地發現這名冒險家有一個亦步亦趨的追隨者,寡言且忠實。冒險家同樣感到驚奇,大陸的一隅竟有這樣確實存在但又不因日光而留下投影的族群。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發現。」冒險家說。
「夢?我們的人已經很久不會做夢。」無影人中的一人說,「老人說過,所有的夢已經被夢過了。」
「影子裏藏着靈魂的秘密。你沒有影子,所以也沒有夢。」冒險家說,「也許你們曾經有影子,就像你們曾經做夢。」
「既然如此,我該去哪裏尋找我所失去的東西?」
「到密林里去吧,那裏有很多夢,捕夢者或許有多餘的夢分給你。」
年輕的無影人將故土拋在身後,長途跋涉來到了冒險家所說的密林。密林深處有着層層疊疊的影子。雲的影子,樹冠的影子,甚至不足道的飛鳥也能在鬆軟的土地上留下一大片投影。
日復一日,他在層層疊疊的影子之間穿梭。影子裏藏着靈魂的秘密,他想,在這許許多多的秘密之中,唯有他是沒有秘密的人。於是某一天他發現,所有的夢境都向他敞開,他沒有自己的夢,卻因此得以進入他者的夢。
在他經歷的許多夢境中,鳥的夢色彩斑斕,虎的夢氣息芬芳,但他並沒有見到捕夢者,也沒有找到所謂多餘的夢。夢與影子與此在的實存一一對應,他想,或許冒險家欺騙了他,或許根本沒有無主的夢,就像不會有無主的影子。
在他幾乎要承認自己的失敗時,捕夢者找到了他。邂逅發生在海螺的夢中。他闖入了尾聲的時刻,試圖在其中尋找白浪與鹽風,但在略顯傷感的餘韻中,他一無所獲。
「你同這枚海螺一樣,不屬於這片密林。」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他很快意識到,她就是冒險家所說的捕夢者,因為女人的影子像綴滿寶石的帷幔,有着奇異的斑駁質感。
「我一直在找你。」他說,「或許你有多餘的夢…」
「那是如朝露般易逝的…」捕夢者的話語中並沒有悲哀,「無主的夢無法長久保存。我嘗試過很多方法,它們最終都消散了。」
「…你瞧,就像這枚海螺…我們該離開了。」捕夢者拉起他的手,帶他離開了這個已經沒有白浪與鹽風的將逝的夢。
在潺潺的溪流邊,女人給他講了許多故事,並傳授他入夢的訣竅。之後,女人又再三警告他,關於捕夢者的禁忌,諸如不可回看他者的夢,因為他者的隱秘就像無底的深井。
「夢魘比你所想像的更狡猾。當它們發現你的所為,就會蜂擁而起,將你拖入無光之境。在那裏沒有影子的邊界,你無法離開。如果待得夠久,你將能夠從它們的窸窣聲中分辨出有意義的語詞,那是已不存在於任何一處,只在漸淡的回憶中縈留的舊名。你知道,不可提起死者的名諱,否則他們會找上你…」
「我曾以為你們都沒有影子。」他誠實地發問,「我曾以為捕夢者也沒有自己的夢,所以才要去收集他者的夢。」
女人沒有回答,她斑駁的影子如草葉般隨晚風搖曳。
可是年輕的無影人太想知道答案,儘管捕夢者將影子保護得很好,他還是找到了機會。不像在密林中漫遊的生靈,其夢境之門大開,通向捕夢者的夢境的是一條崎嶇的小路。
顯然,她將自己的秘密藏在他者的夢中,他想,可她的秘密是什麼?這又是何人的夢?
捕夢者的夢也如密林一般層層疊疊,他很快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覺間,夢魘已經要纏上他。
「我觸犯了捕夢者的禁忌,但即便凝視無底的深井,也沒能找到答案。」他想,「她說過,如果待得夠久,就能從它們的聲響中分辨出名字,只要這樣,或許至少能知道這是誰的夢。」
於是他放任夢魘將他帶入至深處,那裏一如女人所告誡的,是沒有邊界的無光之境。他諦聽一切細微聲響,期望從中尋出代表名稱的語詞。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終於從零碎的音節中拼湊出一個名字。這個名字似乎具有某種特別的引力,讓他不由誦念出來。
然後他睜開了雙眼。
「我看到了奇怪的景象。」他說,「我看到一個女人進到了我的夢裏,她偷走了我的夢,偷走了我不曾知曉的靈魂的秘密,從此我便沒有了影子。我聽到了她這樣稱呼我,她說…」
「你知道,」女人打斷了他,「不可提起死者的名諱,否則他們會找上你…」
捕夢者坐在潺潺的溪流邊,斑駁的影子如草葉般隨晚風搖曳。
「那只是一個關於死者的故事。這樣的故事我為你講述了許多,但仍有更多未被講述的。」
於是捕夢者繼續為年輕的無影人講述未曾被人聽過的故事…

千夜故事集·二
災禍時代的流浪學者走遍雨林、沙漠與城邦,收集編纂而成的故事集,傳說稱原作中的故事無窮無盡,如今留存的只是其中殘篇。

陀裟多的故事

從前,有位來自伐護末那學院的陀裟多,獨自前往沙漠深處、調查古國遺蹟,卻不幸遇上了沙暴,迷失了方向。就在他奄奄一息時,一位琥珀色眼瞳的年輕女人出現在他面前,用手杖分開了肆嘯的沙塵,引他走出了沙漠。

他們抵達村子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她招待他在家裏吃了午飯,並說下午護送他回喀萬驛。然而,見證了年輕的魔法師如何分開風沙、又如何驅走路上那些漆黑的獸群,陀裟多不願離開,而是希望能夠拜她為師,教授他學習古國的秘法。

魔法師回答說,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瞳能夠洞悉死者見過和生者見到的一切。沒有影子的人,依託想像擺盪的銅鐘,從未離開陸地的鯨魚,只在銀鏡折返的月光下存在的城市,被囚禁在永恆中的學者,懸落在七根弦上的高塔。她可以看出,他有着無可比擬的天賦和無比遠大的前途,她願意將自己知曉的一切傾囊相授,只不過,她有些擔心,待他學會這一切後,便會見利忘義,不認自己。

陀裟多當即跪倒在地,吻她的鞋尖,向她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忘記她的恩情,就是要與她同死,他也不會不認她。他的誠懇打動了年輕的魔法師,她輕柔地笑了笑,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又牽着他的手,帶他來到地下室的門前,對他說,她願意將他收為徒弟,而她知曉的一切秘密,都藏在地下的書庫里。

他們沿着螺旋階梯向下走去,一層又一層,每一層的牆上都掛着一面鏡子,鏡子裏映着火炬的微光和他的面容。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是幾分鐘,黑暗模糊了他對時間的感知。階梯的盡頭是一扇窄門,門後是一間六角形的書房。他看不到天花板,也沒有辦法估測房間的高度,但這裏的書籍種類依然遠遠超過他對知識的一切想像。

在魔法師的指導下,他學得很順利。然而,過了幾個星期,緘默之殿的使者來到村子裏,告訴陀裟多,他的導師不幸病逝,考慮到他先前提交的論文已經通過了評審,教令院決定將他破格拔擢為訶般荼,接任他的導師,繼續培養學生。訶般荼大喜過望,卻又不捨得就此離開,便小心翼翼地詢問魔法師,能不能帶上一些書籍,和他一起返回教令院,指導他繼續學習。年輕的魔法師回答說,她接受他的邀請,不過,她有一個妹妹,一直渴望進入教令院學習,卻由於出身沙漠的緣故,始終不被接納。她希望訶般荼能夠將她妹妹收為旁聽生。訶般荼回答說,教令院招收學生,有着嚴格的考核流程,他沒有辦法為她破例,哪怕是旁聽生也不行。魔法師便也不再多說什麼,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與他一同回到了須彌。

幾年後,伐護末那學院的賢者逝世。憑藉那些在魔法師幫助下完成的、驚世絕俗的論文,不出所料,訶般荼被推舉為新任賢者。魔法師前去祝賀他,並希望他能夠以賢者的身份,將自己的妹妹收為旁聽生。新上任的賢者拒絕了她,表示他沒有義務做這種事情,他也不再需要她的指導,因為他已經不再需要撰寫論文。她應該回到她的村子裏,安心養老。魔法師便也不再多說什麼,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獨自返回了沙漠。

又過了幾年,大賢者逝世,伐護末那學院的賢者被選為新任大賢者。聽到這消息,魔法師從沙漠中匆匆趕來,找到大賢者,跪倒在地,吻他的鞋尖,提醒他過去向她許下的承諾,哀求他接納自己因沙暴流離失所的族人,讓他們進入雨林避難。大賢者怒不可遏,說要把她丟進青銅鍛造的囚牢裏,讓她因饑渴而死,因為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來自沙漠的江湖騙子,她卻敢胡言亂語,要挾教令院。已經不再年輕的魔法師抬起頭來,輕輕拭去面頰上的淚水,最後一次用那雙渾濁的、琥珀色的眼瞳望向大賢者,希望他能夠開恩,放她回到村子裏、救助自己的族人。大賢者拒絕了她,讓衛兵把她綁起來。於是,年輕的魔法師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回答說:

「既然如此,就請您回到自己的村子吧。」

大賢者一怔,抬起頭來,發現自己正站在喀萬驛前。夜已經深了,遠方的村落被籠罩在飛揚的沙塵與夜色里,無法看得真切。年輕的女人站在他面前,莞爾一笑,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樣,那個尚未通過論文評審的、來自伐護末那學院的陀裟多。

「好啦,時候已經不早了,您也該回教令院了。畢竟,就像故事裏說的那樣…」

千夜故事集·三
災禍時代的流浪學者走遍雨林、沙漠與城邦,收集編纂而成的故事集,傳說稱原作中的故事無窮無盡,如今留存的只是其中殘篇。

王子與馱獸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奧摩斯港還由遠航諸海的代伊們統治的年代,曾有一位勇武的代伊,征服了無數的島嶼與秘境,也因此獲得了許多奇珍異寶,成為了奧摩斯港首屈一指的豪富。然而,由於長年游弋於茫茫海上,直到晚年這位代伊才終於得到了一位獨子,結果未及等到王子成年便撒手人寰。
年幼的王子雖然繼承了代伊留下的財富,卻無力統率父親的部眾,又無德高望眾的長者加以引導,很快便過上了聲色犬馬的生活。奧摩斯港的繁華街巷宛如吞金之獸,代伊的遺產在數年間就被王子揮霍一空,還欠下了一大筆的債務。等到王子回過頭來時,早已是家徒四壁,就連一個摩拉也找不出來了。在變賣宅邸遣散了最後一名奴僕後,走投無路的王子只能前往城中的靈廟,這裏供奉着庇佑水手們的古神,得益於王子父親的布施才有如今這般的巍峨莊嚴。
王子向靈廟的司祭求助,「多智的長老,我本是征服七海的代伊之子,卻因為揮霍無度而落得這般光景,求您發發慈悲,為我指一條明路,讓我能夠還清債款,贖回我的家宅。我發誓從此改過自新,當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年輕的王子,」司祭說道,「凡人的命運雖然早已被諸神寫定,卻也是由他們自身所成就。如今你既然發願要改過自新,便應該從此勤奮勞作,又怎能再想些投機取巧的方法呢?」
王子怏怏道,「我的父親曾為靈廟布施眾多,若真要說起來,這些金裝的神像,乃至你們的用度有一半都要歸屬於我,而我正是為了討回這些欠款而來呢!」
「傲慢的王子,你怎能與神明為市?」司祭嘆道,「不過看在你父親的份上,倘若你能答應我從此安分守己、善加經營,我便告訴你可以重新變得富有的辦法。」
王子向神像起誓,於是司祭便指點他前往外港的街市。王子來到市場,迎面見到一位穿着艷麗、貴婦模樣的婦人正看守着一頭瘦弱的馱獸。
王子上前問道,「尊貴的夫人,有什麼是我能為您效勞的嗎?」
「你來的正好。」那婦人答道,「我有急事將要出海遠行,正苦於無人替我照看這頭畜生,你若能幫我這個忙,等三個月後我從海外歸來,便付你一千萬摩拉作為報酬。」
王子聽完滿心歡喜。
「但是,」婦人接着說道,「你切不可將這隻畜生餵飽,也不可同它說話,如若不然,你就連現在所擁有的都將一併失去。」
「我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王子心想,於是滿口答應了下來,婦人便將馱獸交予了他。三個月很快過去,王子也依照婦人的吩咐,從不將馱獸餵飽,也未同它說過一句話,直到最後一天的晚上。
這天,王子正在篝火前暢想着拿到報酬之後的生活,一時興起,便對着馱獸說道,「馱獸啊馱獸,都是多虧了你我才能重新變得富有,你若有什麼要求,我一定會滿足你的。」
聽到這話,那隻馱獸竟哭了起來,「尊敬的王子,我別無所求,只求在最後一日能夠吃上一頓飽飯。」
聽到馱獸竟然開口說話,王子大為震驚,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很快將婦人的叮囑置之腦後,轉身從畜欄里取來了水草。
「我善良的王子。」飽餐一頓的馱獸悠悠道,「我本是侍奉高天的神明,統御沙海中諸多藩國的王,卻被那個惡毒的女巫誆騙,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若您能大發慈悲,將我放歸沙海,我向烈日的王起誓,可以許你無窮的財富,遠比那個女巫所給的要多。」
王子聽完馱獸的話將信將疑,便決定先將馱獸藏起來,自己則躲在角落等待婦人的歸來。
第二天,婦人果然如期來到了市場,結果卻找不到王子和馱獸。
「背誓的乞丐!」婦人咒罵起來,「若是被我抓到,我一定要將你關到最小的魔瓶里,永世受苦。」
看到婦人的樣子,王子終於相信了馱獸的話。等到婦人離去後,他便準備將那馱獸放走。臨走前,馱獸對他說到,「仁慈的王子,願沙漠諸神保佑你,我也將信守我的承諾,賜予你無窮的財富與無盡的快樂。不過只有一事,切不可追問它們的來源,如若不然,你就連現在所擁有的都將一併失去。」
依照馱獸的指示,王子來到了沙漠邊緣的一處隱秘所在,果然找到了一座高大華美的宮殿,牆壁全由黃金與寶石裝飾,大門更由純金製成,一位俊美的男僕正領着如雲的女郎站在門外迎接着他。
從此,王子又過上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每天男僕都會帶來無數的金銀珠寶、珍饈美酒供其取用,供其享樂的樂手舞女也日日不同,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三年。
須知再快樂的享受也終有厭倦之時,某日王子從數日的大醉中醒來,忽發奇想,「我已厭倦了如今的生活,必要尋找新的刺激。當年我正是沒有聽從女巫的叮囑,才獲得了現在這樣美好的生活。那自稱藩王的馱獸,定是怕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才對我有所隱瞞。若是能打聽到這無窮財富的源頭,我一定能獲得更多的快樂。」
於是王子召來了他的忠僕,問道,「我忠誠的僕人,你能告訴我你每日帶來的金銀珠寶、珍饈美酒,乃至這些樂手舞女,究竟是從何而來嗎?」
「這是當然,我尊敬的主人。」男僕答道,「我每日往返於沙漠與宮殿之間,您所日用的一切都取自沙海。艷麗的舞女原是搖擺的沙鰻,耀眼的黃金則是沙漠中的無盡黃沙,百味的珍饈也皆由我親自製成。」
「而我,您的忠僕。」男僕頓了一頓,「不過是一隻謙卑的聖金蟲罷了。」
話音剛落,原本輝煌的宮殿霎時瓦解,轉瞬間王子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處低矮的沙丘之上,四周除了蟲子外已別無他物。
過了好久,王子才終於回過神來,又驚又恐間,卻又忍不住傷心後悔。然而失去的東西要想再次得到又談何容易,王子終於淪為了流浪之人,再也感受不到快樂。在那之後,他每遇到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人,便會和他講述這樣的故事…

千夜故事集·四
災禍時代的流浪學者走遍雨林、沙漠與城邦,收集編纂而成的故事集,傳說稱原作中的故事無窮無盡,如今留存的只是其中殘篇。

學者的故事

從前有這樣一個學者,在他的身上你能看到通常能在文人身上發現的那種睥睨一切的特質,儘管就他本人而言,即便以恭維的話來說,也談不上同儕之中出類拔萃的一輩。
學問就像水果,時間會很快帶走它的鮮度。如果他不能在它還汁水飽滿的時候將其吃透,餘下的便是甜膩的腐敗。
「時間,我的仇敵。」年輕的學者想道,「可惡的程度更甚於我的同僚。」
無奈諸如怠惰與散漫之類與生俱來的性格,絕非輕易可以挪移的東西。於是,冬夏徒然地輪轉,給「可惡的同僚」帶來了受時人稱頌的榮譽,給他留下的卻是無益的歲月的刻痕。
或許是命運的捉弄,我們的故事的主角意外得到了實現一個願望的機會。
「時間,看似公平,實則不然。我的思維不如他人敏捷,是時間對我太過嚴苛,而非我天資不如他人…」不再年輕的學者想道,「現在我有一個機會,要好好將它利用。」
於是他對受傷的鎮靈許下這樣的願望:「我要公平的時間…以便我能寫出更好的論文。」
鎮靈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凡事都有代價。」鎮靈說。
「顯然,我已經支付了其中的一部分。」他聳聳肩,「青春年少的日子,都在無謂的追趕中蹉跎了。事到如今,我已不再希求常人所謂的幸福,我只想留下驚世的著作,讓我的名字也一起被傳頌。不是總有一日會褪色的墨水停留在速朽的紙頁上,而是被刻進石頭裏。這樣,千百年之後的世界,仍留有我的痕跡,可以說…只要能取回公平,我便戰勝了時間。」
「如果你執意如此。」鎮靈不置可否,依言為學者實現了願望。
可那究竟是鎮靈,還是偽裝了的魔鬼,現在想來,的確是值得商榷的問題。此事姑且按下不表,實現了願望的學者驚奇地發現,相對於他的思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遲緩。
「很好,很好。現在,思維的敏捷便不再是問題。」起初,學者非常滿意。有了足夠的餘裕,就可以深思熟慮,他想。時計中一粒沙落下的時間,不足以讓他抬起左手碰到自己的額發,卻可以讓他任思維馳騁,從密林到沙漠,從曠野到雪原。他恨書頁不能平鋪,而要一頁一頁翻過。不過,即便書頁可以平鋪,他的眼球也無法那樣快速地移動。目光停駐在一個字上的時間,足夠他窮盡與這個字有關的全部詞彙,窮盡與這個詞彙有關的所有想像。
「我想得太多,寫得太少。」學者隨後想道,「我應該用最華美的辭藻,記錄下邏輯最嚴謹的論證。」可當他寫完篇首的第一個字,他的思緒已然躍到了篇尾。因此他不得不反覆默誦自己想要發表的篇章,而這篇章又在他的反覆默誦中漸趨於完美。只是,一切的進程都只發生在他的腦海之中,在一切完成之時,他的右手甚至還沒寫完第七個字。
這篇原本應當有着最華美的辭藻和邏輯最嚴謹的論證的論文最終還是為學者的軀體所累,每一段都支離破碎,仿佛把書頁撕碎了又胡亂聚攏起來。那些相連的字與字就像是從一本完整的書中隨機選擇的殘片,常人根本無法掌握其中的關聯。
那是一個無星的夜晚,他費了一番力氣,像是持續數百年的遠征,終於離開書齋,來到了樓下的庭院。
「說出的語詞比寫下的語詞更直接。」他仍抱有一絲希望。但顯然,他的發聲器官也無法及時響應思維的變化,被他吐出的音節與音節相連,像是語詞說到途中又改換主意,如此反覆,最終連成一串嗚咽似的嘟噥。
「可憐的老人!就像是突然着了魔。」衣着光鮮的青年男女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不過至少,他還有月亮。」
人們說完便倏然離去了,只留下學者獨自一人在月下的庭院,困在被稱為軀體的囚籠。百無聊賴的他,開始回顧自己曾經讀過的故事…

千夜故事集·五
災禍時代的流浪學者走遍雨林、沙漠與城邦,收集編纂而成的故事集,傳說稱原作中的故事無窮無盡,如今留存的只是其中殘篇。

鏡子、宮殿和做夢者的故事

夜復一夜,她總是會夢到那座遙遠的宮殿。無數轉角、拱廊與過道構成了這座錯綜複雜的建築,每一條走廊的拐角處都懸掛着一面鍍金鑲邊的銀鏡。據說,國王用了兩百年的時間(按照當時的曆法算,還要再加六年)設計了這座宮殿,只要坐在王座上,望向任何一面鏡子,就可以沿着那精妙規劃的、蜿蜒曲折的光路,窺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然而,當她在夢中看向那些懸掛在走廊盡頭的鏡子時,卻只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一個戴着面具的年輕女人,身着華美的服飾,走過裝飾富麗的迴廊,在白晝煥發的金焰中顯得虛浮而朦朧。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儘管這顯得有些異乎尋常:她要去覲見那位王,向那位王述說些什麼,因為她清楚,那是她無法克服的意志迫使她必須講出的話語,儘管每當她從夢中驚醒的時候,那些等待被講述的話語總是會遺落在曲折的鏡光中。
年復一年,在晨曦般的夢裏,她從未找到過通往王座的路,也從未目睹過那位王的面容。昔日迷失在鏡中的少女,如今已是遐邇聞名的魔法師,即便如此,在那些夾在短暫的夢境之間、毫無意義的清醒中,那個魔幻般的想法,依然盤踞着她的全部心靈。終有一日,她尋得了那個遙遠國度的線索,於是魔法師毫不猶豫地拋下了世人珍重的一切,獨自踏上了旅途。越過斑駁的月光、沿着陰影的深谷,在最幽暗的密林深處,她最終找到了那個夢中的國度。只是城市早在幾百年前的一場大火中焚毀,昔日繁盛的王國也早已傾覆。就像詩中所說的那樣:

消逝的晨風已被過去忘卻,
如天穹將彩霞與歌聲隱沒。
唯有微光在塔尖悄然閃爍,
映着荒城蒼白的漫漫長夜。

她走進那座傾圮的宮殿,斷壁殘垣間,那些鍍金鑲邊的銀鏡早已破碎,殘片散落在塵埃里,每一片都倒映着一個清冷的月亮。宮殿並不像她夢中那樣詭異迷離,不過是幾個轉角、幾條拱廊,不費吹灰之力,她便推開了通往王座間的大門。那是一個環形的大廳,幾百面鏡子懸掛在石砌的牆壁上,與走廊上的鏡子一樣,這些鏡子中的絕大多數也已經毀壞。魔法師下意識地緩緩走向那張空置數百年的王座,坐了下來,望向一面依然完好的鏡子。
鏡子中,一個戴着面具的年輕女人,身着華美的服飾,正走過裝飾富麗的迴廊,而女人身後的鏡子裏,那些從未毀壞的鏡子裏,倒映着女人的一千個影子。
她一怔,驀然抬頭,那個戴着面具的年輕女人正站在她面前,靜靜地望着她,眼裏帶着她從未想像過的悲哀。魔法師剛想說些什麼,女人便將一把匕首刺入了她的心臟。薔薇柔美的光澤在鋒刃尖端悄無聲息綻放,火焰在四周燃起,再度吞沒了數百年前遭火焚的大廳。
她困惑地、錯愕地、寬慰地笑了,女人摘下面具,露出魔法師的面容,乾枯的雙唇微微顫動。
這一次,她終於聽清了對方的話語,數十年間、數百年間,始終遺落在難測的幻夢與淒迷的黃昏中的話語,那是一個故事,一個由她向她講述的故事,折射在萬千碎銀間、永恆迴響的故事…

千夜故事集·六
災禍時代的流浪學者走遍雨林、沙漠與城邦,收集編纂而成的故事集,傳說稱原作中的故事無窮無盡,如今留存的只是其中殘篇。

捕鳥者的故事

這是一個與捕鳥老者有關的故事。
在王國的北邊有一片密林,密林中生長有一種學舌之鳥,它們翎羽炫麗,在晨光映照林野之時匯聚一處,如雲一般在聳立的高樹間飛行,聒噪不休。而在密林中有一位老者,形容枯槁,乾瘦而黝黑,身着襤褸,如同野人,終日試圖捉住學舌之鳥。
正如擎天的樹木亦有枝芽嬌嫩之時,老者從前也是年輕俊美的少年,他在密林之畔的村莊長大,因身手矯捷又心地善良而受到眾人的喜愛,當時村莊裏的女子沒有不思慕他的。然而少年只鍾情於自己的愛人,他的愛人是林中作祭司的少女,因受到森林的喜愛,能在他面前現出種種迷人的神異,少年往往對此驚嘆不已。
少年常想,若是能和作祭司的少女在一起,就這樣到生命的盡頭他也願意。
然而好景不長,王國要開始一場漫長的征戰,所有年青人都要受到徵召,少年也要遠離故土前往戰場。在臨行的前夜,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情人哭泣,那淚水如同滾落青葉的露珠,落入少年的心底。他那時並不知道少女為何如此悲傷,只是以為對方感懷於即將到來的分離,於是匆忙對她說出未來的許諾,希望這能緩解少女的悲傷。
少女形容悲戚,未對那些琳琅的諾言作出絲毫回應。只是在一段沉默之後,說,此後她將驅使學舌之鳥,讓這些鳥兒飛到少年的身邊,帶給他在久遠之外思念他的愛人的話語。這雖然有些奇怪,少年心想,但或許不過又是少女為牽繫他的心而展示的力量。
少年頷首應下。
第二天,少年踏上征途,成為了王國的士兵,他原本以為很快便能回來。但是戰爭維持了太長的時間,太長的時間,直到少年的下巴長出胡茬,眼神變得凌厲而尖銳,雙手因握持武器留有厚繭,這場戰爭才宣告結束。
而在殘酷絕倫的戰爭之中,唯一能夠給少年些許慰藉的,就是自故鄉飛來的學舌之鳥。那些學舌之鳥也仿佛如有神助,總能在安靜的深夜找到他,為他帶來作祭司的少女的話,這樣,少年就能聽她講述那些思念的蜜語,聽她說村莊裏一些微末的變化,或一些為他寫下的短詩。
長久的分離並未讓少年對少女的愛有半分減少,反而如同一塊在他心間的碑石一般愈加深厚。
戰爭結束後,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鄉,想要迎娶少女為妻,可卻得知了少女因罹患暴疾,在少年離開後很短的時間就歸於冰冷夜晚的消息。
少年覺得十分荒謬,因為明明就在昨夜,他還從學舌之鳥的口中聽到少女為他誦讀的辭句。
他闖入庭院,強行打開少女緊閉的房門,那個瞬間,無數受施秘法,在沉睡中等待被喚醒的學舌鳥,反而被門外射入的陽光驚動。於是那些醒來的鳥從他打開的門中,從他身側,從他耳畔,扇動翅膀,在他回過神來之前,就如輕薄的流雲一般向外飛盡,飛入它們本該棲身的密林。而之後出現在少年眼前的,是空無一物的閨房。
在那時他終於明白為何少女在那一夜如此悲傷,又作出那樣古怪的安排。
也終於明白那些被他開門的動作驚走的學舌之鳥,是少女在臨終之前,為了他的餘生而籌備的,甚至籌備了太多的話語。
鳥的壽命其實比人類想像得要長上許多,在那之後,少年追逐那些散入林間的學舌之鳥,追逐少女附於鳥喙的幽魂,想要贖清將愛人心意散落於整片密林的罪過,日以繼夜,廢寢忘食,狀若瘋癲。於是少年成為中年,中年成為老者。即使再也未曾聽到過什麼新的東西,即使仍然記得少女話語的學舌之鳥越來越少,但或許仍有一句,哪怕有一句自己未曾聽過的話呢,僅為這樣的執念,已再不是少年的捕鳥者不願離開。
他會熟練地誘捕來那些鳥,將之放進籠子,他會溫柔地撫摸它們的脖頸,逗弄它們,餵它們食用最好的穀物、飲用最清冽的水,然後對它們說,說吧說吧,學舌的鳥兒,說說我的愛人,說那受森林喜愛的少女究竟訓練你,讓你學會了些什麼。
於是那學舌之鳥吃飽喝足,有時就會說出這樣的故事…

雷穆利亞衰亡史

雷穆利亞衰亡史·卷一
據說是在楓丹建城初年,由著名學者普特尼所撰寫的關於古代雷穆利亞文明的歷史巨著。

大海孕育了一切,也吞沒萬物。
傳說在最初的世代,初民們的道德足以自持,無需仰賴律法與威權的統治。天城的使者行走在大地之上。經由他們的指引,人們在自太古以來便一直延續的安寧中平靜地度日,安享繁榮與豐饒。
天啟的統治不知延續了多少個世代,直到人們厭倦了難以捉摸的永恆。後代之人不再虔信神諭,反而希冀神明並未許諾之事,試圖掙脫命運的枷鎖。於是高天為之震怒,祂命大海掀起巨浪,將定居者的城邦碾碎。隨後大雨連降百日,潮水吞沒了一切罪惡與妄想,初民的時代就此終結。
待到潮水退去,大地再次顯露之時,高海之上已不再有任何城市與文明。餘生或新生的人們棲息於山林與河畔之間,重歸蒙昧和野蠻。如同地上與水下的一切生靈般,這時的人類任由自然法則的鞭笞與驅使,在無始無終的時間中渾噩度日。
此後又不知過了多久,在遙遠的南方,居爾的王座興起又傾覆,東方的貴種們也一度抵達高海的邊域,而我們的先民卻依舊沉淪在無知與迷信當中。
直到偉大的雷穆斯王乘着金色的法圖納號降臨在梅洛皮斯,才再一次將文明與秩序帶到楓丹的土地之上。他教給人們耕作的技藝,使土地得以出產,以巨石築起神廟與城市,使人民得以棲居。而最為重要的,他教授給人們音樂與藝術,使人類得以與其它的生靈區隔開來,從而自視為萬物的主人。
後來,雷穆斯王與他不朽的艦隊征服了高海上的全部島嶼,就連海淵之下的巨龍也向他臣服。自初民的時代終結以來,從未有這樣美好的日子,永恆的繁榮似乎即將達成。
正當神王與他的子民們沉湎於無慮的美夢之中,暢享着永恆進步的未來之時,神王的先知們卻做出了不諧的預言,「最興盛的帝國也會迎來最徹底的毀滅,這便是法圖納。」
於是神王從七天的輪轉與海陸的流風當中領悟了原初的規劃,據此譜寫出諧榮的樂章。他相信,只要地上的城邦能與這至善的樂章協同共奏,就能逃脫命運的審判,直達至福的永恆樂土。
然而古代的作家們都說,盛衰更替,無物恆常。

雷穆利亞衰亡史·卷二
據說是在楓丹建城初年,由著名學者普特尼所撰寫的關於古代雷穆利亞文明的歷史巨著。

願偉大與光榮歸於雷穆利亞,以及它不朽的統治者,廣天之下諸臣民的王,普世的調律師雷穆斯。如今,就連最為見多識廣的博學家也無法想像永恆之城曾經的壯麗與光輝。
當航船沿着御道穿越擎海之柱,駛入御船法圖納號停泊的巨港,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參天的高塔。雷穆利亞的高塔並非為了聆聽高天的諭示而建,而是為了給高海上諸島之間往來的航船提供指引。據說,高塔建立在現實與夢境的交匯之處。即便水手們因海妖的誘惑而陷入沉眠之中,也能循着鐘聲穿破迷霧,找到通往雷穆利亞的航線。
沿着御道繼續前行便是馬其莫斯,這裏是雷穆利亞英勇的戰士們生活的城區。宏大的神廟與競技場皆以巨石雕砌而成,用來紀念城市的榮光與勝利。高聳而堅固的巨牆上裝飾着琉璃與黃金,青銅與大理石的雕像擺的到處都是,黃金、香料與各地的特產在市場裏堆積如山。
穿過馬其莫斯便來到了雷穆利亞的中心城區卡皮托利姆。卡皮托利姆香氣四溢,到處是悅耳的歌聲。這裏是藝術家們的樂園,只有最卓越的智者和樂師才被允許生活在這裏,但即便在這些人當中也只有極少數能夠獲得為神王服務的機會。這裏的劇場與宮殿以最為和諧的形式建構而成,樑柱與穹頂上有着最華麗而複雜的雕刻,而在所有這些建築中心的則是山嶽一般高大的銅柱構築起的金色皇宮,偉大的雷穆斯王便安坐在宮殿的中央,聆聽着從帝國的各個角落傳來的每一段樂章,每一個音符。倘若帝國的某處發出不諧的聲音,神王便會立刻撥動琴弦予以校正,以使整個帝國構成的樂章得臻完美。
為了使高海之上的眾民不至偏離普世的樂章,破壞諧榮的共奏,雷穆斯王從人類中擢升了四位大能之人。他將自己的力量與威權分與他們,命他們成為自己的共治者,諸城邦的調律師,以消除所有不諧的聲音。
為了使諧榮的旋律能夠響徹四海,雷穆斯王又建起綿延的御道,將音符轉化為御道上流淌的一道道波紋,從卡皮托利姆傳遞到高海之上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既定的命運是連諸神都不能改變的,試圖逃脫命運的審判已是重罪。而在神王犯下的諸多罪孽當中,最為首要的則是試圖使人類僭取只應屬於神明的權柄。人類因力量與威權而墮落,繼而帶來暴行與叛亂。
命運的狡計便是,它總是藉由反抗它的手來達成它的計劃。當命定之日到來之時,偉大的不朽之城,雷穆利亞的衰亡已成定局。如今神王的樂聲只限於卡皮托利姆一隅,威權的統治結束了。
正如古代作家們所說的那樣,盛衰更替,無物恆常。

雷穆利亞衰亡史·卷三
據說是在楓丹建城初年,由著名學者普特尼所撰寫的關於古代雷穆利亞文明的歷史巨著。

人們曾天真地相信,不朽的雷穆斯王與永恆之城的統治,將如同構築起環形祭場的巨石一般,超越時間與命運的桎梏,延續千年又千年。
直到大地在一夕之間崩解碎裂,高聳的塔樓被連根掀起,連同宏大的柱廳一起為滔天的巨浪所吞沒;直到御道崩塌、神廟傾頹,永恆之城及其住民,戰士、智者與顯貴們都和曾如烈日般耀眼的金宮一同墜入永無光明的淵底。
於是人們才意識到他們眼中的永恆是何等愚狂的妄念。
願榮耀歸於我們高貴的領航人,河流與大海的君主,諸水域的女王,願她保護法律,統治長久。願平安歸于楓丹全域,以及廣天之下的萬民。當王城傾覆、威權隕落,高海之上的眾民將要再次陷入野蠻與毀滅之中時,是我們高貴的女王彌合了諸族之間的紛爭,圍繞着奔涌的泉水,人們建立起新的城邦,開啟了律法的統治,直至今日。
雷穆利亞的衰亡距今不過百年,但其歷史卻已籠罩在傳說與迷信的海霧之中。這部分是由於為雷穆利亞帶來絕滅之命運的末日浩劫是如此之無情與迅速,以至賴以傳承知識的學者與古典,都隨着永恆之城一起被大海所吞沒。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由於那些自稱為雷穆利亞人後裔的神秘學者們的刻意歪曲。我所做的工作便是以歷史之普遍理性,去蕪取精,使這一輝煌的古代文明的真實面貌得以重現世間。
在如今的一些地方傳說當中,甚至古代那些最偉大的學者們也被描述為攝取靈魂的巫師,他們將凡人的靈魂裝入特製的魔像,以供他們隨意驅使。誠然,雷穆利亞人的確曾製造出可怖的魔像,直到今天在鄉野有時也能找到他們的殘跡,但這只能歸因於雷穆利亞晚期在德性上的敗壞與墮落。雷穆利亞人放棄了原屬於自己的高貴職責,沉湎於享樂與墮怠。他們縱容自己對他人施展暴行,於是暴行也反過來摧毀了他們。
正如古代作家們曾說的那樣,盛衰更替,無物恆常。

楓丹動物寓言集

楓丹動物寓言集·卷一
收集了各類短篇寓言的故事書,其中的故事大多並非作者自編,而是來自如今已經失佚的古代詩篇。

少女和太陽

狐狸的養女到了出嫁的年齡,容顏如美泉一般溫潤,
嬌艷絕俗,任誰都要說,她勝過世間一切絕色佳人。

於是,狐狸對自己的女兒說:
「女兒呀,女兒呀,我已經垂垂老矣,今後恐怕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照顧你,
希望你可以為自己挑選一位丈夫,人們都渴望有這種榮幸,成為你的夫婿。」

少女回答自己的母親說:
「既然如此,我的母親,就請你將我嫁給凡世之物中最有力量的那一位吧。」

「啊,那便是太陽,」狐狸說,「高懸在天穹的太陽啊,你便是我的女婿啦。」
「不,」太陽推辭說,「這些雲朵遠比我更有力量,因為它能遮住我的光芒。」
「那麼,流雲啊,能夠遮蔽太陽光芒的流雲啊,就讓我的女兒和你成親吧。」
「唉,不行呀!因為風可以輕而易舉地吹散我,你還是將她託付給風兒吧!」

可風卻被群山擋住,於是狐狸又找到了山。
山則推辭說,自己曾經與老鼠發生過爭鬧,
老鼠大怒,竟然在山中打穿出了一條隧道,
由此可見,老鼠遠比連綿的群山更有力量。
老鼠推辭給貓,貓推辭給狗,狗推辭給狼,
如此循環往復,最終竟又一次回到了太陽,
於是這位年輕的美人,便也與太陽成親了。

這個故事是說,人們應當遵循命定的安排,而非百般推脫。
任你如何至誠,如何機智,終究無法逃離理應擔負的職責。

楓丹動物寓言集·卷二
收集了各類短篇寓言的故事書,其中的故事大多並非作者自編,而是來自如今已經失佚的古代詩篇。

烏鴉和狐狸

一天,烏鴉銜着偷來的奶酪,站在樹上。
住在樹下的狐狸見狀,便仰頭對烏鴉說:
「老兄,
你銜在口中之物可不是什麼誘人的美餐,
而是有見識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
你的喉管如此狹窄,而奶酪卻厚重非凡,
倘若直接吞下,只恐老兄你要命喪黃泉。
城中那些制酪的匠人,正是知曉這一點,
才會放任你偷走奶酪,而不是妥善保管。」

烏鴉絲毫不在意,依然咬住奶酪不鬆口。
見烏鴉並沒有放棄的意思,狐狸便又說:
「老兄,
這奶酪原本就不是什麼值得品嘗的珍饈,
想當初,你無思無慮徘翔山林間的時候,
又何曾聽說過,這世上還有奶酪的名頭?
要我說,這東西壓根就不該歸咱們享有,
任它腐爛在群山之間,被狂風捲入海流,
千不該萬不該,成了束縛老兄你的羈誘。」

烏鴉抖了抖羽毛,依然咬住奶酪不鬆口。
見烏鴉依然不願意放棄,狐狸嘆了嘆氣:
「老兄,
要是你真的打算就這樣品嘗奶酪的滋味,
我一隻局外之狐,自然也不會擅作阻違。
不過老兄恐怕還不清楚奶酪該如何烹煮;
若是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將它囫圇吞下肚,
只恐浪費了這麼一塊珍貴而罕有的什物。
唉,也可惜了我從別處學到的無數食譜!」

烏鴉聽了心發癢,不由自主便開了口。
「你說的食譜,能否將它們向我傳授?」
這一開口,銜着的奶酪便也掉落在地,
狐狸叼起奶酪,轉身就鑽回了巢穴里。

這個故事是說,那些妄圖探知不應通曉的機妙之人,
最終只會連自己原本便已經擁有的一切也全部失損。

楓丹動物寓言集·卷三
收集了各類短篇寓言的故事書,其中的故事大多並非作者自編,而是來自如今已經失佚的古代詩篇。

驢子的故事

庸人無論如何偽裝,也不會讓人覺得風流倜儻。
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優勢與缺項。
對於這一點,只能虛心接受,正視自己的不足,
切不可像故事裏的驢子,弄巧成拙、惹人笑僇。

聽說狐狸奪取奶酪之事,驢子不免也蠢蠢欲動:
「為什麼呢?
狐狸也不是什麼聰明的動物,卻總能被人吹捧;
而我驢子每天辛勤勞作,卻無人對我笑臉相迎。
既然如此,那我也該像狐狸大姐那樣把事來行;
這是很容易辦到的,因為那不過是一些小聰明。」

於是,驢子便躲藏在樹叢中,等待有他人通行。
制酪人的女兒恰好趕車路過,驢子便跳了出來,
模仿狐狸的姿態,抬起一隻蹄子,自作聰明道:
「哈!依我看,閣下是真的不懂得趕車的技法,
將那些奶酪丟下,更輕的車豈不是能更快抵達?」

少女見狀大驚,連忙說:
「哎呀!你一頭驢子,也敢在人們面前耍花招?
快拿我的棍子來,我要將這個傢伙趕回磨坊里!」
看到向自己揮舞的棍子,驢子立刻就不出聲了。

這個故事是說,打算模仿別人來刻意掩蓋本性,
到頭來不僅徒勞無益,反而會為自己招致害盈。

怪盜與名偵探:虹彩胸針之謎

怪盜與名偵探:虹彩胸針之謎·卷一
流行于楓丹的娛樂讀物,講述了人稱「幻影紳士」的怪盜方托馬斯·洛本與名偵探切斯特頓之間第一次正面對決的故事。免責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與一切真實存在的地點、人物、事件均無關聯。

叫我布瓦列特吧。幾年前——別管它究竟是多少年前——我已經身無分文,在城外也沒有什麼讓我特別留戀的事情,於是我便來到了楓丹廷,投靠我的叔父,著名的私家偵探,切斯特頓先生。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交給我的第一份任務,便是作為他的助手,追蹤神出鬼沒的怪盜洛本…

午夜的楓丹廷原本不應如此冷清,然而,此時此刻,皮埃爾先生的宅邸附近,街道上卻不見行人影蹤,唯有秋夜的風聲,如同悠長嗚咽的琴音,迴蕩在清冷的月下。
陰影中,警員與記者都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宅邸,等待着某位「貴客」的到來。
如同所有的相關人士一樣,我匿身於街道拐角的陰影中。漫長的等待讓我不由感到有些乏味:
「已經過了這麼久,洛本真的會來嗎?」
顯然,來自蒸汽鳥報的記者小姐,對此似乎有着不同的見解,當即反駁:
「一定會來的!怪盜洛本已經發出了預告信,說是要偷走那枚虹彩星石胸針——他是不會食言的!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他會用什麼樣的帥氣方式登場…」
「哦?這麼說來,你對他…」
「那是自然!不管是誰,都難免會對傳奇的怪盜洛本心生傾慕吧!」
正當記者小姐興奮地向我介紹怪盜洛本的樁樁「豐功偉績」時,時鐘的指針悄然指向了零時零分。
突然,一陣爆破聲響起,隨即,宅邸的燈光盡數熄滅。不待我們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耀目的閃光又從宅邸的窗口迸射而出,讓夜幕也一時間亮如白晝。
好不容易恢復了視覺的警員們魚貫而入,我也隨波逐流,踏進了皮埃爾先生宅邸的收藏室。
台座上空無一物,虹彩星石胸針不知去向。
面對顯而易見的事實,無論是憤怒的吼叫,還是不甘的嘟噥,都顯得蒼白而無意義。漸近的嘈雜人聲與漸遠的爆破餘音混在一起奏成不和諧的交響,真讓人頭疼。
我沒什麼事可做,於是按叔父交代的,裝模作樣地在現場勘察了一番,之後便打道回府。
離去之前,我聽到身後傳來快門聲,以及記者小姐缺乏職業素養的讚嘆:
「啊——!傳奇的俠盜洛本,又一次華麗地取走了不義之財!不愧是洛本大人,多麼完美的表演!」

怪盜與名偵探:虹彩胸針之謎·卷二
流行于楓丹的娛樂讀物,講述了人稱「幻影紳士」的怪盜方托馬斯·洛本與名偵探切斯特頓之間第一次正面對決的故事。免責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與一切真實存在的地點、人物、事件均無關聯。

好在現場與叔父家相去不遠,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
叔父對我的歸來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他與往常一樣,坐在他慣常的座位上,翻閱着手中的讀物。
「明天的《蒸汽鳥報》,想必會非常精彩吧。」
「您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憂心。」我將外套掛好,扯開衣領的紐扣,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將剛才發生的一切與現場的細節逐一講述。
「…最初的爆炸想來並非為了破壞房屋結構,而是用更大的聲響掩蓋發條機關動作的聲音。」
「發條機關?帶着這樣笨重的機器,會很難逃脫吧,這麼說來,發條機關一定留在了現場附近。說不定還能在發條機關上找到什麼線索…看來洛本也不過如此,他離落網應該不遠了。」
「也不盡然。就像最初的爆炸只是為了掩護髮條機關的行動,發條機關本身也未必不是另一重誘餌。」
「搞得這麼複雜。」我揉了揉自己的一頭亂髮,「那麼關鍵的胸針的下落…」
「還被藏在宅邸里。」叔父頓了頓,「幾重的設計都只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讓現場的警員認定胸針已經被帶走。誰也不會想到,原以為失竊的物件仍留在室內。」
「那麼——接下來,只需要偽造一個合適的身份,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入宅邸,在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的情況下,順勢取走那枚胸針,不是嗎?」

怪盜與名偵探:虹彩胸針之謎·卷三
流行于楓丹的娛樂讀物,講述了人稱「幻影紳士」的怪盜方托馬斯·洛本與名偵探切斯特頓之間第一次正面對決的故事。免責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與一切真實存在的地點、人物、事件均無關聯。

「原來如此,真是狡猾的傢伙…」
叔父饒有興趣地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繼續說下去。於是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述說自己的推理。
「正如您從前所說,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無論多麼難以置信,都只會是真相。那麼,彼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作案的嫌疑——不,最糟糕的情況下,或許所有這些人都是共犯,名為洛本的怪盜,原本便並非一人…」
我回憶着那時在場的所有人,試圖記起每一個可疑的細節。
「來自蒸汽鳥報的露珀萊小姐,對洛本的崇拜昭然若揭。我檢查過她的記者證,但偽造身份對洛本而言,原本便是家常便飯。」
「來自執律庭的夏恩德勒先生,在胸針失竊前,曾經短暫離開過現場,直至事件發生,才回到我們面前。至於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如今想來,未免也有些刻意。」
「來自逐影庭的克里斯蒂女士,一直在向其他人強調洛本利用發條機關的可能性。根據您的說法,這也許正是洛本使用的障眼法。」
……
「那麼,在您看來,所有這些人中,最有可能是犯人的,究竟是誰呢?」
分析過所有在場之人的嫌疑,我小心翼翼地向叔父提問。
「您的觀察相當敏銳,」叔父放下手中的煙斗,站起身來,依然握着他那把在月光下映着冰冷光芒的白鋼手杖,「但您似乎忽視了一點,對案件來說最關鍵的一點。」
我愣了一下,而他則舉起了手杖。
「您——前來投奔自己素未謀面的叔父、自稱是『布瓦列特』的先生,彼時也在現場的人群當中。對吧,洛本先生?」

伊黎耶之歌

伊黎耶之歌·上本
利魔世王的使者怎樣來見伊黎耶,向她索要愛美樂城的水和土,又怎樣要求她臣服於頌福納·卡卑禿令(意思是永恆的和諧旋律)。

第六章
第七回
利魔世王的使者怎樣來見伊黎耶,向她索要愛美樂城的水和土,又怎樣要求她臣服於頌福納·卡卑禿令(意思是永恆的和諧旋律)。

關於雷瑙的歐吉漢騎士行俠尚義的高貴事跡,以及他怎樣同一條噴毒的惡龍搏鬥的情形,
前已講過不少,在此暫告一段落,按下不提,我們現在回頭來敘述伊黎耶在那時的事境。

在當時,伊黎耶戰勝了拜盧亞克、阿崔伯特和費若反德各郡的王子,接受了他們的歸順,
於是原本在各郡王子治下的領地,也就清楚曉得了眾水之主的恩澤,虔心將其教誨遵循,
為了慶祝他們的誠篤與深明大義,在愛美樂一連舉辦了八天的盛宴,不論貴賤款待居民。

這天忽來了一位樂師,是從卡卑禿城的利魔世皇帝那裏來的使者,說是要奉命傳達訊息。
他沒有帶近侍和警衛,獨自騎馬到這裏來,還執着帶金蜂的束棒,作為皇帝特使的標記。
在場的人都極不歡喜,只是為了敬愛騎士們的領袖伊黎耶的緣故,才准許他在人前致詞。
那個使者見了伊黎耶,先是向她致候平安,又敬了最正式的禮節,隨後才向她陳述來意:

「我代表最尊貴和最偉大的利魔世皇帝,就是廣天之下諸臣民的皇帝,向您的朝廷拜禮,
願您的怒火不曾將明辨事理的天賦燒滅。利魔世王命您繳獻兩件禮物,作為合法的貢儀:
其一是水,因為至純的水能溶盡那罪戾;其二是土,因為堅密的土能抵禦那將至的磨蝕。
利魔世皇帝要您和您的臣民交出水和土,倘若您膽敢違抗這要求,覆亡一定會如期而至。」

利魔世王的使者言罷,吉隆的古勞威爵士便勃然大怒,拔出腰間磨得閃亮的納博內聖劍:
「啊!您不必再說大話了!膽敢在此狂瞽縱言、恣性肆志,乃是對在座所有騎士的侮詬,
如若您希望讓我誓言守護的主上蒙羞,我又何須有所顧忌,只消一擊便可在此將您梟首!」
隨後有許多傑出的騎士,如班坎俊騎士,以及他的同胞美賽樂騎士,也都紛紛拔出劍來。

明眸的伊黎耶騎士便傳下命令,要在場的所有騎士不得對卡卑禿人的使者做出危害行徑。
「請您告訴利魔世皇帝,高貴的使節,在這凡俗世上的萬物之中,我們只會向一位屈膝,
唯有那仁慈的眾水之主,為我們背負罪孽的女主人,能稱得上最尊貴和最偉大的統治者,
除此之外的一切神與王,都不能與她的名字相對抗。因為她確是至善的,也確是至耀的。」

聽罷這番話,利魔世皇帝的使者再次開口,當着全體爵主和騎士的面前,說了這樣的話:
「利魔世皇帝尚未統治全境的時候,或刀兵災殃,或瘟疫饑荒,禍患總是臨到我們頭上。
原本彼此相互動刀兵的眾方與眾民,如今皆已歸附了尊貴諧榮的頌福納,這是明智之舉,
否則,當眾水流過我們頭頂的時候,又有誰為我們舉哀呢?急難的時候,又向誰呼求呢?
列邦凡有血氣的,有誰曾救自己脫離蒙昧的無知與迷信呢?弱者的悲鳴,又向誰傾吐呢?
王上之命非是出於惡意,乃是出於哀憐。不願任何一人沉淪水中,乃願人人都平等得救。」

伊黎耶之歌·中本
各郡的騎士怎樣向伊黎耶應允同心合力,以對抗卡卑禿人的侵略企圖。

第六章
第九回
各郡的騎士怎樣向伊黎耶應允同心合力,以對抗卡卑禿人的侵略企圖。

阿規坎爵士言罷,利奧奈的王子,善挽弓弦的戴思騎士第一個出來發言,陳述他的觀點:
「那韋華利的子嗣,他向我們承諾的諧榮不過是謊言,他向我們立下的誓約不過是欺騙,
湖光的伊黎耶騎士,如同您這般聰明多智的高貴之人,更不應當輕信於他的虛詐與偽善。
須知偽善正如鍍銀的毒箭,划過空中那一剎的輝光愈是榮耀,帶來的痛苦便也愈是深遠。」

他的女伴,蒼帆的貴婦人,就是名字叫做愛綺妲的,意思是冰的女兒,隨後也開口發言:
「那韋華利的子嗣,他是世間上最無信無義的叛逆之人,竟甘願與那卜敵烏氏抵掌而談。
湖光的伊黎耶騎士,不論他找出何種理由來,我們都不應該繼續坐視卡卑禿人殘賢害善。
請您早日下定決心,同卡卑禿人的朝廷爭戰。一旦向他們屈膝,所有的靈魂便都要凋殘。
您要使那行惡的人像露水般枯涸,凡是發偽誓、怠慢公義的,也必將被趕逐出離這世間,
如此定要有人高聲歌頌您的公義,因為那追討流人血之債的,也必將被困苦之人所紀念。」

接着,餒梅思爵士,他丙爵士,還有其他所有高貴善良的著名騎士,也都願意貢獻力量,
伊黎耶清楚了他們的想法,於是便誠篤地向他們表示了感謝,並召見樂師,對他這樣說:
「請您稟告利魔世皇帝,高貴的使節,對這世上的任何君王,我們都不負有臣服的義務,
因為眾水的女主人賜予我們平等的尊榮,不容高傲者踐踏我,不容兇惡者趕逐我。此外,
我還要率領受她祝福的大軍,使那白龍與大城一同傾隕,要使他們用血淚洗淨他們自身,
就像驅趕山羊的牧人那樣驅趕荒野的泉音,使那些踏上我國土地的異邦人永久引為警戒。」

宣諭完畢,伊黎耶便命令費雅伯爵士準備了大量貴重非凡的禮品,賜給卡卑禿人的樂師,
又命令手下的騎士護送他,一路回到夏盧拜底堡,容他向皇帝稟報,此處暫且按下不表。

伊黎耶之歌·下本
伊黎耶怎樣向眾水的女主人辭別,又怎樣三次將她的劍丟在湖裏。

第二十章
第三回
伊黎耶怎樣向眾水的女主人辭別,又怎樣三次將她的劍丟在湖裏。

眾水的女主人聽了這話,出於永恆的仁愛、憐恤與恩典,就答應了她。於是伊黎耶又說:
「掌管眾水的王上啊,我感謝您,向我展現我急切渴慕的純水之杯,准許我完成這旅途。
那些尚存於世的騎士,您的僕人,將繼續誠篤服侍您與您未來的國,跟隨那高貴的樂師,
逐獵依然蟄伏的陰影,秉行公義。若是行於黑暗的人對光瞭如指掌,光卻對暗一無所知,
善也不過是一場空夢。正因如此,我將這些善良的騎士交到您手中,求您寬赦他們的罪。」

眾水的女主人聽了這話,出於永恆的仁愛、憐恤與恩典,就答應了她。於是伊黎耶又說:
「掌管眾水的王上啊,我向您陳明我的罪,不隱瞞我的惡,因為我的罪太重,不容寬赦。
您高貴而純淨的理想,也不應將此等罪責容忍,唯有離逐能免除我的憂慮,予我心慰藉,
沒有天使,沒有僭令,在您仁愛而慈悲的國中,唯有罪能夠裁定罪,唯有人能夠審判人。
只求您銘記我的苦難,觀看我們所蒙受的冤讎,因為這苦難與冤讎好似茵陳與毒菫一般。
我將我名交到您手中,斥責我們的,願他的名永世受咒詛,記載其名時,不以其為義人。」

海色明眸的騎士言罷,抽出高潔的耀光劍,從中便輝映出一片水色的鋒芒,將山谷點亮。
「高貴的歐蒂克萊爾啊,耀光之劍!你在這熾灼的陽光下,是何等明亮璀璨,如炬一般!
你曾飽飲不義者的朱紅,那些發偽誓的人,怠慢公義的人,倒伏於你的潔白,如雪飄墜。
無數深罪沾滿我的彩衣,因我是背負流血之罪的,是襲奪正直人性命的,你卻依然閃耀。
願眾水之主憐憫這一切!不義者不配擁有你,美麗而神聖的湖光,現在我將你還到湖中!」

海色明眸的騎士言罷,丟出手中的劍,將它擲入湖水。劍卻沒有沉落,而是飄回了岸邊。
「高貴的歐蒂克萊爾啊,耀光之劍!你是如此美麗而神聖,黃金的劍柄上鑲嵌着蒼水晶,
想那湖畔的少女黛怡萊,純水的貴婦人曾將你賜予騎士的首領,讓她能成就無數的功行:
她曾用你征服了裴列歌,她曾用你攻下了哀瑟,縱是遙遠南國的妖女,也未能將你擄奪。
願眾水之主憐憫這一切!不義者不配擁有你,美麗而神聖的湖光,現在我將你還到湖中!」

海色明眸的騎士言罷,丟出手中的劍,將它擲入湖水。劍卻沒有沉落,而是飄回了岸邊。
「高貴的歐蒂克萊爾啊,耀光之劍!你曾經平息過無數的爭端,止歇這片大地上的刀兵,
終有一日會有高貴之人,勝過我七倍的高貴之人,重新拾起你,成就下七倍於我的功行。
我與你共度過多少佳日!唉,長夜啊,黎明將啟,可我卻已經永遠將那公義的冠冕失卻。
願眾水之主憐憫這一切!不義者不配擁有你,美麗而神聖的湖光,現在我將你還到湖中!」

海色明眸的騎士言罷,丟出手中的劍,將它擲入湖水。劍無聲沉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後,她便與最初陪伴在她身邊的精靈一同離去,從此在世上再也沒人看見過她的身影。

雪翅雁童話集

雪翅雁童話集·卷一
風靡楓丹的一本小小的童話書。精美的封面曾讓許多小孩子誤以為這本書真的是由傳說中那位慈祥的雪翅雁夫人編寫的。

企鵝佩伊

傳說在遙遠的南方有一片冰海,企鵝便生活在其中。
企鵝們是一群胖胖的紳士與淑女,天生滾圓的白色身子上穿着黑色的燕尾禮服。別看它們在陸地上行走得搖搖晃晃,又不會飛翔,可一旦伏下身來,用渾圓的肚子當作滑板一路滑過冰面,躍進海裏,就會變成技巧高超的泳者——厚實的雙翼輔着流線型的身體,在海面之下暢遊無阻。
這些關於企鵝的小常識,好多孩子都知道,好多喜歡企鵝的孩子如數家珍。
但孩子們不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企鵝都來自高遠莫測的天穹之外,發達的肉鰭曾用以在宇宙群星之間滑翔,成群的企鵝組成龐大的飛行隊伍,光滑的身體曾反射着恆星的光芒——從年輕的紅色巨星,到垂死的亮藍色白矮星,不論是獵戶座的旋臂,還是閃光的唐豪瑟之門…企鵝們永遠記得它們的每一次遠航,每一場探索。
後來,也許是遙遠的群星中發生了災禍,也許只是一次家庭爭吵…有幾個家庭從飛過星空的企鵝群中脫了隊,落在了提瓦特大陸以南的冰海之中。於是,它們便成為了這大地上的第一批企鵝。那時的企鵝既不會飛,也不會游泳。因為墜落大地的它們失去了在凝滯的空氣中飛翔的能力,更遑論在水中游泳了——直到年輕的傳奇企鵝佩伊,第一隻企鵝泳者誕生。

與許多年輕的企鵝一樣,看着群星閃爍的夜空,看着青藍色的長空,年輕的佩伊也曾想過:「如果能像祖先那樣,自由自在地飛上天空,那該有多好呀!」

於是,佩伊決定向飛鳥學習重新飛上天空的辦法。
企鵝佩伊先找到了個頭最大的軍艦鳥,軍艦鳥說:「哈哈,豈不好說!給我三十條海魚,我便告訴你!」
於是佩伊花了五十個夜晚,在月光閃閃的沙灘上撿拾了三百顆貝殼,向海中的巨鯨換取了三十條魚。
第二天,軍艦鳥一口氣吞下了三十條魚,得意洋洋地飛走了,甩下了這樣一句話:「飛翔的訣竅就是變輕,何不從減肥開始呢!」
減肥本身卻是不難。但企鵝若是失去了厚實的脂肪,又如何被稱為企鵝呢?佩伊搖搖頭。
孩子們都知道,軍艦鳥從此以後便被智者稱作「強盜鳥」,這是因為它的強詞奪理與貪婪。

企鵝佩伊向海鷗尋求幫助,卻只得到嘈雜的回應,結果還是莫衷一是,海鷗們反而自己亂糟糟地吵了起來,結果有一些氣得索性不再飛翔,從此退化成了海雀,當然,那就是後話了…
佩伊又去找海燕幫忙,但高傲的海燕也只能教他無法實踐的技巧,不屑於教他最基礎的課程——因為這些飛翔的貴族早已看出:既然連滑翔都做不到,又如何在風暴中舞蹈呢?

於是,失落的佩伊又回到了海邊。望着夜色中平靜的海面,佩伊頭一次發現倒影中星星點點的浪花正如故鄉的群星那般。於是,它義無反顧地跳進了深沉無垠的大海——
就這樣,在短暫的無所適從之後,企鵝佩伊很快便學會了如何在海中飛翔——不論是快速滑翔,還是急速轉彎,它厚實的鰭翅與渾圓的流線型身軀正是為此而生的!
就這樣,企鵝佩伊成為了第一隻學會游泳的企鵝。在它之後又有許多企鵝鼓起勇氣跳入大海,像它們的先祖那樣盡情在磷光的群星中探索、覓食、嬉戲。
在企鵝佩伊之後,企鵝們習慣了大海的生活,卻逐漸忘記了有關星空的回憶,即使在夢裏也不再能回到深邃無限的太空。於是,企鵝一族被永遠地束縛在了大地與海洋之間。

雪翅雁童話集·卷二
風靡楓丹的一本小小的童話書。精美的封面曾讓許多小孩子誤以為這本書真的是由傳說中那位慈祥的雪翅雁夫人編寫的。

茉潔草公主

在並不遙遠的過去,草木與走獸都各自有自己的王國。
在茉潔草的王國之中,就有着這樣一位生着粉紅色長髮的公主,傳說她在蟹鉗中誕生,卻從未在任何地方紮下柔嫩的根系,永遠是一顆堅硬的種子。
「我最親愛的女兒,我最心疼的寶貝。為何不選擇安定高貴的生活,遲遲不選擇成長的道路呢?」茉潔草王父焦急地問道。
「父親,父親,請不要氣惱着急!女兒生在蟹鉗之中,蟹鉗正如我的旗艦,女兒的命運並非紮根在尋常的土壤之中,長成一株艷俗嬌嫩的花朵,而是征服大海,向着理想的新大陸前行!」
王父為公主的話感到震怖,畢竟他自己也不過一棵軟弱的花朵。今日公主不滿足於肥沃鬆軟的大地土壤,明日若想將花冠生得比王父更加華貴,可還了得?
王父之所以會這樣想,乃因為他不過一朵自卑艷俗的花朵而已。

於是他將公主連同蟹鉗深深地鎖在一個金匣之中,又將金匣藏在了純水製成的梳妝鏡中,再把梳妝鏡沉入了久雨蓮國度的藍寶石大湖之中,只有讓蓮花母親露出笑容才能將那憂鬱的金匣開啟,讓這囚牢一層又一層地浮出水面——但誰都知道,久雨蓮早已習慣了哭泣。

「這樣便萬事齊全了,」王父想着,「這樣我的王冠便高枕無憂,只需等待長久的時光,等待我最愛的女兒飽滿的種皮佈滿溝壑,等待她對無限的冒險失去渴望,不得不迎接無法逃避的成長…」

「到那時候,我的乖女兒終究像我一樣,服從命定的規矩,好好地、健康地成長起來!」

但漫長的囚禁怎會讓勇敢的公主屈服?為了打開金匣,公主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着各種笑話,直到說得蟹鉗咯咯笑出聲,直到金匣也咯咯地震動起來。但這還不夠。
於是,公主一遍又一遍地排練着各種各樣的喜劇,直到蟹鉗忍不住同種子一起手舞足蹈——哈,儘管它們沒手也沒腳!直到金匣成為了浩大的喜劇劇場。但這也還不夠。
於是,公主就地取材,從自己被囚禁的牢房中尋找到各種各樣的笑料,取笑着周身的一切,直到蟹鉗也同她一起又笑又哭,哭了又笑,直到愛哭的久雨蓮們也被她的樂子所吸引,不自覺地笑出聲來。終於——按捺不住好奇,蓮花母親特許這位種子公主可以見她一面。
出人意料的是,蓮花母親一見到公主,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笑聲越來越大,震撼了清冷的宮闕,震破了藍寶石的湖面。
於是,茉潔草公主為自己贏得了自由——更重要的是,她獲得了在無限的苦難中也能歡笑、還能帶給別人歡樂的能力。
就這樣,乘着蟹鉗斬破海浪,永不生根發芽的茉潔草公主向着遙遠的夢鄉家園遠航而去,從此以後,大海之中長久流傳着蟹鉗旗艦的傳說。

雪翅雁童話集·卷三
風靡楓丹的一本小小的童話書。精美的封面曾讓許多小孩子誤以為這本書真的是由傳說中那位慈祥的雪翅雁夫人編寫的。

狐狸先生與發條警衛

很久很久以前,狐狸先生與發條警衛是一對好朋友。
狐狸先生是一個大盜,而發條警衛,顧名思義,是個警衛。
當然,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如今他們依然是一對好朋友,即使工作會變,職位會變,社會地位會變,他們之間的友誼是永遠不會變的。
一直以來,發條警衛心中縈繞着一個煩惱,隨着年歲的增長,機械的老化,煩惱也像氣球一樣越漲越大,像足月的小豬一樣越來越重,又像狐狸先生日益稀疏的大毛尾巴那樣揮之不去,令人煩躁莫名。

發條警衛向好朋友狐狸先生吐露了自己的煩悶:「我已經活了太長時間,見證和告別了太多的人,再好笑的笑話也聽了無數遍,再難過的事也已經一遍又一遍淡忘掉了——即使我是發條驅動的機械,『淡忘』於我而言談何容易。」
狐狸先生自然明白老友的煩惱,於是他提議道:「如果長命久活只會帶來遺忘與麻木,不如用死亡來證明你曾有生命。」
「可是,我毛茸茸的老朋友,」發條警衛摘下合金警帽,嘆了口氣,「在很久以前的那場大劫案中,你不是把『死亡』從蟾蜍小姐的梳妝枱里搶走了嗎?你鬧了好大的亂子,險些讓全世界的活物忘記了死去。」
我們都知道,死亡的代理人是蟾蜍小姐,她是一切又丑、又冷又討厭的生物的女王,但同時卻司掌着最美麗冷漠的寶石——「死亡」。

「唉,那時我還年輕,我瘋狂地追求着胡狼小姐,只想把拍賣行最貴重的珠寶獻給她…」
「然後呢?」
「我成功了,她死了。」
「死亡」從胡狼小姐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融入了土壤,再也不見了蹤影。於是,大地上的大家恢復了正常的死亡,該死的都死得好好的,但狐狸先生本人卻不幸錯過了自己的死刑,苟活了下來。

「既然死亡仍然在這個世界上存在,我們不如走遍整個世界來把它尋找吧!」於是,狐狸先生攜起好友冰冷的機械手,離開了家鄉的大都市,前往世界的各個角落尋找死亡。
他們走啊走,走啊走,走到狐狸先生漂亮的紅色皮毛都泛了白,走到發條警衛引以為傲的警徽生了鏽,才終於來到了蟾蜍小姐的家鄉。

「蟾蜍小姐,蟾蜍小姐。」發條警衛敲敲門。
蟾蜍小姐慢慢打開門,伸出一隻佈滿瘡疤與毒癩的手來。
「美麗的蟾蜍小姐,我們為再次冒犯深感抱歉,但我的摯友很是痛苦,只有你看管着治療他的良方。」狐狸先生摘下帽子,謙卑地說。
「蟾蜍小姐自然明白她自己有多美麗,」沙啞的聲音從歪歪斜斜的村屋傳來,「你的朋友,想要自尋死亡,是不成的。」
「生命不是茶,死亡也不是糖。永遠鮮活的泉水無法分明其中區別,但擁有機械之心、機械之舌的你,擁有着一次又一次生命來體驗它們的滋味…」蟾蜍女士撥開雕花的壽衣面紗,顯露出那名為「死亡」的清冷寶石,伸出手來邀請發條警衛,「來吧,年輕的警衛,來吧,孩子…任何人都會經歷考驗,但不要輕易認輸,堅強的孩子…」
「我的蛆蟲吃不掉你,我的苔蘚附不上你。無論那對手是年歲還是責任,是悲哀或是無聊…不要輕易認輸,我的孩子。」
說着,蟾蜍小姐輕輕將他的機械手撫在那名為「死亡」的寶石上,令他看到很久、很久以後,自己的結局——
在無數年歲的洗禮之後,殘破的發條警衛被投入了銷毀廠的烈火之中,與千萬年間積累的廢棄鋼鐵熔在一起,化作了無法分辨的龐大金屬海洋,金屬們僵硬的思想與麻木的感情統統遭到了熔解、升華與融合,成為了新的生命——那是專屬於金屬生命的耀眼歸宿,與之相比,即使「死亡」的光彩也淪為凡俗。

於是,望見未來的發條警衛坦然放棄了死亡。而他的摯友狐狸先生也鬼鬼祟祟地縮回手,放棄了偷竊的念頭——「生命不是茶,死亡也不是糖。既然我尚有朋友陪我一起將苦澀飲盡,我又何必如此着急、如此貪婪地求取不屬於凡世的寶石呢?」

後來,孩子們都知道,狐狸先生與發條警衛又活了好久好久,活到他們所在的小小世界變得一片荒蕪,活到他們的太陽熄滅、月亮隕落…在那之後,他們的故事仍舊無窮無盡,在許許多多世界之間傳揚。

兩個銃槍手

兩個銃槍手·卷一
流行于楓丹的暢銷讀物,講述了一場陰謀與復仇、正義與邪惡交織的故事。

……
兩鬢斑白的老人將6顆特製的銃槍子彈小心翼翼地立在桌上,用幾乎已經失明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
「6顆子彈。這就夠了嗎?」老人問。
「夠了。」哥哥回答。
老人嘆了口氣。他履行了承諾,將這輩子所學教給了這對十五年前倒在自己門前的孤兒。
劍術、槍術、騙術…
如何潛入一處宅邸而不被獵狗發現、如何讓人在睡夢中死去而不留痕跡,以及,如何在扣下扳機時沒有絲毫猶豫…
「6顆子彈,6條人命…」老人自言自語道。
「不,」妹妹說,「5條人命。」
「有一個人,我們要給他餵下兩顆子彈。」
老人沒說什麼,他從沒問過這對兄妹為什麼選擇了自己,沒問過他們準備怎麼做,就像當年他的老師也沒有問過他一樣。
但老人如今還是對自己的兩位愛徒心生惻隱。他這雙近乎瞎了的眼睛閱過的人生,比城市裏任何人都要多。
「復仇是一條不歸路,我的孩子們,」他說,「你們從我這兒學到的知識,足以讓你們過上富足而充實的生活。」
「我不想你們和我走一樣的路,這雙眼睛,就是神明對復仇者降下的懲罰。」他儘可能睜開自己渾濁的眼睛,想讓桌對面的兄妹看個真切。
「我們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殺死了,」哥哥說,「如果不將這6顆子彈射向它們該去的地方,那我們就永遠無法回到生者的國度。」
老人不再說什麼。早在他收下這對兄妹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天終將到來。
「好…那我也不再多勸什麼了。」他用手支撐着自己身體站了起來。這年頭,就算是這點動作都讓他吃力不已。
儘管這樣,他也還是想繞到桌子對面,再抱一抱自己的愛徒。他知道,這是與他們的最後一面了。
「除了這6顆子彈,還有什麼需要的嗎?」老人最終問道。
「沒什麼了。」哥哥說。
老人發現妹妹在一旁蹙了蹙眉。他看不見,但感覺得到。
「怎麼了?愛芮絲。」老人問。他向來更喜歡愛芮絲這位徒弟,心思細膩、感情豐富,但握槍的手卻從不顫抖。
「其實,我還有一個請求。」愛芮絲看向老人窗外的花田,說道。
「我可以采幾株您種的虹彩薔薇嗎?」
……

——《兩個銃槍手》,第224頁。

兩個銃槍手·卷二
流行于楓丹的暢銷讀物,講述了一場陰謀與復仇、正義與邪惡交織的故事。

……
「結束了…」兩支銃槍指着伯爵的腦門,其中一支的槍柄上不停地有血滴下,「嗒…嗒…嗒…」,像是在為槍口所指之人做生命的倒計時。
「嘁,一群廢物。」伯爵望着暴雨中倒在兩位銃槍手身後的人,心中咒罵着。「我花了這麼多錢,到頭來只買得到一處不疼不癢的傷疤嗎?」
「知道我們是誰嗎?」持槍的人問。
「知道了能怎樣?」
「方便你去向地獄的審判官匯報。」
儘管暴雨傾瀉,打在他的臉上、眼睛上、耳朵上…但那鮮血滴落的聲音不知怎麼依舊如此清晰,嗒…嗒…嗒…
「…知道,愛芮絲、圖利佩。我的孩子們。」伯爵說道。他不想反抗了,在這暴雨的夜晚,狼狽地坐在淤泥里,他已經累了。
圖利佩往旁邊啐了一口唾沫。
「你還有臉以父親自居?在二十年前殺死我們母親的時候,你又是以怎樣的眼神看着她服下那些毒藥的呢?」
伯爵長嘆一口氣,閉上眼睛。回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令他驚訝的是,這居然比自己想的要輕鬆。
那雙眼睛倏然浮現在自己眼前。
他怎麼可能不愛上她?
那曼妙的身姿、悅耳的歡笑…從一間房飄到另一間房,向他投來羞赧的一瞥。
更別說她那雙棕黑的眼眸,似夜晚的星河、似寧靜的湖底。
他怎麼可能拒絕她?
「你能娶我嗎?」面對這雙眼,他無法說出「不」字。
但她怎麼可以背叛他?
向他要求更多,甚至要他和自己遠走高飛?
嗒…嗒…嗒…
「她要求的太多了…」伯爵睜開眼,說道。
「母親從未要求什麼,她只希望像其他人一樣,度過安穩的一生。」愛芮絲反駁說。血液是從她的槍柄上滴下的,但她握槍的手卻沒有一絲顫抖。
「他要我放棄所有財富,和她私奔!」伯爵吼道。面前的這兩個小孩,一定不懂什麼是金錢,什麼是地位,才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語!
「她只不過要你放棄虛榮,不顧世俗的眼光。像你說的那樣給予她真正的愛。」愛芮絲說。
「你們要是在我的立場上,肯定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不,」圖利佩堅定地說,「我們絕不會為了金錢和地位去殺死自己所愛的人。那是魔鬼才做得出的事。」
伯爵搖搖頭,他不想反駁了。
嗒…嗒…嗒…
「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麼?」他像是對自己發問,又像是對兩位銃槍手發問。
「你們失去了母親,殺死了父親…除了一身罪名,還能留下什麼?」
愛芮絲和圖利佩對視了一眼,二人沒有任何猶豫。
「留下了…正義。」
兩聲槍響。如厲雷撕破雨夜。所有雨滴都被嚇得一顫。
兄妹二人久久站在雨中,一動不動。暴雨發瘋一樣敲打着這個城市,但沒有什麼比他們現在的沉默更加刺耳。
許久之後,愛芮絲拿出一朵虹彩薔薇,放在伯爵胸口。接着,她倒在了哥哥懷中,放聲大哭。雨水將她的眼淚沖刷,流入無人知曉的地下,那個屬於死者的國度…
突然,她身體一震,扯了扯哥哥的衣服。
「怎麼了?愛芮絲?」他問。
「哥哥,你看…」她指向那朵剛剛放下的虹彩薔薇,它在黑夜中悄然盛放,鮮艷如血。
「母親最喜歡的虹彩薔薇…開了。」

——《兩個銃槍手》,第358頁。

兩個銃槍手·卷三
流行于楓丹的暢銷讀物,講述了一場陰謀與復仇、正義與邪惡交織的故事。

…淤泥街65號,這座罪惡城市一處角落的酒館裏,木質大門「砰!」地一聲被踹開。
嘈雜的談話聲戛然而止,人們放下酒杯,觀察着這位暴雨中的不速之客。
他體格健壯、衣着通體漆黑,黑衣、黑帽、黑靴…若不是有酒館的燭光照在他身上,人們會以為是外頭那沉重的黑夜踹開了這扇門。
不速之客微微側身,寬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個稜角分明的下巴。他環視酒館,像在納悶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從他鬆弛的體態和如釋重負的呼吸中,人們可以猜到,他要不剛達成了一項重大的偉業,要不剛完成了一場復仇…
而現在,他只不過是想來要杯酒罷了。
他踏着沉重的腳步向吧枱走去,衣服上滴落的雨水也像忠誠的幽靈一般跟隨着他。靴子在地板上砸出「咚…咚…」的聲音,堅定得讓人難以置信,仿佛能毫不猶豫地碾碎一切擋在他路上的東西。
「一杯酒,烈的。」不速之客開口道,聲音沉得能把酒瓶壓碎。
酒館老闆不情願地給他倒了一杯。眼珠子埋怨似的瞟向那扇木質大門,心想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擦去那一個鞋印。
「謝謝。」男人說,「我剛和妹妹一起,辦成了件大事。」
「你妹妹呢?」老闆有話沒話地搭一句。
「走了,種花去了,她早就想那麼干。我把錢都給了她。」
「那你用什麼付這杯酒的錢?」
男人愣了愣,好像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用這個吧。」
「砰——」,一把漆黑的銃槍被男人摔到了桌上。
隔桌的客人嚇得沒抬穩酒杯,酒全撒到了自己褲子上。四下一時全屏住了呼吸。
「我不收這個。」
酒館老闆假裝鎮定地說,調酒的手卻悄悄伸到了桌下的抽屜里。那裏面也有一把銃槍,但他不確定自己能比眼前的男人先開槍。
「別緊張,它剛剛射出了最後一顆子彈,也是最重要的一顆。它這輩子不會再開火了。」男人說着,又喝下一杯烈酒。
借着他抬起酒杯的動作,酒館老闆瞥到了男人的臉。一副英俊的面龐,高挺的鼻樑、幾道傷疤、憂鬱的黑眼睛…
酒館老闆突然收回了自己拿槍的手,眼前的男人仿佛在進酒館前就已經醉了,他不是來鬧事的。
「能再來一杯嗎?」他問。
「你喝得有點多了。」老闆說。
「我知道,今晚比較特殊。」他沒聽懂老闆想要趕他走的言外之意。
「怎麼個特殊?」
「我剛殺了個人。」
老闆倒酒的手停住了,這話從對面人嘴裏說出來可不像玩笑。
「是一場復仇,」男人補充說,「他害死了我的母親。」
「『他』是誰?」
「那位『伯爵』。」
「放屁。」酒館老闆現在能肯定是他醉了。
「伯爵」不是個好人,這點誰都知道,想殺他的人一個酒館都坐不滿。但沒人敢這麼做,如果你珍惜自己命的話。
「如果你放屁的聲音夠大,那麼的確會忽略幾分鐘前的那聲槍響。」男人嘲笑道。
酒館老闆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手掌寬大,肌肉堅實,一看就經過了無數戰鬥的洗禮,而且不是酒館裏的小打小鬧,是真正拼上自己性命的對決。
突然,一道思緒劈過他的大腦。他想起了最近報紙上沸沸揚揚的銃槍殺人案,想起了那位永遠會在現場留下一朵虹彩薔薇的兇手,那位總是在暴雨之夜行刺的兇手…
「難道說…你是…」
還沒等老闆說完話,一道驚雷在酒館外落下。呼嘯的狂風颳開木門,黑夜如海水般灌進酒館,淹沒了眾人。
等到酒館的燭火重新被點亮,面前的男人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他那把漆黑的銃槍留了下來,宛如一個肅穆的死神,寂靜地注視着眾人,注視着這份屬於它的黑夜…

——《兩個銃槍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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